1. 第 1 章
    “其实,我一直都记得。”

    试镜室里,长相清秀的小生缓缓抬头,朝镜头露出最完美的侧脸。

    复杂充满情感的台词,经他平淡无奇地浅薄棒读,显得做作虚浮。

    念完台词,小生不动声色地调整姿势,试图将一个凄美的剪影定格在镜头下,眼睛开始努力挤出忧伤的情绪。

    那双死鱼眼即将抽筋前,副导演赶紧喊了一声:“卡——”

    小生不满地瞥了副导演一眼,立马撒娇似地转头对坐在正中的青年道:“裴导,我还能继续演~

    “我特别认真研究了剧本,男主的情感很复杂,我还没完全表现出来呢。”

    被称作裴导的青年看上去非常年轻,容貌俊美昳丽,有种冷淡的上位者气质,光凭长相甚至比圈里许多人更出色。

    小生暗暗心生羡慕嫉妒恨,但不敢表现出来轻视。

    黄总可说了,裴导才是整个导演团队的核心,拍板定案的那个人。

    裴澈刚在试镜笔记上写完一行字,连眉毛都没抬一下,神情浅淡地说:“已经足够了。”

    见裴澈没有露出不悦,小生还以为这是在夸自己,顿时喜上眉梢,张口还想再套几句近乎。

    被毫不留情地打断:“感谢你参与试镜,回去等消息吧,最终结果会在3个工作日内电话通知。”

    裴澈的嗓音清浅,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小生一愣,乖乖道了声“裴老师”,心里暗自庆幸有黄总的面子,愉快地走了出去。

    一边的副导演眼观鼻鼻观心,等门关上才忍不住笑出来。

    作什么妖,也不看看自己在哪尊庙里,这么拙劣的表演还做白日梦呢?裴导可是出了名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只是他尊重试镜礼仪,不当场让人难堪罢了。

    副导演收拾着桌上的资料,正准备和裴澈开个玩笑,却见裴澈拿起手机,脸色刷地一白。

    他第一次见裴导如此情绪外露,连招呼都没打就急匆匆冲出了侧门。

    *

    黑色的沃尔沃在马路上疾驰。

    电话接通,裴澈声音焦灼:“贺朝觉怎么样了?”

    贺朝觉是他的丈夫,两人结婚多年,感情深厚。

    谁能想到,伴侣出了车祸昏迷不醒,自己因为手机误触静音,竟然错过了两个小时前的紧急消息。

    裴澈懊悔不已,心中又是担心又是害怕。

    好在电话那头的李特助十分冷静,简洁明了地汇报了贺朝觉的情况,特别强调医生的乐观判断,稍稍安抚了裴澈焦急的心。

    与此同时,单人病房里,沉睡已久的男人眼皮猛然一颤。

    疲惫……沉重……

    像是飘荡已久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处,缓缓下沉,重新落回熟悉的身体。

    鼻端消毒水的气味渐渐鲜明,贺朝觉慢慢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将手举到眼前,五指张开又合拢。

    如同生锈的木偶获得生命,动作从僵硬滞涩到逐渐灵活,触感从指尖的每一处神经末梢涌回身体。

    贺朝觉感受着这一切,心中一阵激动。

    他居然回来了!

    自从被那个小偷侵占了身体,贺朝觉就只能以游魂状态跟在那人一旁游荡,看着那人顶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如此日久,魂体越来越虚弱,迟早要彻底消失。

    没想到一场车祸,巨大的冲击力没有把他撕碎,反而因祸得福……

    贺朝觉的瞳仁闪过一丝幽深,低声自语:“三年了,终于拿回了我的身体。”

    “这一回,我一定要——”

    虚掩的病房门突然被推开,贺朝觉迅速转头——

    一个满面愁容的男人低头走了进来,指头在手机键盘上飞快敲打着,似乎在给谁发信息。

    李特助一抬头,正对上贺朝觉的目光,瞬间怔住,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惊喜地喊道:“BOSS,你醒了!”

    贺朝觉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李特助毫不在意,高兴地问:“BOSS,你刚才说什么?你一定要做什么?”

    贺朝觉没有回答,高深莫测地转头看向窗外,心中暗自警惕。

    眼前这个人,是曾经鸠占鹊巢的那个“贺朝觉”的心腹。

    现在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要想瞒过这个与“贺朝觉”关系亲密的李特助,恐怕并不容易。

    李特助:???

    BOSS怎么不说话,刚刚难道是他听错了?BOSS刚醒,好像不太适应说话的样子。

    看贺朝觉泰然自若,李特助释然了,刚刚应该是麻醉醒来后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BOSS自己也没意识到吧。

    于是他低头调出裴澈的号码:“BOSS,我这就给裴先生打电话,他刚才已经在路上了,听到你醒了肯定很高兴。”

    贺朝觉的头不自觉扭回来,目光沉沉:“裴先生?他来干嘛?”

    李特助要拨号的手疑惑地顿住,BOSS这是什么意思?

    贺朝觉冷冷道:“让他别来了。”

    记忆还有点模糊,贺朝觉想不起来这人的全名和相貌,但还记得,那个“贺朝觉”这几年正事不干,倒是上演了一场强取豪夺虐身虐心的闹剧,而这个裴……就是强取豪夺的对象。

    没什么好见的,这几年他看得很清楚,对方应该也不愿见自己。

    李特助抬眼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犹豫了片刻才欲言又止地低头。

    贺朝觉眉头微皱,心里一紧。他怎么忘了,李特助可是那个“贺朝觉”的忠实走狗,可能会为难那个裴……叫什么来着。

    果然还是想不起来。

    不过纠结了半秒,贺朝觉便将这点疑惑抛在脑后,语气微冷:“他不是忙着试镜吗?让资源尽量倾斜。”

    不忘警告道:“别为难他。”

    想到那人的境遇,贺朝觉内心莫名复杂。裴……姓受害人多年来在娱乐圈中步履维艰,在那个“贺朝觉”的刻意作弄下,连试镜接戏都处处受阻,目前还只是个不入流的小演员。

    哦,原来是担心伴侣的工作……不是,谁敢为难裴导啊?

    李特助心中腹诽,不敢反驳。

    正当他准备拨打电话时,贺朝觉突然挪动身体,倚坐起来:“去办理出院手续,我要回公司。”

    啊?李特助急了:“回公司?BOSS,你现在还不能出院——”

    贺朝觉冷冷地看了李特助一眼,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轻轻发出一声:“嗯?”

    李特助话语瞬间被堵在喉咙里。

    笑话,当然要出院。贺朝觉心里冷笑,作为公司的掌权人,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他低下头,瞳仁深邃得不见底。现在最紧要的是重新掌控公司事务,尽快熟悉一切。

    李特助:生活不易,社畜叹气。

    上司不好沟通,他只能一边去办手续,一边疯狂给裴澈发消息,祈求唯一管得住老板的人赶紧来救场。

    在李特助的消极怠工下,裴澈赶到医院时,正赶上贺朝觉出院。

    他戴上探视的粉色手环,从导诊台前转身,就看见右侧的大电梯门徐徐打开,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吊瓶支架在大厅地面划出骨碌碌的声音,面色冷峻的男人穿着宽松的病服,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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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的发型乱蓬蓬,手扶着吊瓶支架,气势却依然凌厉,宛如从战场归来的王者,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李特助心力交瘁地跟在后面,手里还捧着一堆出院手续单子。

    没办法,他实在是拦不住啊。

    裴澈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反应过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高声喊道:

    “贺朝觉!你干嘛呢?”

    碎玉清冷的声音卷着压不住的怒火,掠过人群传到不远处的贺朝觉耳朵里。

    好耳熟的声音……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随即是后脑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贺朝觉下意识抬头看去——

    首先攥住他心神的是一双眼尾带红的眼睛,像是一道光晕破开旋转的世界。

    一股熟悉的情感从心底涌出,贺朝觉有一瞬的恍惚,那双眼睛,充满愤怒,却又隐隐透出难掩的失望和……心疼?

    贺朝觉心头一紧,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甚至身体条件反射地有些腿软。

    他下意识地想把这归咎于车祸的后遗症,可能真的是没休息好。

    贺朝觉一个立正,嘴硬道:“你、你管我!”

    一边的李特助肃然起敬:这就是传说中的站着下跪吗?

    裴澈:“???”

    他额头突突,瞬间挤开人群站到贺朝觉跟前。

    贺朝觉能感觉到身体残余本能正危险战栗。

    他不为所动、嗤之以鼻。这个人应该就是裴姓受害人了。那个“贺朝觉”对他的反应还挺大。

    与此同时,贺朝觉的目光顺着惯性漫不经心地抬起,看向这个他想不起来长相的受害者。

    闯进视野的青年清冷绮丽,眉宇间尤带散不去的忧悒和怒气,冲淡了五官冷丽的艳色。

    像雪山之巅消融的冰花,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又如同被折皱萎败落入人间的花瓣。

    “!!!”

    这、这……贺朝觉傻了。

    裴澈怒气冲冲地逼近,眼看贺朝觉一副发呆的模样,心头的火气更甚:“你疯了吗?车祸刚醒就急着出院,是不想要命了吗?”

    眼前人的面容和贺朝觉记忆里的脸渐渐重合,只是回忆里那张要年轻一些,回归身体后围绕“裴姓受害人”的记忆空洞也被一一填补。

    惊艳的余悸仍然在胸膛鼓噪,噩梦浮现的前奏猛地攥住心脏。

    “咚咚、”

    “咚咚、咚咚——”

    巨大的轰鸣声同时在胸腔和耳畔响起,是那个“贺朝觉”意识的残留,也是他自己恐慌的具现。

    贺朝觉的视线忍不住上移,和青年四目相对。

    鼻腔一热。

    裴澈瞳孔微缩,看着贺朝觉目露震惊地看着他,两行血色从鼻孔蜿蜒而下。

    医院大厅瞬间兵荒马乱。

    路过的医护人员匆匆过来,裴澈也第一时间冲过去搀扶,被贺朝觉“砰——”地躲开。

    他紧紧抓着李特助的手臂,从头到尾只呆呆地叫了一句:“裴澈。”

    一句话就让裴澈刚起的怒气全散了,他站在视窗边,看着贺朝觉被强压回病床上。

    怪异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拧着眉头。

    那是什么意思,贺朝觉那么叫他,就好像他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一窗之隔的病房里,贺朝觉被护士连接上一堆仪器,蔫蔫巴巴地任人摆弄。

    他双目无神,再没了先前要整顿公司的豪情。

    怎么办,被强取豪夺的那个受害人,是他心心念念许多年不敢下手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