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裴澈并不知道,贺朝觉的脑瓜里在想多么离谱的事。

    从他这个视角正好能看见贺朝觉的脸,平日里稳重靠谱的男人,这会失去了精气神儿。

    头顶厚重的纱布将额发压在下面,一小绺头发不听话地支楞在外面,显得潦草又可怜,看得裴澈心脏都皱缩起来了。

    一允许家属进入,他就急切地坐到病床边,将方才的怪异抛之脑后,自然地伸手拉向贺朝觉空闲的左手:“感觉怎么样?”

    指尖力道轻柔,温凉的存在却让人不敢忽视。

    贺朝觉瞬间如坐针毡,下意识抽开手。

    裴澈有些疑惑地低头,又坐近了一些打量他:“不舒服?”

    见男人不答,他忍不住站起身,忙不迭道:“哪里不舒服?”

    因为着急,他整个人近乎贴了上来,说话时温热的吐息拂在贺朝觉脸上,让他浑身一僵。

    贺朝觉连忙出声:“没有,没有不舒服。”

    身侧的温度令人不敢忽视,贺朝觉不安地往一边挪动,刚抬了下屁股,方才抽开的手又被裴澈按住。

    这下力度要大一些。

    “别动,”裴澈轻皱眉头,用下巴指了下贺朝觉右侧连接的仪器,“一会给弄掉了。”

    贺朝觉只好不动了。但按在他手背上的温热没有撤去,而是进一步轻轻握住整只手掌。他浑身一僵,不自在地拔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裴澈下意识顺着力道松开手,奇怪地看了一眼贺朝觉。

    男人微微垂首抿着唇,好像很不自在的样子。

    也没有哪里不舒服,那……哦,裴澈突然反应过来。

    贺朝觉向来身体好,少有进医院的时候,而且他也不是很喜欢医院。

    裴澈唇间浮上些许笑意,修长的手指在老攻手背上轻敲两下,语带安抚:“你好好呆着,我给你切个苹果。”

    那温度移开,漂亮清冷的青年在床头拿了只苹果转身出门,病床上的贺朝觉暂时松了口气。

    他重重地闭上眼睛,困惑又躁动,要不是刚被提醒过不要乱动,真忍不住将手插进头发里狠狠抓两下。

    这是怎么回事?裴澈不应该特别讨厌那个“贺朝觉”吗?和自己亲近应该会特别恶心吧。

    想到“恶心”二字,一阵酸软的痛楚滚过心头,温凉柔软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手背,贺朝觉出神地看了一会,猛地闭上眼睛。

    不行!

    裴澈主动亲近他肯定是有原因的,更别说主动去切苹果……

    水槽边,裴澈将洗好的青苹果放在果盘里,擦净手接通电话。

    “喂,妈。”

    电话那头响起中年妇人焦急的声音:“澈澈,朝觉醒了?你在那边怎么样?他还好吗?”

    裴澈缓声安抚:“妈你别着急。不幸中的万幸,目前只是轻微脑震荡,后脑有些淤血,做了检查在观察治疗,医生说问题不大,我刚刚还和他说话呢。”

    “那就好。”

    电话里裴母松了口气,裴澈隐约听见车引擎的声音:“你要过来医院?”

    因为听说没事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轻快许多:“还是你敏锐,我和你爸一块过去,一会就到。”

    一道中年男音在旁严肃地应声。

    贺朝觉亲情缘薄,唯一相依为命的姥爷前几年也去世了,还是裴澈陪他一块打理的后事。裴父裴母是真心喜爱贺朝觉,也心疼他,把他当成第二个儿子,关系一向很好。

    叮嘱完一句注意安全,裴澈将盘中苹果切好,端着盘子折身回去。

    贺朝觉和过年独自守家的猫似的,打他一进门,那双眼睛就嗞溜扫过来,一直黏在他身上。

    裴澈暗笑一句挺可爱,自然地坐回床边,捻起一条苹果准备试吃。

    青色果皮光亮润泽,在青年修长白皙的指间显得格外诱人,手指一动,就被送向青年的嘴唇——

    贺朝觉慌乱将视线转向果盘。

    挂着鲜亮的水珠,果肉望着就酸甜可口,冰镇过的青苹果去核直接切成条状。

    是那个“贺朝觉”喜欢的吃法。

    贺朝觉刚刚生乱的心跳猛然冻住。

    裴澈尝了一口苹果,视线跟随他移动到果盘上,浅笑解释:“医生说不能吃凉,会引起血管收缩,所以没有冰镇过。”

    “不过我帮你试过了,这个品种口味不错,不冰镇也很好吃。”

    说着,他自然地把那缺了个角的苹果条递到贺朝觉嘴边。

    贺朝觉完全没意料到他会这么做,僵硬着没动,迟迟没张嘴,只有眉毛缓缓皱了起来。

    裴澈唇边浅笑未收,还继续说着:“爸妈听说你醒了,说要来看看你,一会就到。”

    “什么?”贺朝觉瞳孔地震,下意识反问道。

    裴澈意识到哪里不对,举着苹果条的手停在半空,秀气的眉头也蹙起来:“到底怎么了?”他似乎要用手背碰碰贺朝觉的脸,“真的有哪里不舒服?”

    贺朝觉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最终僵硬在原地,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我会配合你的。”

    原来,裴澈讨好他,只是为了乞求他不要在父母面前让自己难堪。

    确实,在他父母面前粉饰二人关系,几乎是那个人威胁掌控裴澈的一种手段。

    看进裴澈眼眸里的忧怯,贺朝觉心痛如绞,没等他再说话,默默低头叼住了苹果。

    现下情形,不接受他的讨好反而会让他想更多。

    贺朝觉一脸悲壮地咀嚼着苹果,把它当作那个人罪行的证据。一想到裴澈眼里的自己和那个人没有区别,他更是五味杂陈。

    才一会儿功夫,贺朝觉脸上就和开了染坊一样,各色情绪闪烁不定,饶是了解自家老攻如裴澈,这下都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加上他说话驴头不对马嘴,裴澈的心里渐渐沉重起来,这……难道是大脑哪个功能区受损了?

    坏念头起了就止不住,但裴澈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担心,佯装轻松问道:“好吃吗?”

    贺朝觉:……味同嚼蜡。

    但他不想让裴澈更加惶恐,点点头:“好吃,确实不凉。”

    两人各怀心事,一个吃一个喂,一会就把一盘苹果消灭了。

    很快,裴父裴母赶到了医院。听见敲门声,裴澈把二老引进来,病床边瞬间坐得满满当当。

    裴母见了贺朝觉顶纱布绑仪器的病患模样,眼眶忍不住红了,拉起他的手:“遭罪了,看着都憔悴了。”

    裴澈生怕贺朝觉语出惊人,让父母担心,抢先安慰道:“好多了,刚还吃了个苹果呢。”

    说着给贺朝觉使了个眼色。

    贺朝觉连忙跟着开口:“妈,是好多了,你瞧我现在说话不是挺有条理的。”

    他声音略有点低哑,但听着确实中气十足,裴母拉过他的手,细细端详:“头还疼不疼,澈澈说还有淤血没散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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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澈自然地帮他回答:“还有点疼,不过医生说这是正常的,已经脱离危险了。”

    贺朝觉便不说话,跟着默默点头。

    裴母奇怪地看裴澈一眼,突然反应过来“哎哟”一声,自责道:“是我疏忽了,朝觉这伤在头上,讲起话来应该不好受。”

    于是她让贺朝觉别说话了,最好也别点头,扭头和裴澈询问了一些他的状况,又反复叮嘱他好好休息。

    裴澈松了口气,整个人交谈状态都变轻松了许多,这些变化都被贺朝觉看在眼里。

    他一边沉默着听裴澈和父母交流,不动声色低头藏下眸底的痛色。

    果然,向来清冷倔强的人,是求自己……求那个人在裴父裴母面前不要过分。

    贺朝觉不是那个人,他当然不会过分。实际上,几人聊天氛围很好,甚至很温馨,让贺朝觉都有点恍神。

    天色渐暮,两人的探视差不多该结束了。

    裴母提着手包站起身,叮嘱裴澈:“头受伤不能吃太油荤的,我让刘嫂做了两个菜,交给小李了。明天让司机给你们送饭,等回家了,让刘嫂去你们那照顾几天。”

    裴澈一一应着。

    裴父则严肃地让他这几天把工作放放:“我知道你这几天正试镜,但陪伴家人的时间可不能给工作让步。”

    听见“给工作让步”,裴澈下意识瞥了一眼贺朝觉,一下想起来自己刚到医院看到血压上升的那一幕。

    贺朝觉:???

    虽然没看懂裴澈的情绪,但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条件反射坐直了。

    裴澈:……

    本来还有一点点生气,突然也消散了。

    贺朝觉正襟危坐,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好。刚才裴澈这一眼,肯定是因为说起了他试镜演戏的话题,生怕惹恼自己吧。

    所幸裴澈已经起身,去送父母离开,留下思绪混乱的贺朝觉一个人在病房里。

    他眼神明暗变换,最后下定决心,自己还是要把心思多放在工作上,给裴澈留出足够安全的空间。

    .

    送完父母回来,裴澈在电梯里碰见抱着一叠报告的李特助和医生同行。

    李特助眼睛一亮:“裴先生,我要去取一些文件,您和医生先聊。”

    取文件?裴澈没有多想,贺朝觉突然入院,公司那边许多事情都要李特助去处理。

    他着急地问医生:“贺朝觉情况怎么样,怎么会突然流鼻血?”

    “这是情绪激动导致的血压上升。”

    头发花白的医生抬抬眼镜,不赞同地摇头,“家属得劝着点,怎么能刚醒就急着出院。”

    裴澈:……

    他默默背下这口大锅,又追问了一些情况,医生说病人的杏仁核和海马体收到了一些震荡影响,暂时会存在情绪外露的症状,记忆认知也可能会有一定影响,不过都是可逆的。

    听到可逆,裴澈松了口气,面色缓和许多。

    但想到贺朝觉刚才的异常,他又略带犹豫问道:“我先生刚才好像有些不对,他对亲近的肢体接触有些不明显的抵触,这个也是正常的吗?”

    医生沉吟一声:“可能是杏仁核的创后影响,患者现在比较缺少安全感。可以适当根据患者的意愿减少接触,熟悉的环境也有助于恢复。”

    减少接触……

    送走医生,裴澈对这个答案有点哭笑不得,以前可都是贺朝觉主动黏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