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程那时候确实想过就这么跟他断了。
临走前,他给秦俊打电话,说把猫给他,让他代养三年。
秦俊远在B市,让他先给他妈。他笑说,什么代养,三年后你早忘了,反正你也不喜欢那东西。
贺程却说他会回来拿的。
那沈迪呢,你还回来拿吗?
上飞机前,贺程给沈迪发短信,告诉他他要走了,沈迪终于回他了,三个字,去死吧。
他留给他最后的话,是让他去死。
贺程拔了电话卡,连同那只他买给他的,用了三年早已掉漆的手机,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他在德国待了三年,实习结束后不止一家医院向他抛出过橄榄枝,他都拒绝了,执意要回来。
回来的理由他想了很多,只是单列出来,任何一个都不足以让他如此坚决。
秦俊让他别费力气,坦诚点能死吗,你就是为了那疯子回来的。
贺程否认,他不想承认自己对沈迪还有任何想法,在再次见到他之前,他甚至刻意回避从任何渠道获得他的消息。
贺程醒的时候,沈迪又在拔针头。
他忙出手制止,“我帮你叫护士。”
这种针贺程当然能拔,但他怕他一动手,沈迪又要血溅当场。
沈迪没看他,拔完拿起衣服进了洗手间。
等换完出来,贺程说:“我送你回去。”
“不想残废就滚。”沈迪冷着脸,从床头拿过手机和钱包,摔门走了出去,贺程立马跟上。
沈迪走楼梯,贺程没办法,只能先坐电梯到一楼,他等了会儿,没见到人,绕到另一边,却见沈迪已经快走出他们医院大门了。
贺程顶着大清早的太阳笑得无奈,他摸出手机来,打他电话。
走在前面的人因为这一声响放慢了脚步,他接起来,等听清楚对面的人是谁,沈迪突然转过了身:“你怎么会有我电话?”
“这话确定是你问我?”贺程一只手转着轮椅,朝他靠近,见他不说话,又说,“你让我送你回去我就告诉你。”
“我再问一遍,为什么会有我电话?”
“想要做个有心人不难,沈迪,”贺程看着他,“跟我重新开始好吗?”
沈迪挂了电话,冰凉的视线落回到他身上,“重新再让你卖我一次?”
“我没有真的想把你送给过任何人,我发誓。”
“送?”沈迪苍白的脸上突然有了表情,“你想说陈实没给过你好处?”
有或者没有,无论贺程说什么,对沈迪都是种伤害,“我愿意对那件事做任何补偿,只要你肯接受,无论什么条件……”
沈迪突然弯下腰,手掌重重地撑在轮椅两侧,凑近了他:“我现在没力气,不然一定不会让你这么舒舒服服地坐在这里。”
“那不妨告诉我,揍我多少顿能让你原谅我,我心里好有个数。”
“受点皮肉苦就想我原谅你?”沈迪冷笑,不知道是因为生着病还是别的,此刻他眼底泛红,强势中透着少有的脆弱,“那你一定没有尝过比它更痛的伤,才会觉得皮肉上的苦就已经是极限。”
贺程的手交握在身前,平静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没有尝过。”
沈迪眼里闪过一丝恍然,松开了手:“对,你尝过,当年你心里的苦,没人比得过你。”
“沈迪……”贺程握住他即将抽离的手,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号码后接起,神情逐渐转为严肃,“……先让曹医生过去,我马上就来。”
“抱歉,不能送你了。”贺程挂了电话,往沈迪手心里塞了个东西,“我的车你见过,停在那边地下,你撞的你应该一眼就能认出来。”
沈迪:“……”
有护士朝这边跑来,贺程用力按了按他的手心,在几个人簇拥下飞快地被推走了,拐弯前还不忘朝他这看,从口型上大概是叫他等他。
沈迪看着手里的钥匙,四周逐渐升起的高温烤得他有点晕,他进到建筑物里,找了排椅子坐下来。
他给公司的人打电话,让他们安排车过来,之后便靠坐着,闭上了眼睛。
心里某处又在隐隐作痛,为什么还要回来找他,为什么还有脸问他再要一次机会,当年挡在你前程路上的绊脚石,如今你已经强大到不惧任何它给你带来的变数了吗?
所以呢,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再也不怕我,证明你可以肆无忌惮地过你想要的生活,甚至于继续戏弄我,朝我虚情假意,大放厥词?
沈迪回到家,沈瑞刚要出门,一看门口站着被他丢下的人,突然就有些心虚,他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看到贺程,果然。
沈迪朝房间走:“我睡一觉,你抽空回去一趟。”
“哦。”沈瑞惴惴不安地又看了看他的脸色……病成这样也看不出什么脸色。
沈迪在关门前又说:“别再送我去医院。”
“哦。”
沈迪叹了口气:“要送也别送那家。”
沈瑞忙点头如捣蒜。
吓死他了,还以为又要挨骂。
那医院是离他们家最近的,谁能想到会遇上熟人,熟人还一副憋了满腹心里话要说的样子,他可不就心一软答应了么。
沈迪那句话,必定是看出什么来了,谢天谢地逃过一劫。
沈迪洗完澡躺在床上,把贺程的号码挑出来拉黑了。
贺程一台手术做了七个多小时,一开始还能自己站着,到后来实在有点撑不住,中间让别的医生顶了会儿。
从骨科收治到七个科室会诊,谁都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到下午,病人的生命体征才趋于平稳。
贺程衣服底下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右腿连一丝力气都找不出来,一结束,他就瘫倒在了椅子上。
曹易给他倒了杯水:“没想到你居然坚持下来了。”
贺程接过,一口气喝完了才开口:“你说腿?”
“手。”
贺程伸出手,前后转了两圈:“心稳它就稳。”
曹易点点头:“你心还稳吗?”
贺程笑着没说话,曹易问:“要我送你回去吗?”
贺程摇头:“我坐会儿,你先回去吧,人家昨天刚出差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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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易:“……”
贺程在手术室外坐了一个多小时,他很喜欢这种状态,密不透风的工作完成后卸下全部负累的轻松感,当然了,如果精神满足之后身体能别掉队就更好了。
不仅仅是腿酸,从昨天到现在,在沈迪面前挨的从身到心全方位的控诉,让他每个细胞都炸出了疲惫感来。
贺程活动了下右腿,突然就想到他了,不知道烧退了没,沈迪也就看着能,大大小小的烧加起来那几年发得不比谁少,这回大概是看见他气疯了。
贺程给他打电话,提示音却一直说对方正忙请稍后再拨,他反应了会儿,才明白过来是被拉黑了。
唉。
路过的小护士给了他一个卖相绝佳的苹果,算是把他从糟得不能再糟的境地挽救回来了一点。
贺程拖了把椅子,在向磊没缓过神来的目光中,坐在了他床边:“我来是告诉你一声,不用急着转院了,我已经见过他了。”
向磊震惊的面孔在看到他的石膏腿时转为嘲讽:“腿也是见的那天断的?”
“不是,不过也没区别了。”贺程拿过他放在床尾的护理记录,随意看了两眼,那样子,让人以为他不过是顺路来查个房。
“为什么还要回来?”向磊问。
“为什么不回来。”贺程说,“我从来没说过我不回来,这件事上,你们好像都对我有点误会。”
向磊不理会他的辩驳,反正嘴长在他身上:“你又在算计什么?”
“算计?”贺程把护理记录随意地往他脚边一丢,“当年一直是你们在算计我。”
“你敢说你没对沈迪耍过心眼。”妈的,把人整成那样还要倒打一耙,向磊都想把腿上的钢钉拔出来插他脸上了。
“他还是单身吗?”
话题转得太快,向磊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
“那就还是了。”贺程替他做了回答,“没结婚,有男朋友吗?”
“为什么是男朋友?!”
“女朋友也行。”
“有。”向磊飞快地说。
“那就是没有了。”
向磊:“……”
向磊:“你又想做什么?!”
“别紧张。”贺程把那颗苹果放他床头,“我就是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
向磊相信他才有鬼了:“我警告你,别再打他主意。”
“真心地打也不行吗?”
“操!”向磊骂了句脏话,行动不便没法亲自下床收拾他让他相当遗憾。
“你他妈有过心吗,你要有他当初也不会……我那个时候没拦着,是我这个做朋友的失职,放到现在我要是还不拦,我他妈这几年白活了。”
“我来不是让你替我做说客的。”贺程看着他,“只要他对我还有感情,你拦不拦都会是一个结果。”
“有个屁的感情,你少在这自作多情。”向磊骂道,“你知道多少年了吗,你凭什么觉得他还能对你有感情。”
贺程起身往门外走,凭我就算过去这么多年都没能忘记他,凭我从来没有一刻不打算回来,他也一样要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