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迪下午起来后去了趟公司,他在管理上的经验多是姜瑜教的,有些理念虽然陈旧,但对一个家族企业来说够用了,最近他想往资本市场走,倒是有很多新的东西要学。
沈迪学东西很快,也比姜瑜能接受新事物,姜瑜起初还担心他在外面野久了心收不回来,没想到这人一旦成长起来也是说稳重就稳重,倒叫她有点措手不及。
沈迪忙里接了个电话,一听对方声音他就想挂。
“别挂。”贺程立马道,“别急着挂,我们聊聊行吗?”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我左腿断了,右腿使不上力,我做了七个小时的手术,你真的不肯跟我说两句?”
沈迪没找到他说这话的点,以为贺程是在跟他卖惨。
是挺惨的,他声音里听得出的疲倦让他忍住了没发作:“别再打过来了。”
“送我回去吧,我开不了车了。”贺程说。
“……”原来在这等着他。
“我车钥匙还在你手里。”
“扔了。”
“……那我不是更没办法了,真的不来送我?”
“你他妈有完没完?!”沈迪说得气急,但嘶哑的嗓音让这句话没能有它应有的气势。
“没完。”对面似乎是笑了声,“你随便跟我说点什么,骂我也行,我就想听听你声音。”
沈迪:“……”
沈迪挂了电话,贺程很快又打了过来,他们在一起四年,他居然从来不知道,耍无赖他也拿手。
电话一直在响,沈迪搁了静音,但贺程大有他不接就永远打下去的架势,沈迪不可能因为他不用电话,他接起:“你够了没有!”
贺程放软了声音:“你送我回去,送完我保证不骚扰你了。”
沈迪咬着牙,发烧过后的身体满是倦意,他深吸了口气:“我让别人送你。”
“不行。”贺程拒绝得干脆,“只能是你送。”
“操!”
“别操,送我回去吧。”
“你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了吗!”
“当然不是,我说其他的你听吗,我……”贺程可能意识到了他又想挂,忙改了口,“我腿真的断了。”
“对,是断了,我撞断的,你不用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沈迪说,“你想要什么,医药费、误工费?这些我十倍赔给你!”
“这些我二十倍再还给你,送我回去行吗?”
沈迪被他气得头疼:“有意思吗?”
“没有。”贺程也觉得这样抬杠下去没完了,他突然放轻了声音,“沈迪,我很多年没坐过你车了,我们以前……”
“别说了!”沈迪起身抓过桌上的钥匙,“把你地址发过来,在我到之前,你再敢打任何一个电话,我立马掉头!”
贺程在办公室里坐了会儿,差不多到时间了,他蹦跶着,偶尔左脚脚尖在地上使两把力,磕磕绊绊地把自己送到了大门口。
他们医院来来往往的人多,道路又窄,他不出去等,怕沈迪因为找不到停车的地方一怒之下甩头就走。没办法,现在是他求人家,姿态放得再低都是应该的。
就在贺程靠着院墙,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时,一声一听就很暴躁的喇叭声在马路对面响起,估计是之前那辆负伤后门脸破得太厉害,沈迪今天换了辆车。
贺程电话里像个复读机,上车了倒是识相地闭了嘴,除了一开始问过沈迪烧退了没,没得到回答外,其余时候他几乎没开过口。
沈迪开车风格还是一如既往地狂野,大概因为心情差,贺程好几次感觉车要贴地飞起来了,他胆战心惊地拉着扶手,刚要提醒他开慢点,猛地就是一脚急刹。
贺程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口饭没吃,早已经空荡荡的胃,在沈迪车技的感化下,居然给了他装满了东西下一秒就要冲破喉咙的错觉。
贺程以为沈迪是在拿他发泄,他其实接受他对自己做的,任何排遣负面情绪的行为,他不怕他的暴力,暴力是他解决问题的方法。
相反,他的冷漠才是贺程最畏惧的,那意味着两个人永远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沈迪这次肯来送他,说明他忍下来了,这对他来说,反而不见得是好事。
沈迪长久地看着前面,一辆厢式货车正在倒车,有人站在路边指挥,周围有同样停下来等的行人或车辆。
本是生活中很常见的一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贺程从他失焦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紧张,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指尖甚至微微地发着抖。
“沈迪?”贺程叫了他一声,没有反应,他握他的手,手背上冰凉。
沈迪因为这个动作回过了神,他甩开他,把头转向窗外,不再盯着前面。
货车走了后,秩序很快得到恢复,后半程依旧谁都没有出声。贺程是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而沈迪,大概是将把因为他受伤的人送回家当成了一项道德任务。
“劳驾,好人做到底。”临下车前,贺程装出一丝诚挚的为难,“我们家没电梯。”
沈迪:“……”
沈迪:“几楼?”
贺程:“五楼。”
沈迪下车时把车门关得震天响,他拽过贺程的胳膊,急匆匆地就要往前走,要不是贺程防着他,使了点巧劲,这会儿大概能被他拽飞出去。
饶是这样,沈迪这种赶鸭子上架,没有丝毫章法的生拉硬拽,还是让贺程几次差点摔下来。
“慢点。”贺程说。
沈迪又走了两步,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一天都上不了五楼,贺程看起来是真没力气了,一张脸煞白如纸,爬不到几级台阶便冷汗直流,要停下来休息。
沈迪朝楼上看了眼,深吸了口气后,他拉过贺程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
这么暧昧的姿势,他居然能做到始终绷着一张脸,贺程在心里大叹,他这副样子落在沈迪眼里,可能连路边随手扶起的老大爷都不如。
一番折腾到了门口,沈迪甩下他:“记住你说的话,别再有下次。”
贺程软绵绵地靠在墙上,冲他笑道:“第一次上我这来,不进去坐会?”
沈迪沉下脸,被他这番态度彻底激怒,回身用力将他推撞在墙上:“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贺程要说什么,门突然从里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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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齐萍站在门口,眼前的一幕似乎吓住了她,她略有些无措地先看向贺程,接着目光落在沈迪身上,“你们这是……”
贺程笑笑,没事人一样地把沈迪的手从他肩膀上拿下来,顺着往下藏,不想半路被沈迪挣开,有人在场,他不好表现得太过:“我走了。”
“留下来吃个饭吧。”贺程说。
齐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人跟贺程关系不一般,跟着说道:“是啊,吃完饭再走吧,来来,快进来,外面热。”
沈迪起初以为齐萍是贺程请的钟点工,毕竟他家里人早不要他了,但听她说话的语气,又太过亲近,他多看了两眼。
但无论怎样,他都不可能留下来,他和贺程,应该再也不会有面对面坐下来吃一顿饭的机会了。
贺程用挽留的眼神看他:“你从昨天到现在,吃过东西了吗?”说着他余光扫到门里边,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贺建新虽然没在门边迎接他,但从他站的位置,应该早看到他们了。
贺程突然站直了身体:“来我介绍一下,我爸妈。”
沈迪不着痕迹地把袖子从齐萍手里抽出来,往后退了一步。
“我跟你在一起那几年,他们因为一些原因缺席,所以你没见过,刚好今天认识一下。”
贺程不知道,沈迪其实是见过他爸的,当年门后面那张方正古板的面孔,有段时间反复在他的记忆里出现。
贺程那些因为他而受的折磨,在贺建新冷漠的关门声里被无限地放大过。
沈迪有点怕这个人,说不清楚原因,就像现在,哪怕是时隔多年后的一面,仍旧让他有想逃的冲动。
“畜生!”贺建新没想到他大老远跑来,屁股还没坐热,贺程三言两语给他搭出台好戏,一怒之下,手里的紫砂壶脱手就飞了出去。
贺程正要躲,有什么东西挡在他面前,等反应过来,发现壶身连同沈迪伸过来的手一起敲在身后的墙上,碎片裂开,在他手心里划了道口子。
血涌出来的瞬间,贺程飞快握住他的手,触感温热,逐渐粘稠,多少年没有过的感觉,贺程把目光转向门里面,语声冰冷,“出去。”他说。
贺建新指着齐萍:“你说他改好了,就是这样改的?!”
齐萍要进去拿药箱,贺建新堵在门口,她急道:“小程你别气你爸,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贺程说,“我喜欢男人你们不知道吗。”
“不要脸的东西,我没你这样的儿子!”贺建新把钥匙翻出来,扔他脸上。
“你十年前就没了。”贺程铁青着脸,不顾沈迪的挣扎,把人拽进了门。
齐萍弯下腰,贺建新骂道:“你还捡什么,让他自生自灭去!”
齐萍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听他的,她把钥匙捡起来,擦干净放回口袋:“你不认我认,反正他是我儿子。”
贺建新一句“你”卡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话来,贺程在他身后关了门,贺建新跳着脚骂:“你有本事,你有本事你跟个男人过一辈子去!”
贺程的声音从门里传来:“那要他愿意,他敢点头,我下辈子都跟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