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忍也是鬼杀队的剑士。
她今年十四岁,加入鬼杀队已有两年。
说实在的,作为剑士,蝴蝶忍其实并不算有天赋。
她体形比一般同龄的女孩子都要娇小许多,手腕纤细,甚至挥不动过分沉重的日轮刀,更不用说提刀去斩断鬼的脖子。
也正是这样的缘故,一开始,没有人看好她进鬼杀队。
但她天性倔强又率直,哪怕先天条件不济,她也拼了命地想着办法弥补。
受家学影响,她研究起了药理,并把这项能力用在了战斗当中。
凭借紫藤花的毒素和特制的轻剑,她顺利通过了最终选拔,之后便一直跟在姐姐香奈惠身后共同完成各色任务,如今香奈惠已然成了柱,蝴蝶忍也在不久之前升为了乙等。
蝴蝶家的两姐妹都是顶善良的人,并且从不吝惜将自己的善意播撒向人间。
她们有一处房产,名为蝶屋,是座宽敞的宅邸。
自打加入鬼杀队之后,她们便会将无家可归的孩子带回家里照料。
后来两个人还凭借医术和药理的知识,承担起了给鬼杀队内的伤患治疗的工作。
不管是自身受了伤需要治疗和恢复训练,还是在任务途中遇到了受伤或无人照料的人蝶屋都来者不拒,也因此,身为蝶屋主人的蝴蝶姐妹和鬼杀队里的大多数人关系都不错。
只是不管是受伤,还是救人,放在恋雪身上都几乎不会有,于是她也几乎和两姐妹没什么交集,是鬼杀队里少有的与蝴蝶姐妹并不熟悉的人。
甚至直到前一年的大晦日,她才第一次和蝴蝶忍见面。
那一天,鬼杀队里的剑士们难得凑出一日的闲暇,于是就商定着在蝶屋小聚,一方面是庆贺新年,更重要的是互相交换情报与战斗的心得,或者切磋剑技,共同提升。
那场聚会,恋雪也收到了邀请,来自炎柱炼狱杏寿郎的邀请。
她也的确出席了那次的集会。
这其实是件挺让人意外的事。
毕竟整个鬼杀队的人都知道,恋雪一向独来独往,除开任务之外,几乎不会与任何人有更多的接触。
更不用说,她和炼狱杏寿郎的关系一向不好,每次碰面现场气氛总会格外僵硬,甚至偶尔还会爆发出争吵。
可她还是去了。
恋雪自己也很清楚,她其实多少与这种闹腾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既不会和院子里的孩子一起打年糕,也不会和同伴在屋里玩双六或挂上新年的装饰。
她并不与人主动交谈,只在旁人靠近的时候应两句声,然后迅速冷场。
她无法融入这样的氛围,也并不很想融入,于是她甚至没有在脸上挂上与这个氛围更相符的作态的笑容。
反正她走到哪里仿佛都会让气氛变得僵硬,她索性抱剑缩在了角落,看着在庭间嬉闹的年轻剑士们,看着他们如真正的家人那样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她存在感并不强,可在房间里划开的那一处被阴云笼罩的角落到底还是会引起人的注意。
在新年的钟声敲响之前,蝴蝶忍似乎是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不满,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站到了恋雪的面前。
“真不知道炎柱是怎么想的,就算脾气好也该有个限度,居然还邀请了你来这里。”
小姑娘的眉眼间还有些没长开的稚气,一双紫色的眼睛锐利又明亮。
“你这家伙也是,既然都来了,难道要在这里一直扫兴吗?”
恋雪微微抬头,凝视着蝴蝶忍的面孔。
她与她姐姐和炼狱杏寿郎的关系都不错,所以大概也听说过恋雪和炼狱家的那些过往,而她脾气又一向黑白分明,自然对恋雪抱着相当的不满,哪怕是此刻,她也依然几乎要将不喜欢与不欢迎写在脸上。
“嗯,你说得没错。”
恋雪说着,垂下眼眸,视线飘向无人的角落。
“我的确也不该来。”
“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意义,只是扫兴罢了。”
“……”
蝴蝶忍明显被她狠狠地噎了一下,原本积压着的一腔怨念,在恋雪直白的承认下,竟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梗了半晌,语气到底软和了下来:
“我没有那样的意思,炼狱先生应该也是好意,他、他是个好人,说不定就是想借着这样的机会和你和解。”
“他是胸怀很宽广也很温柔的人。”
恋雪很久都没有说话。
她当然知道炼狱杏寿郎是什么样的人。
她也知道炼狱杏寿郎为什么要邀请她来这样的场合。
鬼杀队里的很多人都觉得是因为她当年在炼狱家危难的时候不辞而别才让他们生了嫌隙。
其实不是的。
恋雪很清楚炼狱杏寿郎在想什么,炼狱杏寿郎也很清楚恋雪在走什么样的路。
“我知道你想复仇,可一定要像现在这样吗?”
“恋雪,除了复仇,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值得你停下的东西吗?”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再清楚不过。
不是没有,是不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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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的选择。
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
他们也都太清楚,在这件事上,谁也不会让步。
所以他和她之间那条鸿沟,永远也无法抹平。
喧闹的夜空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悠沉的钟声,于是喧嚣寂静了一瞬,紧接着是比先前更高过一浪的庆贺新年的声音。
恋雪抱着剑,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她又垂眸看了那个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小姑娘一眼。
她听人提起过,蝴蝶家的两姐妹也被鬼害了家人,自小漂泊无依,后来由岩柱悲鸣屿行冥推荐入队,才走到现下这一步。
这世上为鬼所害的人有许多,怀着想要灭杀天下恶鬼的悲愿的人也有许多。
有人被仇恨困在原地,画地为牢,有人却将仇恨化作养料,被激励着走向新的人生。
即使是境遇相似的人,选择也总有不同,悲欢也不全然相通。
人总有自己的见识,也有自己的选择。
“你做什么?”
蝴蝶忍意识到了什么,想要阻拦她。
“新年到了,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我该走了。”
恋雪说着,向蝶屋的大门迈开了步子。
“你……”
蝴蝶忍似乎还想说什么,隔了好半晌,直到恋雪的身影几乎要在门口模糊了,她才急急地问出了一句:
“明年、明年如果还有这样的聚会,你还会来吗?”
话说出口,蝴蝶忍便有些后悔。
她分明不喜欢恋雪,也不想有这样煞风景的人来参加他们难得的聚会。
更何况恋雪已经走出了那么远,远到或许根本就听不到她在说的话——
又或者,即使听到了,她也不会理会。
毕竟她就是那样的人。
至少蝴蝶忍觉得,这样的邀约甚至有点自取其辱的意味。
可出乎预料的,几乎要走出门的少女的脚步竟真的因为她的话而稍稍缓了下来。
她停在了距离门口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没有回头,良久,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明年的事,还是等到时候再说吧,毕竟……”
话说到一半,恋雪却没有把话说完。
她原想说大家都是鬼杀队的剑士,过的是那样刀头舔血的生活,谁也不知道谁能不能活到下一个新年。
可那样直白的话到底还是不大好听,于是短暂的停顿后,说出口的变成了:
“那么久远的承诺,就算做了也没法作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