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的灵堂设在嘉和帝许多年前赐予他的府邸。
这个家,其实称不上是家。
这里没有家人,只有几个仆从不时打扫一下庭院的杂草。
孟祈将师父送回时,竟发现他常年不允人进入的屋中竟然长出了青苔。
云方眼眶一直红红的,难以接受师父服毒自尽的事实。
看着师父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桲之中,孟祈由最先前的不能接受,转而替师父感到解脱而释然。
师父这么多年,一直孤身一人。心爱之人被困于宫中,成为后宫妃嫔,可望而不可及,日夜承受煎熬痛苦。
昨夜见师父的最后一面反复在他的脑海中重演。
他从怀中掏出那根镶嵌红宝石的簪子,红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璀璨的光。
这簪子,很好看。
这么多年,孟祈只见过淑妃娘娘一次。她久居深宫,从不爱外出,也不喜参加宫宴。
那时候孟祈还小,跟在张继身旁入宫,淑妃娘娘迎面走来。
那时的他还不懂师父和淑妃娘娘对视的眼中有多么复杂,只知道淑妃娘娘微笑着同自己说话的时候很温柔。
夜深露重,云方去处理别事,孟祈披麻戴孝,一人守在灵堂前。
穿堂风掀起挂在檐下的帷幔,孟祈看着面前摆着香烛的牌位,终究是低头,落下泪来。
他被接回笙歌后,成日不受待见。
孟国公惧于益阳公主脸色,不敢对他有分毫的关心,而这府中也个个都是拜高踩低的主儿,对于一人住在院子里的孟祈,除了按时给送饭,按季给送两件衣服,其余一概不管。
所以他开始变得叛逆,成日没事儿出门就跟人打架,自此,笙歌城也出了孟家混世魔王的名声。
也因为这,他遇见了张继。
他带着一群人打架,被恰好路过的张继发现。张继三两下将他制服,然后问他,愿不愿意进广闻司。
孟祈自然知道广闻司是个什么地方,他也知道孟国公定然不会允许他去,可一想到这样能气到他,他便毅然决然跟着张继入了广闻司。
后来孟国公知道,早为时已晚,因为即便是他,也不能插手广闻司之事。
早些年他的性子太过于急躁,也是因为这,被张继送去了岱州山白镇孤独园,那里有着二十多个广闻司狼卫的遗孤。
他每日在那里看书练功,顺带教孩子们习字,也是在那里,让自己的性子沉稳了下来。
张继于他,较之亲父更甚。
“师父,您走了,孟祈该怎么办?”孟祈埋着脸,无声哭泣,小时便已哭干的眼泪又在此刻涌出。
云方去了一趟广闻司后,又折返回张府,见师兄孤单跪在师父灵前,他亦是悲痛不已。
听见身后有动静,孟祈强忍下眼泪,平复情绪后,对着站在不远处的云方道:“过来,云方。”
云方缓步走过来,与孟祈并跪在师父灵前。
“云方,这是师父让我交给你的。”
孟祈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到云方手中。
云方顿感手中一凉,低头一看,竟是广闻司主司的令牌。
他不明所以,问孟祈:“师兄,这令牌可是有何不妥?”
孟祈郑重其事道:“云方,从今往后,你便是广闻司主司。”
云方一听,吓了一跳,连忙将这令牌交还到孟祈手中,“师兄,怎么可能,这主司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主司之位定是你的,我又岂敢忝居。”
孟祈盯着云方,又将这块令牌稳稳地放到云方手中,“师父逝前遗言,广闻司往后便由你担任主司。”
云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手中那块玄铁令牌,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会将主司之位交给他,明明自己哪儿都不及师兄好。
“可是……”他犹豫着,根本不相信自己能担起这么大的担子。
孟祈一下严肃起来,“没有可是,云方,往后你便是广闻司之主,而我,会护佑你左右。”
这是他的承诺,他一定会帮着云方,好好护着广闻司。
-
客栈内,宋明泽从外给宋朝月带了她早点,他边吃,边同宋朝月说话:“阿姐,今日我路过一处官宅,好像是有人去世了。不过也奇怪,按理说朝中官员去世,应当是有不少人前来祭奠,不过这官宅却门庭冷落,没几个人进去……对了,我见那里面进进出出的都是广闻司之人,也不是知谁死了?”
广闻司?这三个字令宋朝月神经立马紧绷起来。
她又想到前些日子自己第一天到笙歌城时,孟祈在孟舒安坟前同自己说的话,危险,笙歌城危险……
恐惧爬满了宋朝月全身,她顾不得用早点,急吼吼就要宋明泽带自己去那个官宅。
宋明泽带着她小跑至张府,见府门两侧丧幡,宋朝月立马暗道不好。
她提裙而上,三两步跨上张府门前台阶,正欲往里进,便被门口守着的两个狼卫持刀拦住。
“何人擅闯!”他们两个怒目圆睁,看起来很凶。
宋朝月憋了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退而求其次问这两位狼卫是何人离世。
那两人打量了眼姐弟二人,选择了缄默。
宋朝月站于门前,对两人道:“我与你们副使熟识,劳烦通禀一声,让我进去吊唁可好?”
可那两人依旧如两座大山挡在宋朝月面前,不动分毫。
没办法,她垂头丧气地与宋明泽坐到了路旁阶上,很希望此刻能撞见孟梁或者孟祈出来。
张府?宋朝月在脑海中搜寻着广闻司人的名字,其实算来算去,她也就认识广闻司三个人,一个孟祈,一个孟梁,还有一个孟祈的师弟云方。
这姓张的,是何许人也?
恰逢此时,有一卖豆腐的挑着摊子从她面前经过,宋朝月连忙拉住他询问这府宅究竟是何人之居所。
卖豆腐的成日挑着摊子于这城中走街串巷,对这笙歌城自然也是清楚。
他看了眼,道:“这啊,广闻司主司的宅子吗,不过这位大人好像不经常回来,一直都住在永奚街那头。”
孟祈的师父,死的人竟然是孟祈的师父。
宋朝月抓着豆腐贩子的手缓缓松开,而后垂下。
她知道,孟祈在国公府一直不受待见,所以将广闻司看得很重。
虽从未听孟祈提及他与自家师父的感情,可是宋朝月想,他宁愿长久待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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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司里也不愿回孟家,那么,他师父想必对他很好。
那现在,对他那般好的师父离世,他该有多伤心啊。
宋朝月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拍了拍旁边弟弟的胳膊,拉着他走到张府一个偏僻的院墙边,说:“阿弟,你助我翻进去。”
宋明泽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阿姐,觉得她脑子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姐,这是广闻司主司的府邸,你要我帮你翻进去,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小瞧了广闻司。”
宋朝月自然知道,广闻司人个个身手不凡,可是她就是想要进去看一看。
这广闻司主司离世,竟无几人前来吊唁,孟祈待在这府中,想必也不好受,她就是,想陪陪他。
她不耐烦地对着宋明泽再次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宋明泽又反复再问,得到阿姐肯定的回答后,无可奈何当了她的脚垫,让她踩着自己的肩膀翻过了张府的院墙。
“哎呦!”
他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痛叫,宋明泽生怕祸及己身,害怕地扯了一下嘴角,迈开长腿飞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一片长得正繁茂的草地之上,从天而降一个女子。
傅重华恰好从旁经过,听到旁边的松树林里传来一声惊叫,他握着剑谨慎步步试探走了进去,入目便见这般景象。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摔到了地上,她摔下来表情实在狰狞,傅重华想,这一定是个蠢贼。
他将剑比到了宋朝月的颈上,宋朝月正欲揉一揉摔得四分五裂的屁股,突然感觉到脖子一冰,便见一个小男孩儿用剑指着自己。
因他实在太小,宋朝月并没有将其当回事,还当他使的是钝剑。
她用手想将其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给拨开,下一瞬,手便被豁开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滴答滴答落到身下的草地之中。
“你究竟是何人,敢擅闯张府!”
宋朝月这才正视起了面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再见他一身劲装,与那握剑如此熟稔的姿势。
她想,她终于知道为何广闻司人一个个都是叫人闻风丧胆的煞神了,原来那么小就开始习武杀人了。
害怕这孩子真要与自己动手,宋朝月捂着手背的口子,温声同他讲:“我是你们副使的朋友,不知道你能否带我见见他。”
“撒谎!”傅重华并不信宋朝月这般说辞。
宋朝月一听这,漂亮的脸更是皱成一团,手背火辣辣的痛,还要忍痛跟这小子说话。
“我没有!”
“你就是撒谎!”
宋朝月已经无力再解释了,她看向自己的伤口,皮肉翻滚,痛得她浑身直颤。
傅重华仍旧不为所动,反而高声呼喊,“来人,有刺客。”
府中的狼卫立马蜂拥而至,将宋朝月围了起来。
孟祈听闻有刺客潜入张府,也快步赶来。
见孟祈,围着宋朝月的狼卫自动让开一条路。
他见一女子,右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左手,血顺着她的指缝流出,落到袖口,裙摆,还有周围的草地之上。
那女子听见他来,抬起一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见他,一下眼眶红了,“孟祈,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