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大人,您可是好福气啊!”
……
孟晋年下朝之际,便被好几位朝中大臣围住。他们左不过就是为了恭喜孟祈被封为永翌王一事。
若要说,孟家的世袭国公之位是祖上功勋庇佑后人,那么孟祈的功绩,则又将孟家托举到了更高的位置之上。
他这百年来的第一位异姓王的名号,可是凭他冲锋陷阵、多少次悬在生死边缘挣来的。他受封为王,无一人敢有异议。
大衡终于在近三年后得到了彻底的安定,孟祈这个最大功臣,终于有时间得以喘息。
他先去坟前拜见了师父,两年多未回,师父坟头前的那棵香樟树树冠长得愈发茂密,近乎遮住了半边墓地。
他又去了须臾山孟舒安的坟前,坟前还点着未燃尽的香烛,也不知又是谁来看他了。
孟祈坐在坟前的草地上,草地里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粉色的小野花,随着风而左右摇摆。
他随手折了一根狗尾巴草,像少年时那样叼在嘴里,后仰躺进草地里,四肢胡乱放着。
孟祈的嘴里发出一声喟叹,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放松过了。
他闭着眼睛,感受着春末夏初那和煦的风,突然,他感觉到鼻尖有些发痒。睁眼一看,是一只黄色蝴蝶落在了他的鼻尖。
他轻轻拍了一下鼻尖,那蝴蝶便振翅飞走。
也不知怎的,这只蝴蝶就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的眼睛顺着蝴蝶的方向时而往上,时而向下,最后,蝴蝶落在一朵这里最常见的粉色小野花之上。
他正欲收回眼,却见这朵野花跟前出现了一双穿着粉白色绣鞋的脚,孟祈抬头,便见宋朝月提着一袋东西,一双亮亮的杏眼就这般望着他。
自己此刻的姿势实在有些不雅,孟祈忙不迭坐了起来,又觉得这样跟人说话不太好,复又站起。
“大哥也来看舒安了。”宋朝月笑笑,可这笑里却没有一丁点笑话孟祈的意味,反倒是带着一点儿宠溺?
孟祈嗯嗯两声,犹豫着是走是留间,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个粉嫩嫩带着白色绒毛的桃子。
宋朝月眼睛弯得像月牙一般看向他,“吃吧,方才在山底下撞见农夫买的,才摘下来的,没毒。”
她这话说得,倒是像打趣儿孟祈。
孟祈接过,可这桃子全是毛,这山中又无水可洗,不知该如何下口。
正犹豫着,宋朝月又递来一把小刀。
孟祈正惊讶于宋朝月怎么会随身携带这样的东西,对方便好似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答说:“我这两年在华家跟着华清走南闯北,总要带点儿东西防身不是。”
紧跟着她又解释说:“不过你放心,还没派上过用场,平日里也就被我用来削削水果皮。”
这人,当真是顽皮。孟祈不自觉笑了一下。
这不经意的笑被宋朝月急速捕捉,她摆出一副老成模样,道:“笑一笑,十年少,你笑起来那么好看,怎么不多笑笑。”
被这么一说,孟祈的耳廓开始有些发红,他迫切地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于是问宋朝月:“我叫孟梁送到你那儿的那个小姑娘,如何了?”
宋朝月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说:“起初几天,没日没夜地哭,说要找父王母妃,后面呢,好些了,不过成日都跟在我屁股后面,别人同她说话也不愿搭理,一离了我就急得不行……”
说到这儿,宋朝月停顿了一下,忧心地看向孟祈:“孟祈,你藏下了北苍王郡主,当真无事吗?”
“自然无事,没人知道她还活着。”孟祈转个身,看向远处重重叠叠罩着雾气的幽绿山峦,“只是,需得你多费心,孩子还小,给她改个名字,告诉她,之前的都只是一场梦吧。”
“那是自然,我很喜欢她。”
黄色蝴蝶飞走了,孟祈也以宫中有事为由离开了须臾山。
这次休沐,他想在这大衡四处走走。不像前几年那般带着铁蹄踏遍整个大衡,而是一人一马,如同人间游侠一般,细细看遍大衡的每一片疆土。
他先是去到了易州扶梦县,那个他八岁之前所待的地方。
母亲的坟就在扶梦县郊的一座荒山之上,上面布满了荆棘,只要他不回来,这座不是荒坟恰似荒坟的坟墓,便无人整理。
他在外征战快三年,这三年,上山的路又被肆意生长的杂草给堵住。
孟祈又折返到铁匠铺里买了一把镰刀,硬生生整理了快两个时辰,这才到了母亲的墓前。
母亲的墓碑上已经生出了青苔,坟头的杂草也垂下来快要将整个坟冢遮得看不见。
他一手抓着那些杂草,一手用镰刀将其割掉,边割还边像儿时一样跟母亲说着话。
“阿娘,你儿子我如今被陛下封为了永翌王,你泉下有知,不知是否会高兴。”
“阿娘,我现在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阿娘……孟祈的手触碰到傅毓这几个名字之上,想起儿时打雷时自己假装害怕缩进母亲怀里要母亲搂着他,给他唱歌谣。
孟祈的双手抱住已经生了青苔的墓碑,一滴眼泪砸到墓碑之上,“阿娘,我想你了……”
他没吃没喝,一直在母亲的坟地边待到日暮。
望着天边红色的晚霞,孟祈想,明日定是一个好天气。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杂草,沿着他上山时整理出了一条小路,下了山。
重新回到了县城,孟祈住进了最好的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的掌柜即便认不出他,可瞧他衣着气势皆不凡,也能猜出他不是寻常人。
他恭恭敬敬地将孟祈安排到了最好的房间,这县城里的上房,虽比不得笙歌那般奢华,但胜在干净。
到了这个地方,熟悉的吃食,熟悉的口音,将孟祈一下就将心松了下来,感觉惬意无比,若不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撞见一个不想见的人,他可能心情会更好。
即便是在休沐,孟祈还是天才亮便起了床。
他站起来后推开窗,双手向上伸展分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便准备外出去用早膳。
他凭借着一点点记忆,想要找到小时候吃过几次的那家捞面。
可是他在城里转了几圈,没有找到,却遇上一个叫他极为厌恶之人——从小便苛待他们母子的舅母。
孟祈成为这大衡第一位异姓王,整个大衡人尽皆知,傅家亦不例外。
孟祈的舅父舅母靠着孟祈祖父给那笔安置孟祈母子的钱,在县城里开了一家铺子,如今生意还不错,一家人也过得风生水起,在县城里置办了一个还不错的宅子。
如今他的舅母就穿得珠光宝气地站走在他前面,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孟祈淡淡唤了一声:“舅母。”
傅舅母起初还以为是在唤别人,还是摇晃着头上的金钗自顾自地朝前走。
直到孟祈追上她站到她跟前,傅舅母看见这张许多年未见却又无比熟悉的脸,差点儿吓得跪倒在地。
他们父亲从前待孟祈母子并不好,所以见到孟祈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回来报复他们了。
“槐序,哦不。”她先是扯起一抹牵强的笑,然后意识到孟祈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任他打骂的小孩儿了,立马怪模怪样地行了个礼,“参见王爷。”
孟祈看着舅母这副与小时候完全不一样的嘴脸,轻笑一下,只是眼睛里仍带着化不开的冰,“舅母不必客气,我在外征战这么久,就是想着来看一看母亲。”
说是来看傅毓,傅舅母的面上立刻闪过一丝尴尬与惊慌。
他们夫妻二人作为傅毓的哥哥嫂子,从未去她坟上看过,如今正好撞见孟祈,更是心虚。
孟祈假装看不见傅舅母的眼里的害怕,继续问她:“舅父呢,我都许多年没有见过舅父了。”
傅舅母嘴巴微张,过了好半天才答说:“你舅父正在家里呢。”
孟祈突然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意思,对着舅母说:“那还请舅母带路,我想去看看舅父,顺带,看一看你们家的、大宅子。”
这一停顿,叫傅舅母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他们做生意的这笔钱,是孟祈的祖父老孟国公给的,要他们夫妻二人好生看顾孟祈母子。可他们一分都没花在这母子二人身上,自己倒是开铺子赚银子生活过得红红火火。
傅舅母在前头引路,孟祈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后。
蓦地,他眼睛微眯,看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朝他招手。
宋朝月?怎么又撞见她了。
宋朝月左右看着街道上驶过的马车,小心穿过街道,到了孟祈跟前,笑眯眯地同他说:“好巧。”
也不知这巧当真是巧,还是刻意为之。
不过人都来了,孟祈也不好赶她不是。
前头的傅舅母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看向宋朝月,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
孟祈遂当了中间人,先同宋朝月介绍,“这是我舅母。”
然后准备介绍宋朝月时,对方抢先答说:“您就是孟祈的舅母啊,早有耳闻。您好,我是宋朝月。”
早有耳闻这几个字让傅舅母如芒刺背,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又引着二人往前走。
孟祈与宋朝月并肩前行,他低头,看见旁边的姑娘不时捂着嘴笑出声,似乎有什么很高兴的事儿。
突然,对方抬头,一双眼睛狡黠地看向孟祈,“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孟祈轻挑了下右眉,“愿闻其详。”
宋朝月便停住脚步,轻轻伸手抓着了孟祈的衣袖,踮起脚尖贴在他耳边说:“让傅家,把所有东西都吐、出、来。”
说罢她便松了手,如同小兔一般朝前蹦了两步,倒退着往后走,嘴巴一张一合,却并未发出声音。
可即便这样,孟祈也看得出,宋朝月说的是:我会帮你。
我会帮你……我会帮你……多么动听的几个字啊,孟祈近乎快要沉溺进去。
他也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他倒是想要看看,宋朝月要如何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