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经历破产一劫,顾千此时对“值钱”二字尤为敏感。
“既然是他们有错在先。”顾千径直调转脚尖走向那道暗巷,“那我就得见义勇为。”
这句话,季留云只听清了“我们”二字,听得尾巴狂甩,挺直腰杆跟在顾千后头。
一人一鬼,居然默契地心绪高涨起来。
那群混混听见动静齐齐转头过来。
顾千今天穿了件立领薄风衣,材质轻盈,衣摆随着步伐微微摆动。风衣下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紧贴着脖颈,衬得一截下巴白皙锋利,更突显双眸冷冽。
路灯照下来,拉出段修长单薄的影子。
为首那混混叼着烟,烟气熏眼,熏得他略眯了眯眼,目光停在前头那人身上片刻,又挪到后头那大高个上。
这一瞧,嘴边漏出声嗤笑。其他几个混混也笑起来,说那个大傻子又来了。
为首那混混取下烟,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粗哑的“咯咯”声,喷了一口浑浊唾液到墙上,笑意恶毒地站起来。
他头发大概也很久没洗过了,在昏暗灯光下一闪一闪,就像打喷嚏之后的鼻毛。
顾千看得眼睛有点辣,所以不再往前,问道:“就是你们抢了他的东西?”
那混混脸上挂满轻蔑和挑衅,目光在顾千身上扫来扫去,最后望着季留云说:“怎么,找了个小白脸来给你撑腰啊?”
他的同伴在后面哈哈笑道:“瞧这小身板,风一吹就倒,你俩这是来找死还是来送钱?”
顾千问季留云:“他们抢了你什么?”
季留云立刻回答:“抢了我的项链和钱,而且还打了我,打了很多下。”
他合理突出重点。
于是顾千转过头,对混混们说:“把项链和钱交出来,然后你们自己把自己打一顿。”
他很公平,也很严谨。
混混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哄笑起来
“你以为你是谁?在这说什么梦话?”
他很丑,顾千不喜欢他,直接抬起右手,拈指在空中挽了个花,召出白光一点,散成烟雾一缕翻飞过去。
对面呢,也是被各种魔幻电影洗刷过的新时代混混,见了顾千指尖冒光也不怵,依旧狂吠。
直到那团光散开成笼天罩地的烟雾,他们就叫不出来了。
为首那混混乖巧地在身上摸索起来,先从脖子上取出项链,恭恭敬敬地用纸巾擦了递过来,其他人也继续翻找。
顾千指令已发,这些混混只能按照吩咐来,要交出项链和钱。
但他们半天都没找出来。
“钱呢?”
依旧是那个为首的混混乖巧回答:“都拿去买了个手机。”
他递过来一个纸袋,笑容有些狰狞,面部肌肉抽搐着,这是身体不受自己掌控的迹象。
顾千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全新的品果。
顾千收下,打了个响指,混混们就此互殴起来,耳光声此起彼伏,好不痛快。
拿灵力收拾人,顾千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理论上,这事算是仗势凌人。
但如今人鬼畜生很难区别,顾千有自己的评判标准。
所谓善恶不该和强弱绑定。
他有原则,甚至拥有可灵活变动的道德底线,以及有限的同情心。
在这些原则里,只有顾千想要做的,才是唯一目标。
譬如,他可以为续命,抓季留云。
譬如,他可以杀鸡儆猴,吓季留云。
顾千痛定思痛,这傻狗讲道理这条路行不通了,就得适当展现实力。
那晚顾千在无往巷炫技时,季留云大晕特晕。
或许他那么无畏无惧,完全处于没瞧见顾千究竟有什么本事。
是以,顾千当面演示能力,见缝插针地教育金毛
“看到了吗?我连人都敢收拾,以后你跟我待一起,不准再干傻事。”
季留云清晰不已地听见了“跟我待在一起”这句话。
目光游移于那群互殴的人和冷静自若的顾千之间,眼神越来越亮。
顾千什么都能做到,他轻而易举就制服了一群人。
顾千为季留云抢回了项链。
这是主持公道,这是顾千在维护季留云。
这个认知让季留云心花怒放。
他为这个想法悄悄兴奋,像一颗即将待放的烟花,只需要顾千再说一次“我们”,季留云就能化作夜空中最美,最绚丽的烟火。
顾千打量着傻狗的眼神,半天没在他眼中看见畏惧。
嗯?
是哪个环节又出了问题?
顾千想,季留云可能没听懂话外之音。
根据行阴人执业法第二十七条第八项,行阴人不得在人间滥用灵力伤害凡人。
顾千打量着手里那条项链,如此向傻狗科普道。
傻狗听得似懂非懂,身后巷子里,混混们正处于沉浸式互殴的状态,打得水深火热。
“你也看到了。”顾千掂着手里那块玉石,自我介绍,“我就是一个罔顾法条,冷漠无情的人,给你衣服穿,给你吃的,完全是因为你是我的药引,你不要再自我感动。”
季留云已经认定自己崇拜顾千。
不为所动。
顾千问:“这玉哪来的?”
季留云答:“不记得了。”
就知道是这个回答,顾千又掂了掂手里这块玉,见金毛一双眼就上下跟着玉牌晃动。
看来是很舍不得了。
顾千挑眉问:“怎么,想要回去?”
季留云摇了摇头,眼中攀上几分疑惑。
他并不是在担心那块玉,只是心里有个疑问揭不开。
顾千:“说话,摇头是什么意思。”
谁知这傻狗却沉沉重重地摇了摇头,回:“你不会想听的。”
顾千一头雾水,皱眉道:“你还学会说一半留一半了?说。”
“顾千。”季留云严肃起来,“之前那个人碰这块玉,我觉得很不舒服,为什么你碰,我就没有不舒服?”
“这是不是说明,我喜欢你,所以我的项链也喜欢你?”
顾千:?
他居然真的有那几秒会认为这金毛当真能讲出点什么人话。
“这块玉充公了。”顾千宣布这个话题结束。
季留云倒是没什么,只是问:“我们还不走吗?”
顾千望向马路尽头。
远处,城市喧嚣声若有若无地飘来,偶尔有车辆从远处驶过,背后狭窄小巷里,混混们仍旧进行着“自我教育”,用痛呼和咒骂组成这场深夜山歌。
铃声响起,蓝光映在顾千脸上。
“顾先生您好,我是灵力检测委员会的,我们刚才检测到您所在的位置有明显灵力波动,现已派出督察员赶往现场,请您不要移动。”
顾千嘴角弯了弯。
就等这个呢。
一辆黑色的车从半空砸上马路,灵车无鬼驾驶,漂移乱晃,最后猛龙甩尾停在顾千面前。
车窗里倒映出平静的顾千,以及好奇的季留云。
阴阳事务管理局下设灵力监察委员会,负责监管人间灵力使用,防止出现滥用情况。
顾千时常滥用灵力。
也为此,成了这个部门的驰名刺头。
最近阴间压制经费,这个部门连车都不能换,老旧车门缓缓打开,咯吱咯吱让人听得牙酸。
车里迈出一个头发灰白瘦弱的男子,墨黑中式垂脚长衫,鼻梁挂一副二饼墨镜,正好挡住眼睛,表情平和宁静。
他站直身子,可以窥见车里还放着一把二胡。
“炳叔。”
顾千主动打招呼。
阴间里有许多他尊敬的亡魂,这位便是其中之一。
顾千做什么,季留云就要做什么,有样学样地也叫了那男子一声炳叔。
炳叔天然带着一种宁静气质,此刻站在这里,顾千甚至都觉得后头巷子里那几个混混的怪叫都顺耳了起来。
“你这孩子呀。”炳叔一口吴侬软语,入耳柔和,“又闹事啦?”
炳叔向来对顾千这样过于招摇的行事表示担忧,但从来都是以包容且温和的方式加以劝导。
“顾千没有闯祸。”季留云感受得到面前这男子不是坏人,甚至炫耀起来,“顾千是为了替我出头。”
“交新朋友啦?”炳叔面向季留云,柔声说。
顾千瞥了季留云一眼,“不是朋友,炳叔。”
顾千很厉害,他短短一句话就可以控制季留云欣喜或是难过。
金毛恹恹地垂下眼皮,暗自神伤。
“我是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炳叔摇了摇头,用那种特有的语气说,“但你又惊动了委员会,我也必须给你罚单。”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陈旧的本子,很快就写好一张,指尖灵光闪烁,落纸成印。
滥用灵力,小则罚人人币,大则扣功德。
顾千违规多年,早已过了还能扣钱的时候,今晚收拾这几个混混,扣了八十万功德。
“炳叔,我还有件事想让您帮我。”顾千收下罚单,指着傻狗说,“我想请您用测灵仪看一看他的灵力指数。”
灵力监察员随身携带测灵仪,是他们的执法器具。
顾千从动手那一刻,就想好了得看看这金毛是什么等级。
就算是作为药引扣在身边,他总得知道这玩意灵力强悍到哪一步,自己才能有所准备。
“鬼机灵。”炳叔笑了笑,却扬头示意那边巷子里还在互殴的几个人,“一会可得好好收尾。”
顾千点了头。
炳叔拿出测灵仪照了季留云,仪器滴滴响了两声,很快展现数据。
“这倒怪了。”炳叔说,“他和你一样,超出了测灵仪上限。”
顾千眯了眯眼。
这可不是个什么好消息。
他灵力深厚是因为狐妖之力,这傻狗又是因为什么?
难不成他生前还是个什么救国救民功德泼天之辈,死后还勤加修炼?
最要紧的是,这要是以后傻狗不服管了,动起手来怎么算?
这是个隐患。
该怎么办……
顾千想不出来,瞪了季留云一眼。
金毛被瞪得委屈,又没敢问。
送走炳叔,顾千才驱散了笼罩着混混们的浓雾。
他们打得精疲力竭,此时脸上哪还看得见之前的嚣张。
顾千问:“知道错了吗?”
混混们吃一堑长一智,有的已经跪了下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顾千招招手,示意季留云过来,从他抱着的两个大袋子里掏出一柄荧光塑料如意。
这是他刚才在夜市上买的,正愁不知道找谁去触霉头。
“靖天大厦,城无声。”他递给混混,“把这个送去他手里,不然……”
不然也不会发生什么。
但人总会恐惧于未知的结果,顾千适当留白。
混混们当然能自行想象。
油头哥点头哈腰地结果那塑料玩具,身后小弟却磕巴起来。
“送去给,靖天集团……的,那个城总?”
油头哥赶紧示意这小弟闭嘴,表示一定送到。
顾千丢下一句明天之内,带着傻狗走了。
回程,顾千有些心不在焉,无论季留云再说什么,都没得到回答。
直到回了无往巷,顾千分配房间时才和季留云说了话。
一共两句。
“你安分些。”
“敢跑我就让你再死一次。”
这座宅子北面是正房,一楼中央有堂屋,堂屋两侧各有一间空屋,东西两面分别是厨房和杂物间。
虽然阴间不做人,但清理现场也算黄泉办的工作,包括那群老鬼旧物以及被他们迫害的人的遗物,短短一天之内都清干净了。
黄泉办出手,主打一个巨细无遗。
甚至都免了顾千收拾。
顾千下午买了一张新床,下单时他迟疑了片刻,要不要给季留云买。
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死鬼要什么床?
老桥的药后天才能送到。
顾千连着累了一天,这会说几句话就觉得浑身疲惫。
简单洗漱就回二楼房间了。
季留云很快就发现,顾千只买了一张床,他扒在门口看了好几遍。
福至心灵。
只有一张床不就是要睡一起?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就要跟着顾千进屋。
顾千:?
季留云眨巴眼。
“你干嘛?”
季留云不明白顾千为什么要挡在门口,“你不是要我跟你一起睡觉吗?”
“你想死?”
季留云知道,顾千话越少,怒意就越高。
他沉默片刻,解释道:“我害怕。”
顾千:“你怕什么?”
季留云吹牛不打草稿:“我怕鬼。”
此刻面对面站着,顾千得抬起脸才能和傻狗对视。
他觉得很有必要纠正一下这金毛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感受得到,这傻狗对于自己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和信任。
或许,这些情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自己救了他。
但是这样的情感是多余而且没必要的。
顾千再次提醒自己,不要被傻狗外表迷惑。
要知道,他是一个灵力指数和自己对等的危险存在。
谁晓得季留云背后主人是谁,又有什么阴谋。
顾千明白什么叫背叛,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的生存之道是保持警惕,也要保持距离。
不过,这傻狗倒是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作为一只四百年高龄的老鬼,他即便不记得之前的事,但仍然保留了基本的语言能力和对人类社会规则的模糊认知。
整只鬼都呈现出一种“选择性失忆”的状态。
顾千把今天从混混那收来的手机拿给季留云,简单操作了一下。
给傻狗下载了几个新闻软件,以及最重要的一个BOSS直进。
“喏。”他说,“你可以通过这个了解现在的社会。”
季留云好奇地接过手机,学着顾千的样子戳了戳屏幕。
觉得新奇又熟悉。
这样的熟悉,就像当时他身体里涌动的那些力量。
季留云试着往深处再想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个是新闻软件。”顾千指着屏幕上的图标,一个个介绍,“这个是绿信,现在的人用这个交流。”
“还有这个。”顾千指着BOSS直进,“这个是最重要的,这个是求职软件,找工作用的。”
如果不出意外,季留云这几天之内就能拥有一份工作。
但顾千习惯性给自己留退路,如果那招行不通,那么也得傻狗自己给自己找一份工作。
他这里,没有白吃白住这一条。
“工作?”季留云问,“挣钱?”
总结一天内的相处经验,顾千发现跟傻狗讲道理行不通,威胁行不通,跟他打辩论赛更是死路一条。
只有一种方法。
只要傻狗一动脑,顺着他的想法接话,会有奇效。
譬如此时,季留云很快再次动脑,并得出结论:“我可以挣钱养你?”
顾千毫无感情地说:“对,我需要你养我。”
傻狗用力挺直身体,紧紧捏住手机。
目光如临大敌。
他承诺道:“你放心吧。”
*
一夜很快过去。
顾千实在太累,以至于自己卧室门缝下面偶尔闪出一道诡异光芒都没影响他睡觉。
晨曦穿过旧时窗,染一室清光。
顾千仰躺在床上,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住无往巷。
今天起床没咳血,还不错。
看来今天会是美好的一天。
他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推开门就看傻狗搬了个小板凳坐他门口刷手机。
季留云没学会拼音,但能手写。
他整晚都在搜索软件里输入各种词语学习,从短视频,学到了人际关系。
季留云要挣钱养顾千。
钱、养。
基于金钱的关系。
以金钱的寄予和索要建立的关系。
季留云恍然大悟:他即将要包/养顾千。
具体要怎么做呢?
于是他顺着这个词语跳出来的链接点进去,顾千打开门时,季留云正在逐字逐句地学习金丝雀文学。
了解到,开启这样的关系,一定要有一句正式的话。
所以,季留云自信地对顾千说:“别为生计发愁了,我的财富,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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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靠。”
顾千:?
顾千大为不解,并且不想试图理解。
对于季留云来说,关系确定,接下来就只差钱了。
季留云打开BOSS直进寻找起来,当真找到一则高薪招聘。
金毛勇敢冲锋,发起对话。
【金主】:“你好,我可以。”
【城】:?你可以什么?
【金主】:这份工作,我可以。
【城】:简单介绍一下你自己的语言水平,都会哪几门外语。
*
将城,晓光区,靖天大厦。
总裁办公室拥有整层楼最令人惊叹的豪华空间。
室内以深浅不一的灰色为主,辅以原木和黑色点缀,在今天的晨曦里,高级之中,饱含压抑。
办公桌后头,城无声气场强大地背光而坐,双手交叉于桌面上,食指上戴着一枚白金戒指。
在那双手面前,放着一个刺目亮眼的塑料玉如意。
桌面的另一个角落,一只黑猫乖巧地卧在那里。
“我最后问你们一次。”年轻的靖天集团总裁沉声问,“这是顾千让你们送过来的?”
办公桌对面几个混混跪着,显然又被打了一顿。
油头哥咽了口唾沫,紧张道:“我真不知道谁是顾千……”
城无声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这是他彻底动怒的征兆,“你们敢替他隐瞒?”
油头哥有苦说不出,只能硬着头皮说:“反正,是有两个男的,一个高,一个矮一些,很白,好看,他,他让我们送过来的。”
城无声凝视了他们许久,最终缓缓说:“这件事,你们敢往外说一个字……”
留白。
未言的威胁。
混混们懂。
等办公室都清净下来,一直安静守在一旁的张助才轻声说:“顾千少爷,估计有什么为难吧。”
“他为难。”城无声长长吁出一口气,“我就是太放纵他了。”
城无声重重地点了点桌面上那个塑料玩具,“你看看你看看!现在都敢拿这种小孩子把戏来捉弄我!”
张助又劝:“哎,您也知道,他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前天又栽了跟头,现在指不定多难受呢。”
城无声听了进去,怒气卸掉大半,最终叹气道:“他什么时候不可怜呢,但这也不是他把我爸,他的亲舅舅偷走的理由吧。”
“偷就偷了。”城无声拿起那塑料玩具甩了甩,“这不是在挑衅我吗?”
张助建议道:“其实,现在顾千少爷遇到了危难,或许您出手帮助,可以认回他呢?”
“毕竟,他是你表弟啊。”
城无声的父亲,是顾千母亲的哥哥。
他对这个小姑没什么印象,她为了能嫁进顾家,自断姓氏,也断了和母族的一切联系。
她不认曾经的血缘,也从没让顾千知道城家的存在。
但城无声的父亲一直记挂自己的妹妹,直到顾家覆灭,他们了解了些内幕,更是知道顾千差点被亲妈害死。
城家有心想认回这个小少爷,又怕他因为母亲的事心有芥蒂,不愿意回来。
城无声父亲临终都记得自己这个小侄子,再三托付儿子说一定要把他找回来,照顾好。
城无声找了顾千很久,最后才在一个精神病院里找到小顾千。
当年的顾千……
城无声闭上了眼,不愿再多回想。
后来,本想着先留在身边,养几年长大些,懂了事,再慢慢地认回来。
也确实安安稳稳养了几年,然后,这小祖宗就这么把亲舅舅偷走了。
“他倔得很。”城无声对助理说,“就算有难,他也不会要我的帮助。”
他对这个弟弟真是,无可奈何。
手机在旁边一震再震。
这段时间他的私人翻译在家养伤,他近期又有许多同外国的商务会谈。
很难尽快找到一个称心的翻译。
张助提议他可以上网找一个,表示现在很多人才都会这么应聘。
城无声连夜注册了个BOSS直进的账号。
果然一早就有人联系他,虽然名字很莫名奇妙,但对方上来就说自己能做好这份工作。
确实很有闯劲。
城无声打开软件继续对话。
【金主】:我不会外语,我连拼音都不会。
【城】:?
【金主】:还有,请你尊重我国文化,说国语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城】:?你他妈不是在应聘翻译?
【金主】:你好没素质。
城无声气得想笑,他划到对话最上面,确认自己写明白了招聘条件。
张助问:“是有人应聘吗?”
城无声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额角青筋乱跳。
“不知道是哪家的蠢货。”
这什么?
这就是最新的网络震撼吗?
城无声不确定地先翻了翻黄历。
?
万事大吉?
万事大吉就让他一大早收了个塑料玩具还遇到个智障吗?
他很快冷静下来。
他是靖天集团的掌门人,是整个将城横跨阴阳两界的风云人物。
这些都不是事。
想想顾千这么挑衅,肯定有什么要求。
他翻出顾千的电话,再三平息情绪。
这是他每次和顾千说话前的必要的准备工作。
生怕自己哪个字语气不好,又刺激到这个小疯子。
顾千要是因为自己出什么事。
城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第一个拿他扒皮。
城无声这个哥当的,太难了。
*
电话响起时,顾千正在接受采访。
本来他不想的,但电视台说如果占用了顾先生的私人时间,会给经济补偿。
顾千当即就答应了。
很尊重钱。
采访已经来到了最后的环节:“顾先生,请问您最近还有什么新的慈善活动吗?”
顾千:“有的,就你们来之前。”
面前这位可是将城最年轻的慈善家,一听还有新闻,记者们两眼放光,问:“请问是捐了什么呢?”
顾千回答:“米和油,还有一些日用品。”
这个虽然没有之前五分钟捐了一亿资产来得劲爆,但好歹也是慈善家的最新行动。
有挖掘意义。
“请问是捐给谁了?”
“捐给我。”顾千指了指自己,“就刚才居委会送来的。”
为了感谢无往巷终于有活人入住。
记者:……
顾千对他们摇了摇手机:“接个电话。”
“你!”城无声连打了十个电话都没人接,差点没压住自己的脾气,最后险险地说,“你好吗!”
就这?
顾千甚至还在想,这城无声居然受到如此挑衅都不生气吗?
无所谓了。
“我有个条件,玉如意暂时不能还你,我现在的困境你也知道。”
城无声:“说你的条件。”
顾千看了一眼凑在自己身边傻乐的季留云。
他熟练地威胁道:“我听说你们集团工资很高,想给你推荐一个人才,工资要按天发。”
城无声问:“什么人才?”
顾千如实回答:“反正是你没见过的那种,高端型人才。”
城无声在办公室里捏着手机憋了又憋,最终确认自己被这么威胁了也没办法。
“彳亍。”
顾千挂断电话,听记者们叫自己再拍个合照就成。
城无声发了条消息过来:但我要见一眼我爹。
顾千忙着去合照,拿钱。
他把手机递给季留云:“帮我回条消息给这个人。”
又得到一个任务,季留云喜气洋洋地接过去。
顾千边走边说:“你帮我回‘好的,你自己来看’这句话。”
季留云点了点头:“好哦。”
接着就认真切换输入模式,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顾千走出几步,看见居委会的人又来门口送温暖了,回头招呼傻狗去接东西。
季留云立马领命,快速写字,快速发送。
同一时间,靖天集团总裁办公室,城无声手机震了震。
【缺德表弟】:妈的,你自己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