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全自动口口化
    无往巷这一次,顾千算是栽了,但事过无悔,他就是输在了自负上头。

    这一点顾千认。

    之后,行阴人肯定要继续做。

    房子被拍卖,好在家里私人物品还可以抵一些钱。

    至于无往巷这座老宅院,本来也在顾千的售卖范围之内,但要处理这座院子,就绕不开玉如意他儿子。

    如今自己身处下风,实在没实力和对方硬刚,还得再想办法应付过去。

    想来,和那倒霉玩意一样想趁着顾千如今狼狈来踩一脚的人更是不知凡几。

    物业打电话来询问顾千什么时候回去收拾东西。

    顾千交代了季留云几句,叫了辆搬家公司的车,带着免费劳动力上了车。

    即便来在来路上已经做了许多心理铺设,但踏进家门那一刻,顾千还是不可控制地心痛起来。

    有些大平层明明还在这里,但它早已离开了。

    他组装好纸箱,示意季留云:“把能装的,值钱的都带走。”

    季留云正满眼放光地打量着屋里所有东西,哪怕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玻璃摆件都能让他盯着看很久,听了吩咐,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接过纸箱时他肚子叫唤了几声。

    顾千视线挪下去。

    季留云做贼心虚地捂住肚子,两只手扯着身上那件破烂衣服,攥出好几条欲盖弥彰的印子。

    “我之前就想问你。”顾千当真疑惑,“你一只鬼为什么会饿成这样?”

    按理来说,游荡阳间的鬼会感觉空虚,或者饥饿。前提是他们有业障在身,凡怨折磨之下会觉得身子里有个无底黑洞,怎么也填不饱。

    但这金毛又没做过孽,也只吃人的食物。

    除开死了四百年这一点,他几乎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季留云被盯得很不好意思,歉疚道:“我不知道,但是一饿就会很累很困,像一整晚都没睡觉。”

    “鬼也不用睡觉。”顾千往前倾身,打量面前这金毛。

    金毛紧张地抿着嘴,长睫扑闪,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错。

    离近了看,他脸上居然有绒毛。

    这倒是奇了,到底是哪方高人,能做出这么逼真的傀儡让一只老鬼附身在上头。

    还有,怎么会那么容易饿?

    明明来之前顾千买了早餐,还分了个包子给他吃。

    把包子递给他时,这金毛一双眼就差没焊到包子上了,却迟迟疑疑半天没有接过去。

    直到顾千把包子塞他嘴里,他才难以置信地伸手接下包子。

    金毛每咬一口,就要看一眼顾千,越看越开心,浑身上下每一根毛都奔涌着快乐因子。

    像是过节一样。

    这才坐了一趟车的时间。

    顾千问:“你又饿了?”

    季留云认真回答:“如果麻烦的话,我也可以不饿。”

    他说得那么坚定,但肚子又咕噜了一声宣告反抗。

    于是季留云又用力地攥了攥衣服,说:“不想让你不高兴。”

    顾千不言,抬眸上下把这个破破烂烂的金毛扫了一眼。转身去厨房里拎了袋吐司给他,又进卧室找了几套衣服丢去沙发上。

    “吃了,就找一件你能穿得下的衣服换掉,你脏死了,看得心烦。”

    “好哦。”季留云抱着面包,笑得见牙不见眼,雀跃地问,“我们一起吃吗?”

    顾千实在不明白,这金毛也太容易快乐了。

    一个包子像过节。

    一袋面包像过年。

    他不理解,也不想试图共情智障,冷酷地转过身:“快吃,吃完赶紧收拾。”

    季留云小声问:“我可以都吃掉吗?”

    顾千翻了个白眼,拖着箱子走向一个房间:“你也可以留下几片,找个花盆种进去,过几个月它就会结出小面包。”

    还能有这样的好事!

    季留云为这个消息惊喜不已,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打开包装,面包特有的麦香味飘散开,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他很饿。

    这是季留云唯一能记得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似幻梦一场虚虚浮浮不辨真假。

    再睁开眼,他站在熙攘人潮之中,不知过往,不晓去路。

    他真的很饿。

    季留云觉得自己路过了一万个人,但他谁也不认识。

    大家各有归途,没人在意他。

    季留云逛到一个偏僻小巷,那有几个混混排排蹲着吃盒装饭。

    香味吸引了季留云的脚步,他不由自主往地那边靠。

    或许是视线太过明显,其中一人问他:“看什么看!你想吃吗?”

    季留云诚实地点了点头:“嗯,我很饿。”

    那几个人好像没料到他当真会这么回答,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走上前来问:“你在逗我?”

    “没有。”季留云郑重不已地摇了摇头,“你问,我就回答,我真的很饿。”

    那人愣了几秒,随即大笑起来,回头朝他的同伴们说:“哥几个,咱们今天遇上个傻子了!”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带有些忌惮,他们上下打量着季留云,也注意到他高大的身材。

    另一人过来问:“喂,大个子,你是真的傻?”

    季留云认真回答:“我不傻。”

    “那好啊。”最先说话的人说,“你陪我们玩个游戏,我们给你吃东西怎么样?”

    说完,他猛地推了季留云一下。

    力道并不重,正常人足以反应得过来。

    在那人一掌袭来时,季留云感受到某种温热力量从自己身体里涌出。

    季留云不知道这力量是什么,愣怔一时,也因为这个愣怔,又被那人推搡的踉跄一步。

    那群人见这傻大个被推了之后只是呆站着,笑容越发轻蔑起来。

    他们笑得越来越大声,更加肆无忌惮地往季留云胳膊上砸了几拳。

    季留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打。

    他感到疼痛,但更多的是困惑,这就是游戏吗?想要吃东西,就要被打?

    动作间,季留云脖子上那条项链露了出来,那是一块玉。

    “哇哦,这东西看起来很值钱啊。”

    有人伸手来拿,季留云本能地抓住了项链。

    但这微弱的反抗激怒了他们,那群人抠破他的手臂,生生拽下那块玉把玩起来。

    不仅如此,他们还从季留云身上搜出了许多东西,其中甚至有一叠厚厚的钞票。

    “这傻子连还手都不会,好玩!好玩哈哈哈哈!!”

    “就是!哈哈哈。”

    季留云要把项链抢回来。

    这样的反抗,让这些人的暴虐因子被彻底激发,他们仗着人多,也不怕这个人高马大的傻子,骂着笑着准备好好来一顿拳脚发泄。

    异变陡生。

    身后那幢老旧公寓楼突然炸开一道金光,像谁在里头点燃了太阳,光亮足以照亮整条街,也包括这一巷阴黑。

    那群人纷纷停下手中动作,转身看向光源。

    “什么鬼?”

    就在这时,一阵奇特响动从那幢楼里响起。

    古怪的音调。

    低沉的诵唱。

    那群人里有几个直接听得炸毛。

    “妈的,谁大半夜在这放往生咒?”

    “真他妈晦气!”

    “哎……我听说。”有人结结巴巴道,“这栋楼闹鬼来着。”

    仿佛为了佐证“闹鬼”似的,往生咒愈发震耳欲聋。

    那群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们丢下一个半空的外卖盒,留下浑身脏污满是不解的季留云离开。

    “像你这样的傻子,就该吃这样的东西。”

    这个陌生的世界第一次教会了季留云:要吃饭就要先挨打。

    可是他捧着那个装有剩饭的盒子,只觉得怎么都吃不进去。

    于是季留云把盒子丢到一边,起身走向外头,心里空落落的。

    楼上那道光很明亮,一直照到很远很远。

    他走走停停,中途试着闭上眼回想自己究竟要去哪里,可回忆里空白一片。

    接着他听到了有人在哭。

    然后他遇到了顾千。

    顾千离不开季留云。

    顾千不打季留云。

    顾千给季留云食物。

    顾千很好。

    那么,季留云也要对顾千好。

    *

    顾千关上了卧室门,刻意挺直的背脊才垮下去几分。

    他不喜欢生命中有任何不可控制的因素。

    他习惯了一切按部就班。

    他也习惯了自己做一个冷漠的人。

    这些是血淋淋的教训。

    很多年前,顾千还小,不知道救一只狐狸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

    顾家规矩森严,对后辈教导十分严厉,族中尤其以行阴人这个身份为傲,孩子们到年纪后就会同步开始行阴人的相关教育,考核也是挑各类阴宅让他们进去自由发挥。

    顾千就是在自己第一场考试遇到那只受伤的狐狸,它断了一腿,奄奄一息。

    即便顾千悄悄把它带回家养伤,也没能救回那只狐狸。

    未料狐狸身死之后,把妖力附着在了顾千身上。

    人身妖命,对顾家这样体面有威望的大家族来说,这样的存在是为不祥。

    族里讳莫如深,决定清楚孽障。

    抛弃一个人可以出于任何理由,也可以没有任何理由。

    最开始动手的,是血亲,是生养之人。

    父母说要和小顾千玩新奇的游戏,几次痛下杀手,都被妖力挡了回去。

    孩子们对于父母的信任总是接近于无限,他们稚嫩的思维模式,总结不出爸爸妈妈会杀了自己这种可能。

    顾千不明白为什么父母和自己玩游戏,要动刀拿符,直到眼睁睁看着妈妈把匕首捅进自己肚子里。

    他才意识到:父母好像是在杀自己?

    妖力救了他。

    到了最后,为保顾家清名,全族人都在追杀他,不惜动用一切终极手段。

    狐狸妖力抵挡不住,两两相争,干戈大动,甚至还为此惊动了阴间鬼安。

    那天秋夕,团圆佳节,明月照世,照得一个六岁的孩子无所遁形。

    疯狂的追杀里。

    是爷爷挡住了致命一击,拼死护着顾千逃了出来。

    顾千在外面躲了很久很久,全族人不知去了哪里,只有爷爷的染血衣袍,仍然堵在门口。

    衣袍旁,留下一截骨头,看形状那是指骨。

    顾千把那截指骨戴在脖子上,一戴就是十五年。

    幼年一场暴雨,数天灰尘,铺天盖地遮住了他的一生。

    越是这样,顾千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不然对不起爷爷以命相护。

    更对不起自己。

    顾千没多少可以带走的。

    除了衣服和书,还有一张照片。

    阳光照不亮那张被反复揉皱又展开的全家福,照片里,一家三口面容模糊。

    顾千看过一百遍,揉皱一百遍,然后又因为不甘和恨意,第一百零一遍把它捡回来摊开。

    小孩子爱与恨浓度都很高,化成这张旧照片上的纵横皱褶,恰似心头累累伤痕。

    小孩子却不太能理解爱和恨,只敢把不堪往事锁在梦里,偶尔想起,心里撑皮涨骨的疼。

    直到现在,顾千懂了些事。

    更加认定自己这条命是一部没有营养,毫无赏析价值的电影,一千个人参与出演,就会有一千个名字出现在片尾字幕之中。

    那个大些加粗的“THEEND”,是他自己一个人沉闷孤寂的结局。

    也正是因为有前痛在先,所以什么辱骂、破产甚至流落街头朝不保夕。

    这些痛苦,根本比不上亲妈捅自己那一刀的万分之一。

    顾千攥着那张照片,坐在一地杂物中间,逐渐沉浸于情绪。

    但破产毕竟算不得小事一件,他通融自己有这么片刻时间,可以悄悄难过一下。

    因为太过沉浸,以至于门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条缝他都不知道。

    金色脑袋先探了进来,一双眼四处张望,接着从门缝里滑溜地钻了进去。

    他略显局促地晃着手里两件衣服,期待地问:“你觉得我穿哪件好看?”

    季留云发现顾千不开心,他想,既然顾千说他穿得破烂很招人烦,那么他就穿的好看一点,说不定顾千就开心起来了呢?

    顾千下意识地藏起了那张照片:“自己选,别什么都来问我。”

    可季留云坚持说:“我要穿你喜欢的。”

    顾千低着脸,隐藏自己发红的眼眶,有些烦金毛这样没眼力劲:“我喜欢什么重要吗?”

    季留云毫不保留地说:“很重要。”

    顾千:?

    从早上到现在,顾千都不记得自己凶了这金毛多少次。

    可他总是这样,哪怕顾千一再对他冷脸相待,这金毛每次都如此真诚又珍重地对待每一次回答。

    这感觉就像……

    被珍视。

    这几个字浮现在脑海里时,仿佛有什么东西同时在心脏里炸开。

    顾千不喜欢这样不该出现的情绪。

    更何况这样的情绪居然来自一个只认识了一天的死鬼。

    顾千为这样的情绪而恼怒。

    他可以接受朋友送出的关心和呵护,但这样的身份一定要建立在六年以上。

    比如陈巳。

    经验告诉顾千:六年是个很危险的时间线,没超过这个时限,连父母都不能信,何况陌生人。

    顾千对于这条线的要求很严格。

    他不允许这个金毛这么不知死活地带着莫名热情烧掉这条防线。

    渴望被爱,渴望被需要,这些是懦弱的表现。

    他不能懦弱。

    也不能纵容这金毛这么放肆。

    哪怕顾千在外面笑脸嬉骂,鲜活不已。

    但恶劣,不近人情,冰冷。

    这些才是他应该有的样子。

    “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季留云一听顾千愿意回应自己,立马点头如捣蒜。

    “真的?”

    “真的!”

    “你对我百依百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做?”

    “嗯嗯!都做!”

    “好。”顾千靠着床边,冷着脸说,“那我要是喜欢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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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衣服,喜欢你光着身子出去呢?”

    季留云没想到是这个回答,笑容一僵:“你……”

    这个反应在顾千意料之内,这死鬼的保证太廉价,他根本就不知道承诺的份量。

    很令人厌恶。

    顾千冷哼一声:“滚出去,以后少跟我再保证什么。”

    他转过身继续收拾,照片被捏在手里,棱角刺得手心生疼。

    这样才对,不会期待,才不会落空。

    他这样一条烂命,早就被滂沱大雨砸得泥泞不堪。

    这种灰寂枯败的生活,什么颜色都闯不进来。

    在他身后。

    季留云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千的后脑勺,想了半天,咬咬牙,一发狠,当场来了个全自动裸/体化。

    顾千听见身后稀稀疏疏几声响,随后又没了动静。

    他疑惑着转过头,表情一瞬空白。

    反观季留云,虽然一张脸红得能滴血,眼里甚至续起两行不知是羞的还是被气的热泪,

    整只鬼已然委屈到了极点,偏偏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莫名的倔强。

    他用赌咒发誓的语气说:“我说了能做到,就是能做到,你凭什么不信我!”

    话说完,泪珠坠地。

    天晓得他哪里来的那么多委屈。

    顾千听愣了,也看愣了。

    光说还不算,金毛眼底燃起火光。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就往外面走。

    顾千:?

    顾千:!

    “傻狗!回来!”

    傻狗不听。

    傻狗要这样出去溜达一圈证明自己,顾千光速起身去拦。

    慌乱中忘记了手里还握着那张照片,起身一瞬松了手,那张承载了太多年苦愁的照片,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正好落在一束阳光照射的地方。

    光尘里,顾千奔跑着往前,追逐一个即将裸/奔的死鬼。

    “你疯了吗!快回来!”

    *

    无往巷偏僻,晚上周边没什么能吃的东西,顾千就拜托搬家师父把自己的东西先送回去,放院里就好。

    他直接带傻狗到晚市上买吃的,以及衣服。

    实践出真知。

    哪怕是顾千最大的衣服套这傻狗身上,都是短一截且紧绷绷的,尤其是裤子,硬是把某处不可言说的部位凸显得线条轮廓相当之分明。

    顾千只觉得这辈子都忘不掉下午看的那一幕了。

    他先咬牙切齿地找了件衣服围去傻狗腰上,给他做兜裆布。

    季留云很开心顾千这么捯饬自己,听见要去买吃的更是要把看不见的尾巴摇上天去。

    此时他紧紧抱着自己的面包小花盆贴着顾千走。

    望着街上琳琅满目热气腾腾的炸串小吃,眼里都是小星星。

    顾千就这么被他一挤一撞地往前走,有心想开口说什么,又怕自己一时捏不住分寸,哪个字戳到傻狗神经上,他当场再做出些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顾千还是会害怕的。

    怕丢人。

    早上,顾千还颇有信心,想自己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对付一只智障死鬼手拿把掐。

    晚上,季留云已经开始熟练运用句式:“顾千,我给你杀,你可以给我买那个吗?”

    他指着不远处一个烤肠摊子,烤肠香味挥着各种调料的气息飘在空中,让傻狗闻得五迷三道。

    顾千回头看了他一眼,思索几秒,轻笑说:“好啊。”

    季留云立马开心得摇头晃脑。

    但顾千从摊主手里接过烤肠,并没有直接递给傻狗。

    “我问你,你真的不记得谁给你的这幅身体?”

    为了烤肠,季留云发狠地回忆了一番,可惜大脑里还是空空如也。

    他如实回答道:“我真的不记得了,我不骗你。”

    顾千许久没再说话。

    能做出这样的傀儡身体,必是个道行高深之人,他和傻狗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可以耗费这么多精力给他造一具身子载魂?

    这样,和捡了只有主人,戴着项圈的流浪狗有什么区别?

    顾千不爽快。

    又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爽快。

    为此,更不爽快了。

    “顾千。”季留云喊他,声音充满渴望,“你说这烤肠能活多久啊?”

    顾千:“不知道,看它的造化。”

    但傻狗目光太过热烈,以至于顾千怀疑自己多捏着竹签一秒,手指都要融化在那个目光里。

    季留云美滋滋地接过烤肠,不忘又说了一遍自己最喜欢顾千。咬了一口,当场过年。

    他们买完东西,沿着街道往无往巷走,夜色渐深,人流开始稀疏。

    路过前天捉鬼那幢公寓,顾千想起自己也是那晚上第一回遇见季留云。

    “对了。”顾千转向季留云,眼神中带着审视,“你为什么要丢掉我给你那张符?”

    季留云嚼东西的动作一顿,回想片刻,困惑地说:“我没扔呀。”

    说罢,他想伸手去自己身上掏裤包,但两只手都抱满了东西,只好把胯往顾千的方向一顶:“在呢,你自己掏。”

    顾千惊讶。

    他惊讶于自己的接受程度,哪怕是傻狗这个动作,他下意识里居然觉得相当正常。

    只能说,人类真是一种适应能力很强的动物。

    不过他也没接受到伸手去掏那一步,接着问:“我明明看见你对垃圾桶动手动脚了。”

    “啊,那是……”季留云声音低了下去,“我那是想找吃的。”

    他想起顾千很爱干净,又立马补充:“但我之后,就今天,洗过手了。”

    顾千先愣住,然后表情变得难以描述起来。

    这颗粒度算是对齐了。

    “你没找到吃的,又四处晃荡一天,第二晚被那群老鬼捉住了?”

    顾千说话时,季留云都会认真听着。

    听完这句,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我当晚就被捉住了,是那群鬼里面,突然有谁说了一句第二天半夜才是分食鬼的好时候。”

    “那个外国鬼不太懂这些,但很信,所以留我到了第二天,但我的肉/体太过抢手。”季留云骄傲地说,“他们就争起来谁要吃我哪里。”

    “然后你就来啦。”

    说完这一句,季留云晃着满头金发,一双笑眼里光芒跃动。

    有顾千来救他,他得意的不行。

    可顾千尤其记得,那天是老桥和黄泉办先后打电话来给自己,一个要他去无往巷捉药引,一个要他去无往巷捉鬼。

    这时间安排得实在太过刻意,之后得细细查探查探。

    季留云正在欢天喜地说着话,忽地话音一停,望向不远处的巷子里几点忽明忽暗的光亮。

    顾千注意到傻狗的变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巷子里,几个混混正蹲在那里抽烟,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顾千问:“你熟人啊?”

    季留云想起那晚上的不愉快,低声控诉:“他们打我,还抢走了我的项链。”

    听到这话,顾千顿时严肃起来,问:“你那项链值钱吗?”

    智慧之神在此刻宠幸了季留云。

    他撺掇说:“很值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