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几天，怀宁镇的温度越来越低。
透过窗户往外看，视野白茫茫的，压在枝桠上的积雪很厚，连带地面都是深脚印。
寒冷的天气，街道上没什么人走动。
江瑶也不太想出门，没事的时候窝在家里坐着。
这几天李秀莲身体不舒服，她也确实没什么闲心往外走。
大概是因为生病的原因，李秀莲食欲挺差的，得空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好转之后，也不爱出门，问她就说外边的天气太冷，谁要出门去受罪。
江瑶早上没有事情做，在客厅里煮一壶开水，一边等一边关心起她的身体来：“这几天肚子还不舒服吗？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吧，也花费不了什么时间，反正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李秀莲在看一档脱口秀的节目，看得正起劲，靠在椅背上笑得合不拢嘴。
她听到江瑶的话后呆了呆。
李秀莲心里是不太情愿的，每回出一点小毛病，江瑶就要嚷嚷带她上医院看，整得多大事儿一样，其实完全没必要。
李秀莲把电视声音调大一点，“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就前几天吃了一点生冷的东西，闹肚子而已，有什么检查好做的？我才不想跟你一样每天跑医院这种脏兮兮的地方，整不好去一趟还真染上细菌回来。”
她觉得无语：“……”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江瑶冷眼扫她，想着她真是一点都不注意卫生，没事大冬天的吃什么生冷的东西。
热水壶跳闸之后，她给李秀莲倒水，往一边沙发坐下，“都闹肚子有一段时间了，我能不担心吗，要真没事就好，我也懒得跟你说这么多，还要被你骂。”
李秀莲认真的重复：“真没事，今天完全好了。”
“噢。”
江瑶见她似乎还要骂她，想着这么活力满满的，大概是真的没事了。
她没再说话，安静的陪李秀莲看这档脱口秀节目，不知道是不是经常上网刷搞笑段子的原因，她发现自己的笑点好像变得很高。
李秀莲在旁边笑得合不上嘴，她是真没一点感觉。
很无聊。
江瑶干脆从兜兜摸出手机玩消消乐。
电视播放到精彩的片段，突然穿插起广告，李秀莲意犹未尽，一时没忍住就骂着电视。
她瞥一眼李秀莲，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笑，一天到晚就知道捧着个手机，哪天瞎眼了有得你哭。”
江瑶：“……”
你还真是什么都攻击。
沉默一会儿，李秀莲瞥她一眼，脸上有些纠结，不自然的拿起杯子喝一口水，慢悠悠的说：“除夕的时候，把陈遇带回来吧。”
江瑶指尖一顿，不可思议的朝她看过去。
李秀莲垂着头又抿了一口水，眼神四下闪躲，仿佛这是一件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到最后，她实在是受不了江瑶的沉默。
她提高声音：“你不说话什么意思，我还能把他杀了藏冰箱里是吗。”
这话还真是不吉利，江瑶想翻白眼：“不是，我就是太震惊了，没缓过来。”
李秀莲冷哼一声：“爱带不带，不带你俩一块儿滚，我清净多了。”
江瑶无语的看她，想着李秀莲还是上网上多了，一天到晚都滚滚滚的，亏她以前还是教书的，这词多没礼貌呀。
她不跟李秀莲计较。
江瑶切换页面，转至微信。
心动钓鱼妹：你除夕排班出来了没?
作死的臭鱼：下个月的事，你现在问太早了。
江瑶回一个“好吧”，转头很李秀莲复述：“陈遇的班次没出来，不知道那天上不上班。”
李秀莲目光专注的看着电视，没给她眼神，一张嘴说起来话来跟打仗一样激烈：“一件事别反复问我，随便哪天都行，你们也不是什么皇亲贵族，过来还用得着挑黄道吉日吗。”
江瑶被她这嫌弃的语气气到了，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回着：“你是太后你说的都是对的，我们两个奴才到时候一进门就跪下谢主隆恩。”
李秀莲恶狠狠的瞪她一眼，骂骂咧咧着：“没良心。”
江瑶没回她，继续给陈遇发信息。
心动钓鱼妹：李秀莲同志让我过年时把你带回来，惊喜不惊喜。
作死的臭鱼：?我终于被召见了（哭唧唧）
心动钓鱼妹：你少发这种表情包，显得你很娘。
作死的臭鱼：你是皇上，我娘点怎么了，怎、么、了?
两个顿号。
江瑶想，他的意见还挺大的。
她回：幼稚。
他也跟着回：优质。
跟陈遇怼完之后，江瑶回房间补觉，中午时就吃了一碗粥，换完衣服然后急匆匆出门了。
消失好几天的贺骏玮终于回来，这回他没说要去医院实地考究，约一家下午茶的店铺，说要跟她讲讲产品的开发问题。
他到得比较早，已经悠闲的坐在那边喝着饮品看电脑，相比起前几天，他的黑眼圈好像更重。
江瑶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瞅了又瞅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这几天去学了什么礼仪课。
坐起来端正得不太正常，跟装逼似的。
江瑶看他问：“你怎么回事，憔悴成这样，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贺骏玮打了个哈欠，显然没睡好，一脸疲倦：“别说了，昨天去见一个客户，唠了我三个小时，好不容易结束，回到家还给我打电话，他半夜都不用睡的。”
江瑶唇角弯了弯，毫不留情的笑着，没跟他多扯，进入正题：“你上回说到的系统开发，打算在近期实施吗?”
贺骏玮点点头，就着她的话补充：“我研究过选题了，这段时间我们把各种疑难杂症影像收集在一块儿，我试着让技术人员投入代码实验，系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筛选出分类，不过目前经过我的研究，误差的结果还是挺大的，所以当前系统的精准度不是很高，这几天我们可能要加大工作量。”
江瑶滑动鼠标，看贺骏玮归类在一块儿的问题，倒是觉得他说得挺对的，“那我这几天再改改方案，或许可以建立多个系统联动，如果有对比的话，可能会更好。”
“成啊，回头我让他们搞搞算法。”贺骏玮点着手机屏幕，把文件分享给江瑶。
整理板块的事，两人忙了一下午，晚上六点钟，吃完饭之后，贺骏玮跟她在快餐店分别。
江瑶查看陈遇今天的排班。
小夜班。
她想起上回他拖到十二点才吃饭，想了想，在聊天框问他：点餐了没?
可能是这会儿比较空闲，陈遇很快就回她消息：还没有，在看。
他又问：你忙完没，有没有去吃饭。
江瑶如实回答，随后说：点外卖要等，我刚出饭店，店里人比较少，我给你打包一份过去，很快的。
静了几秒，他长按语音，有点欠揍的问：“噢，投喂？”
接着又一条：“等会儿如果没看见我，你就把东西放在茶水间里，我可能去忙了。”
还没等江瑶说话，他又接着发来一条：“为了不让你跑路，我肯定会好好吃饭的。”
江瑶：“……”
男朋友还是很乖的。
江瑶给陈遇点了一份排骨汤饭，坐在位置上等着老板包装的时候，突然想到三楼病房里的小男孩。
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双渴望自由的眼睛突然就浮现在脑海里。
江瑶视线垂了垂，然后抬起头看窗口上面的招牌，跟老板说：“老板，再要一份鸡汤。”
冬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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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容易黑，江瑶结完账出来的时候，周围乌漆麻黑的。
这里距离医院不是很远，她赶到的时候只用了五分钟。
医院这个点已经开始忙了，江瑶还真的没见到陈遇。
她把餐放在茶水间，拍照给他留言：多吃点，不然留不住女朋友。
人来人往，江瑶没有逗留。
转身就去三楼。
相对陈遇的科室来说，三楼一整层病房都很安静，没有新收，医生护士都在办公室里写记录。
江瑶找到小男生的病房，看到房间门是开着的，里头有一股比较浓的消毒水味道。
他的脸色好像又比之前的白了不少，张媛在旁边收拾餐盒，擦干净桌子后，就把他的画拿上来。
张媛转身，看见江瑶时微微一愣，有些拘谨的问候：“来了。”
察觉到张媛的不安的目光，江瑶出声解释：“我只是来看看小阳，给男朋友送餐的时候，顺带给小阳带一份。”
张媛不太好意思的哦了几声，忙着让江瑶进去坐，“你们先聊着，我去洗洗餐具。”
小男孩见她提着东西，于是把自己桌面上的画放回床上，腾出位置给她，很乖的喊了一声姐姐。
“刚吃完饭，要是吃不下就等会儿吃。”江瑶很细心的同他说，不过瞥见他摇摇头，很自然的打开盖子，并且说了声谢谢，江瑶见他喝得快，抽一张纸巾帮他擦嘴，“慢点。”
喝完后，他还夸了一句：“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汤了。”
江瑶不可置信的啊了声：“这就好喝了？还有更多好吃的。”
“那我都能尝一遍吗？”他眨着无辜的眼睛问她。
“可以啊，小阳好好接受治疗，等好了，以后就能吃到更多美食。”
他的眼睛里充满渴望，仿佛脑海里真幻想到那一天，不过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江瑶拿起他床上的一幅画来看，色彩已经比上次的鲜艳很多，不再是只有黑白色。
小男孩见她很感兴趣，好奇的问：“姐姐觉得漂亮吗？”
“很漂亮。”江瑶没有说假话，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不过姐姐更喜欢色彩明亮的，喜欢绿色的草，蓝色的天，澄澈的溪水，还有笑着的人。”
他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就说：“那我下次画一幅这样的图，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小孩子还挺好哄的，她问：“这么听姐姐的话?”
他点点头，小声的说：“因为除了姐姐，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上回有个跟我一起住这里的小女孩，很快就搬走了。”
“……”
她突然哽住。
“姐姐，死亡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吗。”他问着。
江瑶想了想，其实她觉得挺恐怖的，不过她说：“不是。”
他问为什么。
江瑶回：“因为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到最后都会死，都会有在这个世界消失的一天，这是自然法则中不可人为干涉的东西。幸运的话再过几十年自然老死，不幸运的话可能因为一些意外而去世。命运没有办法预知，我们能做的就是过好当下，快乐而有意义的度过每一天，这样才不会在死亡到来的时候觉得遗憾。”
他托腮想了想，觉得不太能理解：“那怎么才知道自己活着有没有意义？”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有存在价值的。就好像，妈妈会因为你的到来而感到高兴，姐姐会因为遇见你而开心，将来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小朋友会因为和你成为朋友而感到快乐。外面的世界有很多精彩的东西，有超乎想象的高峰，有你没见过的神奇生物，等有一天，你会和最爱的人一起去探索这个世界，你会觉得，做的一切看似很平凡的事，都是有意义的。”
“姐姐，那我以后能跟你一起去世界游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