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3章
    不知道为什么,姜眠刚穿过来就饿得厉害。

    所以她才会一来就找东西吃,只是这家里面连像样的食物都没有,也就一些简单的粗食米面。

    比她想的艰难困苦其实要好很多。

    至少还有一点吃的,不至于立马饿死。

    她将碗筷随意放在桌子上,随后出了房门,正巧与里间抱着一盒东西的许知久碰了这个正面,“来厨房吧。”

    此话一出,面前的少年瞳孔里的升起几分看不懂的神情,干涩的唇瓣被咬出血迹。

    “在这里就可以打我。”

    姜眠:“打你?没说要打你。”

    她的话明显没有信任度,许知久就连表面的顺从和平和都没能维持,眼眸里的破碎感极强,转而很快变成死寂,像是早就知道她会算账。

    他声音冷了一些:“尽快解决。”

    姜眠点头答应:“要不了多久。”

    就一碗小米糊粥,她一个人吃两碗都要不了多久的。

    姜眠转身坐回厨房里端起碗筷,却没想到跟过来的许知久彻底僵硬住动作,视线落在那副红白碗筷上,唇瓣几度轻启,却始终没有声音出来。

    “怎么了?”

    少女抬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许知久这才发觉她是真的没有要打他的意思。

    像是变了一个人。

    只是可惜他再也不会这么轻易上当了。

    于是他弯眸勾唇,强撑着一脸的白,如同倒在血泊里的让人无法呼吸的艰难笑意,让人感知不到他真正的情绪,就像基于某种设定的弧度生硬。

    姜眠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笑了。

    她推了推碗筷,随后又当着许知久的面,从原本的老地方位置再拿出来两个瓷勺,分出来一个到许知久的碗里。

    这些其实都是许知久的陪嫁物,精致的雕花出现在破败逼仄的房屋里十足突兀。

    许知久缓了下神,握着瓷勺轻剐蹭了下白米的粥,温热的白雾被他一同搅乱,“……妻主怎么知道这上面有碗?”

    姜眠已经吃了大半的粥,她停下来动作,回想了下:“以前不是用过吗?”

    是在梦里面用过。

    应该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不然她怎么可能在老地方找到碗筷。

    面前的人听了她的话却连笑容都被冻住了,看起来像是在极力隐藏什么情绪一样。他维持着唇角弧度,如同搬弄木偶牵线一般,语气低软:“妻主是又记不得之前的事情了吗?”

    他在说什么?

    是知道她没有原主的记忆?

    姜眠觉得很奇怪,但还是点头遵从早就丢弃的逻辑,“嗯,可能是被你掐失忆了吧,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你说说看,我是谁。”

    许知久:……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听妻主说过,是以前的家里遭了大水所以离散了家,如今待着这里也有十余年,妻主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秀才,昨日还答应了教书堂要去上几节课。”

    姜眠:?

    这和她之前梦里的完全是两个版本吧?

    原主是秀才这个事情她知道,但从来就没去教过课吧?明明每天都是到处当混混去赌牌打架来着。

    “教书?”

    姜眠卡壳了一瞬,从之前的梦里扒拉出这附近的一个学堂名字,“是荷花村里的寓沭堂吗?”

    “妻主还记得那个书堂?虽说条件差些,但多少是门活计,平日挂名结一两节课,还是能得几十铜板的。”许知久的语气莫名有些低,像是没底气一般。

    虽然不是很理解原主怎么突然从混混变成教书先生,但姜眠还是认真点了下头,“好,我知道了,那如果我现在重新考取功名,乡试报名还来得及吗?”

    原主是秀才,所以接触的那些书籍她也有看过,尽管和考研不是同一类型,但姜眠醒来后还挺感兴趣的,甚至去搜了历年科考的问题和答案。

    出乎意料的难,需要背记的东西很多,而且思维要足够缜密的人才能进入官场平稳度过余生。

    “妻主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经报考了,算算日子,大概还有近一年的时间就要去赶考了。”

    姜眠:?

    又考试?

    虽然她有这个想法,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乡试里考出成绩,于是果断先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看向眼前的许知久。

    少年脸色很差,喝起粥来也慢吞吞的,一旦被她瞧着就会立刻停下来动作,像是在看她的脸色行事一般。

    他看起来好像很紧张。

    明明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却停下来手中所有的动作,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一般地垂下了轻颤的睫毛。

    “我知道了。”姜眠没有继续再问,她将剩余的米粥一同解决。

    在找到回去的办法之前,她得先活下来。

    教书先生这份工作可以继续下去,毕竟现在的她没有别的可以谋生的法子。

    少年握着瓷勺的手始终是紧扣着的,仿佛身上所有的气力都落在这瓷勺上了,他始终连头也没抬,鼻间的呼吸却时浅时深。

    他余下的嫁妆除了锦帕和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其他的基本上都被对方给拿去赌完了。

    若不是之前叫姜眠知晓了秘钥的口令,也不至于把他陪嫁的几家铺子地契都输掉,连从小贴身的玉镯也被变卖。

    现如今,他是真的身无分文。

    “妻主,那明日的课你可要去登记?”

    许知久的脸色一直很差,哪怕维持着体面的浅笑也只叫人觉得牵强,语气低得让人担忧他下一秒没了气息,“昨日妻主还说要去,如今失了记忆,可要再缓几日?”

    教书授课。

    姜眠有点担心自己误人子弟,但去试一天课应该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况且现在没有想到更赚钱的路子。

    “我明日会去。”

    格外的好说话,仿佛之前怒斥暴躁的人不是她一般。

    许知久手腕处被锁链缠绕的痛感还在隐隐作痛,似乎是在提醒他过去的伤痛一般。

    他的视线逐渐变得复杂。

    在一年前,姜眠也出现过这样的迹象,例如上一秒还在殴打辱骂他,下一秒就捧着他的脸温柔擦拭血迹,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的疼惜模样。

    令人沉迷其中,从而导致他逐渐迷失了自己,将密钥告知了对方。

    铺子因此在赌局里被她输掉,如今再来一次的哄骗,他是全然不可能再上当的。

    姜眠,是把他当成傻子了吗?

    但他知道这是自己能喘息的一段好时光,至少在姜眠露出这样面孔的时候,他可以尽可能地示弱提要求。

    对方应当是要博取他的信任,在此期间,对他的要求基本上都会同意。

    “妻主,明日的课大约是巳时,若是记不得路,妻主问问过路的人便是。”

    姜眠点头。

    对方半点指路的意思都没有,看来是真的不想与她有过多的接触。

    尽管他的语气低微好欺,但话里话外的距离和阻隔的冷漠,姜眠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不过没关系,她对这位名义上的夫郎也没什么感情,毕竟她平日里看文都是排除阴暗批男主的人,所以对许知久并无别的想法。

    她喜欢干净到极致的人。

    姜眠没和他计较,见他恢复了力气,“等会收拾好这里,没问题吧?我温习下之前学过的东西,你知道书放在哪里了吗?”

    “这本就是分内之事,妻主不必特意知会。科考的书应该是放在床底下的屉子里。”

    他始终是虚与委蛇地态度。

    挑不出来错,但姜眠能看出来对方其实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

    他的恶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压了下去,尽管面上再无害,梦里早已经熟悉他的姜眠是能觉察出来的。

    为了她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放许知久继续在身边实在不安全。

    对方原先在湖里破釜沉舟,如今也一副黑心莲的模样,想来手段也不会少,接下来指不定会真的把她设计死。

    直接休弃有些不近人情。

    和离的话就刚刚好。

    姜眠暗自同意了这个观点,至于对方同不同意和离那是另外一回事。

    她侧眸看向眼前的人,眼底是真情实感的疑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清江镇的好人家公子,怎么会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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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

    许知久也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喉咙里还有着未吞咽的米粥,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呛了难受至极,整个人咳嗽得极其厉害。

    姜眠一见,还是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扯下怀里的锦帕,递到他唇边,“咳出来就好了。”

    许知久顾不上两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恍惚间忆起之前那段日子,当初的他尚且还不如现在这般会隐忍,那时候每每被救下都会觉得格外委屈。

    因为不清楚为什么会被妻主锁起来殴打,也不清楚妻主为什么会对他时好时坏的。

    那时候的他,明明已经被软化了态度,但面对对他好的妻主,还是有故意反抗的举动,以至于胆子大的敢朝着对方宣泄自己的情绪。

    那时候他真以为妻主如他一样变成了两个人。

    到头来只是一场欺骗而已。

    他早应该明白的,妻主当初为了骗他嫁过来能一改混混地痞的本性,连秀才都咬牙考了下来,目的仅是娶下他后能为了去更大更好的赌局。

    所有的委屈在得知真正的答案那刻,他差点恶心地把全身的气血给吐出来。

    一直以来,都是被设计好的。

    冰冷的凉水是从头到脚,也彻底浇灭了他的心思,至于身上的疼痛,远没有精神上的创伤大。

    等他回过神来,对方早已离开,指尖的锦帕残留着对方温度,以往他时常饿着,如今突然上桌一同吃了东西倒是真不容易。

    在之前姜眠装温柔的时候,也是会体贴下厨的,几乎是把他照顾得像是在之前的府邸一样好。任由哪位男子遇到亲自洗手做羹汤的妻主,都是会沦陷的。

    他也不例外,所以上当受骗了。

    许知久恍惚地站起身来,距离对方上次的伪装温柔来说,大约有一年之久。

    他不应该在这里回忆之前,而是要仔细思考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被惦记的东西。若是对方一直不能得此物,说不定就会更长久的维持这样的状态。

    于他,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屋内的少女已经捧着许久未打开的书籍翻看了一大半,她看起来很感兴趣,不似以往那样不耐烦,瞧见他进来也没有呵斥。

    姜眠以前总说,若不是为了娶他,也不至于浪费钱去买这些废书,因此每见到书就忍不住对他殴打,他这才将书放到了肉眼瞧不见的地方。

    ——

    天昏黄得快。

    姜眠也早就把书放下,又从原主的身上摸出来荷包,除开几两碎银,其余的铜板仔细一数正好四十文钱,倘若是出去吃一餐也是没问题的。

    读书的话来钱太慢了,而且她检查了下,发现原主的书大多残缺着,若是要重买势必又要花更多的钱。

    身侧的人似乎盯着她许久,与她井水不犯河水的离着一大段距离。

    若不是外面冷风大作,恐怕这人已经出了房门,在院内寻处地方歇脚了,厨房四处漏风,有一处铺着杂草还挂着些许衣物。

    墙面还残留的一些褐色锁链,隐约能瞧出来这里以前的样貌。

    “你平时是住厨房?”姜眠冷不丁地开口。

    似乎是面对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一般,许知久眼尾顿时红得厉害,裹着比外面雪还要冷的阴沉。

    他极为困难地点了点头。

    姜眠看了眼床铺,思索片刻后还是道:“那今晚打地铺在房间里睡吧,那些柴草过几日要烧了生火。”

    尽管会有死的风险,但让许知久睡在那种地方,真的不会冻死吗?

    那里连条褥子都没有。

    不过许知久打不过她,顶多就是被咬上两口痛几天而已。

    果然还是怜惜了对方的处境,尽管对方的苦难与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摇头,尝试摒弃自己脑海里的同情。

    如果哪一天离开的话,恐怕原主还是会对许知久下手,所以最好是让许知久早些离开她的身边。

    “那你去拿褥子过来,在这愣着做什么?”

    姜眠说完便又去厨房翻找吃食了,她找完一圈回来明显没有收获,转而看向在打地铺的许知久,“你知道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