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玉潮仰头望着柳知嫣的面庞,眼中一时充斥着迷茫的情绪。
“嗯,是我,”柳知嫣对烛玉潮点了点头,“柳知嫣。”
柳知嫣在柳嵇的弹劾事件后被迫离开蕊荷学宫,竟来到了雪魂峰吗……
疼痛再次席卷全身,烛玉潮无奈地闭上了双眼,眼前又浮现出自己最后一次见柳知嫣时,她脸上绝望的神情。
魏灵萱把毛笔硬往柳知嫣手里塞,逼迫她画下浑身湿透的烛玉潮。那时的柳知嫣是怎么说的呢?
“即便你拿退学要挟我又如何?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柳知嫣扔掉了毛笔,撕碎了宣纸,声音颤抖,眼神却是坚毅的,恰如此时。
“不要睡过去,我这就去叫人。”
柳知嫣让烛玉潮靠在椅背上,自己则起身向外走去。
与此同时,匆忙的脚步声由外传来,在柳知嫣打开门的一刹,和那风尘仆仆的高大身影碰了面。
柳知嫣还未开口,那人便侧身入了屋,快步在烛玉潮面前蹲下。
“娘子。”
风雪涌了进来,烛玉潮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楼符清挡住风雪,即刻抽出腰间短刃,毫不犹豫地割伤自己的小臂。
刺鼻的血腥味涌入了烛玉潮的鼻腔,她难耐地蹙了眉,却因意识模糊说不出一个字来。
“张嘴。”
烛玉潮下意识跟着声音动作,楼符清见烛玉潮乖巧地喝下了他的血,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楼符清将昏昏睡去的烛玉潮拦腰抱起,从柳知嫣身旁走了过去:“惊扰客人了。”
“我不是客人,我……”
楼符清已走远了。
*
烛玉潮睁开眼时,她已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甫一偏头,便看见床边撑着头假寐的楼符清,烛玉潮的心凉了半截。
楼符清听见动静便睁开了眼,他的目光平静如水,倒让烛玉潮心里没了底。
可该问的终究还得问。
烛玉潮嘴唇嗡动:“王爷,我的病原来还未痊愈吗?宋家主在听雪阁给我的‘药’究竟是什么?还有,为什么我会再次产生幻觉,如同那日看到魏灵萱的情形一般!”
楼符清似乎陷入了沉思,一时没有开口。
“回答我的问题!”烛玉潮的情绪一时有些激动。
“第一个问题,是,”楼符清面色不改,“第二个问题,于身体康健有益,与解毒无关。但宋瑾离不知情,是我骗了她。真正的解药是……我的血。原先的药丸只起抑制作用,我将血加入你每日的饭菜之中,因剂量甚小,油烟又重,故而于感官上不会有异。我没想到只是一日未服用,便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
怪不得宋瑾离说庖厨有血腥气……
“至于第三个问题,若中途断药,难免会产生副作用。”
烛玉潮既气又惊,竟一时间有些反胃:“你分明可以直接告诉我!又为何要说是闻初融做的?”
楼符清低下头:“此法实在极端,我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让娘子安心。”
“安心?”烛玉潮冷笑一声,“难道不是担心我离开你、背叛你,让王爷的计划出现差错?!”
楼符清哑口无言。他虽不知此药一日不可间断,可烛玉潮所说之言却也没有诬陷了他。
“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去喝谁的血都行?”
烛玉潮原以为这段时日以来,即便楼符清不信任自己,自己也不必再在府中胆战心惊地活着。
却不想楼符清让烛玉潮看到的,不过都是镜花水月的美梦。
见烛玉潮气得有些发抖,楼符清终于败下阵来:“雪魂峰根本没有医治你的药物,一直以来都是我骗了你。”
烛玉潮避开楼符清的目光:“我总是在想,王爷究竟还骗了我多少事。”
屋外的树枝上的白雪因风而落,发出簌簌的脆响,将楼符清带着叹息的声音一并吹入耳中:
“我也知自己并非君子,但娘子足够坦荡。从今往后,我楼符清不会再做任何伤害娘子的事情了。”
复杂的情绪喷涌而来,烛玉潮闭上双眸,缓缓说道:“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多谢王爷。”
楼符清一愣:“你说什么?”
“多谢王爷,”烛玉潮重复了一遍,“事已至此,无论如何,王爷都帮了我。况且,还是以这样损害自身的方式。既然王爷愿意再次承诺于我,我也不该不知趣儿。”
被褥下,烛玉潮的双手轻颤。似乎无论身处何地,她都无法完全掌握自己的人生。
没关系,她烛玉潮也并非为了自己而活。
被仇恨淹没的人生,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烛玉潮呼了口气,对楼符清主动开口道:“我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楼符清:“照现下的剂量,痊愈还需半年。”
烛玉潮点了点头:“就这样吧。如今王爷是我的药引子,还得保重身体才是。”
楼符清沉默许久:“……我之前在庙里受的伤,当真没有那么重。”
“我明白,”烛玉潮抿了抿唇,忽然想起一事,开口转了话题,“对了,柳知嫣呢?”
楼符清疑惑道:“那是谁?”
“在我晕倒以前出现在账房里的清瘦女子,她原本是我同窗。”
楼符清眼前浮现出了柳知嫣急切的身影,他蹙眉道:“我以为是客人,道了声歉便抱着你离开了。她既是你同窗,又为何会出现在雪魂峰?难道她也是魏灵萱送来听雪阁的女子?”
“不,”烛玉潮摇了摇头,“她没有出现在李萤的名单里,不然我早该注意到她了才是。柳知嫣……应该来到雪魂峰许久了。”
楼符清点点头:“我稍后派人请她过来。只不过现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告知娘子。”
“什么?”
楼符清扬声道:“进来吧。”
门口站着两位看不出年岁的男人。
左边的光头满脸油光锃亮,右边的长发凌乱缠在一起,胡子垂下扎在胸口。
光头先开了口:“回王妃,我是阿肆,他是周伞。”
烛玉潮平静道:“二位的名字我早有耳闻。”
“王妃竟听过鄙人的名字?”阿肆错愕道。
烛玉潮点了点头:“魏灵萱派来制衡含香馆、散播我谣言的人。”
阿肆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颅,有些尴尬的侧过身子。
楼符清道:“阿肆和付浔同为千秋寺人,周伞则精通香料调配。他二人主动为王府效力,本王甚为欣慰。”
烛玉潮颔首:“王爷思虑周全。既如此,香铺今后的新品研发便不成问题。其他人呢?王爷怎么处理的?”
“不听话、无用的便先除掉了,”楼符清语气并无波动,“我原先说过的。”
烛玉潮忽而忆起自己前些日子对楼符清说的那句——“王爷这么装模做样的,要怎么除掉他们?”
烛玉潮轻咳一声:“王爷的效率一如既往。”
楼符清垂眸,掩盖住眼底的神色:“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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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付浔见过面了吗?”烛玉潮转头看向阿肆和周伞。
阿肆连连点头:“见过了,见过了。付浔说王府吃住便利,王妃待人亲和,嗯……呃……王爷武功高强。”
阿肆好不容易背完付浔交代他的词儿,默默松了口气。
烛玉潮没忍住笑了一声:“周伞觉得呢?”
阿肆一拍脑袋:“哎,王妃,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烛玉潮有些抱歉地抿了抿唇:“二位远道而来,不容易。”
周伞摇了摇头,随即对阿肆做了几个动作。
阿肆解释道:“周伞说早都想从魏灵萱那儿跑了。”
“当真?”烛玉潮有些意外。
这次周伞做了好长一段手语,阿肆打断道:“你说这么多干啥!少说点儿,老子记不住!”
烛玉潮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可以听到?”
阿肆解释道:“是,周伞并非先天哑巴,而是小时候吃坏东西才成了这样。”
话毕,阿肆理了理思路:“周伞自己并非只精通香料一道,对于其他经商的领域也有所涉猎,譬如酿酒、纺织……哎呦真能自夸。但也因此总吃哑巴亏。总之魏灵萱本不打算放他来此,只不过他最会‘复刻’,才不情不愿放了人。”
烛玉潮将目光投向周伞,他的发丝凌乱地绕在脸侧,遮挡住了周伞的神情。烛玉潮深吸一口气:“那么你投诚的目的又是什么?”
阿肆:“魏灵萱很快就会派来新的人,无论他们作何动作,第一件事都是抓周伞回去……周伞和我的目的是相同的,我们需要王府的庇护。”
烛玉潮扭过头,看向一直沉默的楼符清:“王爷答应他们了?”
楼符清的目光一直凝聚在烛玉潮脸上:“自然,香铺需要周伞这样的人。”
烛玉潮也点了头:“既然他们过了王爷那一关,便暂且留下吧。”
楼符清的嘴角有了弧度:“如今付浔做管事,阿肆管账、周伞研香。娘子也可暂且休憩了。”
烛玉潮微愣:“休憩?那我日后还用去香铺吗?”
楼符清这段话再次使得烛玉潮陷入了困惑。楼符清依旧不信任、或是不放心自己出府吗?
烛玉潮心如鼓点,却听楼符清开口:
“去,为何不去?娘子如今是香铺红人,你不在那儿坐镇,谁能压得住呢?”
楼符清安抚般地拍了拍烛玉潮的手背:“只不过,娘子莫要夜不归宿了。”
话音刚落,云琼便急匆匆走了进来。他见阿肆和周伞站在门口,有些意外地眯了眯眼:“王爷这是松口了?”
楼符清脸色有些发黑:“……王妃近日操劳至此,应当有人替她分担。行了云琼,别说这些了,你去找一个叫柳知嫣的女子。”
云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先应答了一声,又忽然想起什么:“王府外恰有一女子求见,奴才过来便是禀告此事的。莫非是她么?”
说完,云琼便回到门外,将那女子请了进来。而此时,楼符清也带着阿肆和周伞离开了此处。此时屋中只剩下云琼和烛玉潮二人,以及……
烛玉潮忍不住将头往外凑了凑。
只见柳知嫣身着宝蓝锦袍,头发全部盘起,两鬓左右各簪一支芍药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如此富贵,倒反衬的那张消瘦的脸庞红润了几分。
烛玉潮略有疑惑:柳知嫣竟发达了么?
柳知嫣却好似没看到烛玉潮的神情一般,她对着后者微微一笑:
“闻棠,李萤在你这里,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