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颗星
    人到齐后,车子发动。

    唐天和主动和冯清莹打招呼:“Hello,我是沈轲室友,我叫唐天和。”

    出于礼貌,她笑了笑,“我知道你,你是一班体委。军训的时候,你还帮我们班搬过水。”

    他讶异:“没想到你居然记得我。”

    “印象深刻。”

    “是吗哈哈哈,因为我长得帅吗?”

    冯清莹说:“因为当时你踢正步同手同脚,被教官……”

    她还没说完,唐天和匆忙打断:“好了,过去的糗事就不提了。”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吃过早餐了没?我带了薯片、肉脯、鸡爪之类的,你吃不吃?”

    “吃过了,谢谢你,我不吃零食。”

    “你怕胖吗?你现在已经很瘦了啊。”

    冯清莹微笑:“具体来说,我不吃添加剂太多的、高糖高油高脂肪的食物。”

    唐天和有点瞠目结舌,“你居然忍得住,太厉害了。”

    “从小就这样,习惯了。”

    她话音一转:“不过,建议你最好不要在车上吃味道太大的东西,同学们闻到可能会难受。”

    “噢噢,好的。”

    比起这个自称“晕车的厉害”,还能侃侃而谈的人,阮季星的反应才叫厉害。

    大巴内空气不流通,窗户也是封闭式的,她头晕晕的,还有点想吐。

    她只能望着窗外风景,分散注意力。

    忽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手心里躺着一盒薄荷糖。

    “吃了吧。”

    平静的,命令式的口吻,像是宫廷剧里赐罪臣一杯鹤顶红的皇帝。

    阮季星瞟瞟他,拿走,倒出两粒,填进嘴巴里。

    倒也不是听他的话,主要是真的难受。

    “知道自己容易晕车,怎么没吃晕车药?”

    “忘记买了。你还记得啊?”

    “印象深刻。”

    沈轲的语气跟冯清莹如出一辙,“毕竟你吐到我身上过。”

    “……”

    阮季星也不是坐什么车都晕,季曼将之调侃为“选择性晕车症”。

    那次,父母不在家,她闲得无聊,打电话给沈轲:“你今天来我家呗。”

    “我没空,快期末考试了。”

    她不以为意:“你来我家不也可以复习吗?”

    他反问:“我怎么学?”

    每次不是给这位大小姐补习功课,就是陪她玩,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

    饶是她自知理亏,也硬气地下达最后通牒:“你来不来?”

    “没空。”

    阮季星气鼓鼓的:“不来就不来。”

    她挂了电话,跑去问赵若华他们家住哪儿。

    赵若华说:“很远的,你要是需要小轲给你讲题,我叫他过来嘛。”

    阮季星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说:“没关系,我去找他吧。”

    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阮正廷、季曼都拦不住她,何况赵若华。

    以前都是家里司机接送,那天,阮季星头一次坐公交车,还感觉挺新鲜。

    结果没想到,新鲜劲过了没几秒,她就开始晕得天旋地转。一下车,吐在了收到母亲电话,来车站接她的沈轲身上。

    赌气报复他,而搅得他不安宁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阮季星撇了撇嘴,说:“那你干吗还跟我坐?”

    “你没唐天和那么聒噪。”

    “……”

    唐天和听到了,扭过头,不满地说:“你别诽谤,什么叫聒噪?我这叫活力满满,哪像你,跟快没气了一样。”

    阮季星“噗”的一声笑出来。

    沈轲说:“你放心,我真到咽气的那天,也不会忘了你的活、力的。”

    “那您还是安心走吧,不要惦记我。”

    沈轲“嗤”了声。

    唐天和问阮季星:“阮同学,他以前也这么欠揍吗?”

    “呃……”

    她答不上来。

    说是,哪有当着人家面说他坏话的;说不是,岂不是违背事实。

    但唐天和那个疑问句,并不是要得到她的答案,只是为了和她快速熟络起来。

    他又说:“你送老沈的月饼在哪儿买的?他都分给我们了,还挺好吃的。”

    “月饼?”阮季星疑惑,“我没送过啊。”

    “就前两天早上上课。”

    “啊,不是我,我是帮庄卉冬的忙。”

    “庄卉冬?艺院那个院花?”

    “她是院花吗?”阮季星注意力跑偏,“也是哦,她好漂亮,好有气质。”

    唐天和说:“倒不是官方的,论坛之前有个评选的帖子,投她的特别多,大家就这么说了。”

    沈轲没好气:“你这么关注她,你怎么不去追?”

    “那人家是天上月,水中花,我一介凡人,哪敢去亵渎。只有您这么出类拔萃的工商管理系系草,才配得到女神青睐嘛。”

    拿老师之前的揶揄作回击。

    阮季星“咯咯”地笑。

    她觉得沈轲这室友比他有意思多了。

    沈轲气得肺疼,用力地闭上眼,谁也不搭理。

    *

    一个小时左右,到达野营地。

    有个男生听说有条河,还带了简易钓鱼竿来,结果就是条特别浅的小溪。

    众人笑话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钓鱼佬,远超我们二十年啊。”

    “你钓一天,够给我们加个餐吗?”

    店家提供烧烤工具、调料,烤串也可以自己去挑。

    一、二班的男女打乱,分成几个组,阮季星寝室就和沈轲他们凑到一块去了。

    从下车到现在,沈轲的脸一直臭着。

    唐天和嬉皮笑脸地问:“你不会是吃我和阮季星的醋吧?”

    “你还没到那档次。”

    “你本来都不想参加联谊的,刺激了你一句‘说不定会有男生找阮季星搭讪’,还不是屁颠屁颠跑过来了?我一直在给你们创造机会,你没发现吗?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对我冷嘲热讽,真令人寒心。”

    沈轲说:“跟她有什么关系,在学校里闷久了,我出来透透气而已。”

    唐天和苦口婆心地劝:“那来都来了,你也别跟个包公似的嘛,把妹子都吓跑了。”

    “别来烦我最好。”

    “随便你,我去那边凑个热闹。”

    八九个人围在一块玩狼人杀,阮季星还是第一次玩,但她的演技是打小练出来的,太会装无辜,他们不忍心刀她,还真让她赢了两局。

    “不行不行,不能给她放水了,游戏里面,不讲情分,只轮输赢,懂不懂?”

    “你好意思说,刚刚就是你第一个把我这个平民票出去的。”

    第三局,阮季星拿了预言家,这回混不过去了,很快被狼人联合做局刀了。

    “你们好狠,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居然辣手摧花。”

    有人接:“消灭星星。”

    “哈哈哈哈哈。”

    她自己也笑,起身说:“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待会可以直接开新的,不用等我。”

    去洗手间的路上,阮季星看到沈轲躺在躺椅上玩手机,冯清莹朝他走过去。

    她脚步一顿,很快收回视线。

    也不知道什么运气,刚进了一个隔间,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女生们的八卦里。

    “阮季星和沈轲什么关系啊,他俩怎么天天在一块?”

    “我在车上听到唐天和说,艺院院花追沈轲都没追到,阮季星长得还行吧,看起来家庭条件也一般,感觉竞争力不大。”

    “那也不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阮季星知道这些是很正常的议论,没有什么难听的话,但心里难免不舒服。

    这时,另一道声音插进来——

    “她从来没说过她喜欢沈轲好吗?你们凭什么替她决定她要和别人‘竞争’了?”

    阮季星愣了一下。

    谢晓羽?

    她又接着说:“你们班沈轲不也就长那样,是潘安还是兰陵王,值得所有女生为他神魂颠倒的?”

    几个女生讪讪地走了。

    阮季星冲了水,推门出去。

    谢晓羽显然没想到她在这儿,表情局促。

    阮季星打开水龙头洗手,从镜子里看她,“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呢。”

    谢晓羽小声:“早就不气了,而且,我就算气,也听不得别人说你。”

    “这就是……”

    阮季星思索两秒,找到一个不伦不类的比喻,“自己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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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能打,但不准别的人碰?”

    “噗嗤。”

    谢晓羽破功。

    阮季星也笑了笑,气氛缓解了些。

    两个女孩一起出去。

    谢晓羽低着头,没敢看阮季星。

    坦陈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

    “我之前嫉妒你,所以口不择言,说了那些话,但其实……我心里挺喜欢你的。我是不是好拧巴?与其说生你的气,不如说生自己的——我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很正常啊,人的感情不像蒸馏水,是纯粹的H?O,而是自来水,有很多杂质。就像我跟我爸吵架,我明明很爱他,很心疼他,可也伤害了他。”

    阮季星说:“你刚刚帮我说话,谢谢你。”

    谢晓羽犹豫了下,又问:“她们那么说你,你不生气吗?”

    “她们说我长得就只是还行,”阮季星皱皱鼻子,比了个手势,“让我有一点不服。”

    谢晓羽笑起来。

    她才发现,阮季星的性格,并不像她之前了解的那样。

    被宠坏,有小性子,在生活某些方面很迟钝,但心地善良,还有些小女生的可爱。

    “每个人活着,都没办法不被旁人论是与非。”

    “长得好看,说你玩得花;长得丑,指点你的长相;长得中规中矩,说你化点妆,再打扮一下,就更好了。我也会不自觉地在心里批判别人。”

    阮季星背着手,望着远处的风景,说:“但君子论迹不论心,咱们没害过人,有点摆不上台面的想法也无可厚非,是吧。”

    “嗯。”

    谢晓羽点头,抿抿唇,“我们就算和好了,是吗?”

    “不然呢?”

    阮季星佯怒道:“戚姐不爱闲聊,冯清莹又忙,没有你聊八卦,寝室里都没人活跃气氛了。”

    谢晓羽高高兴兴地挽着她的胳膊,“我还以为你们嫌我话多呢。”

    “嗯……有时候是挺多的。”

    “讨厌啊你。”

    阮季星闻到香味,拉着谢晓羽凑过去,“你们烤得怎么样了?好香。”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烤。”

    “这个,这个。”

    她点了几样,向后望了眼,状似不经意地问:“沈轲呢?”

    “不知道,好像跟冯清莹一块走了。”

    他们俩?一块走了?

    阮季星接过烤串,若有所思。

    *

    沈轲在打游戏,有人过来时,他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你不和大家一起玩吗?”

    他这才抬了下眼。

    原本只知道她是二班班长,今天才得知也是阮季星室友。

    沈轲意兴阑珊地答说:“那么多人,也不差我一个。”

    冯清莹问:“你喜欢阮季星吗?”

    他一个操作失误,差点被人爆头。

    “你先打吧,我不打扰你。”

    说罢,就坐一旁,显然是要等他的意思。

    沈轲火速结束这把,拒了几个队友的邀请,直接退了游戏。

    他看向优哉游哉喝果汁的女生,若仔细辨认的话,平静的语气里藏着一丝慌乱:“你什么意思?”

    “你很符合我的择偶标准:样貌端正,个子高,成绩好,进取。”

    冯清莹条理清晰:“由于你和星星走得近,我想确认一下,如果你喜欢她,我就不做无谓努力了。”

    “若我不喜欢呢?”

    “我会争取让你接受当我男朋友。”

    沈轲觉得荒唐,这是在招聘吗?

    “无论我喜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你。”

    “没关系啊,感情本来在了解中就是慢慢培养出来的。我认为一段健康的恋爱,是共同进步,我们同专业,共同话题应该不少。”

    “抱歉,我不感兴趣。上次你说的大创我不感兴趣,跟你谈恋爱更不感兴趣。”

    沈轲懒得和她扯皮,手机往口袋里一揣,起身离开。

    冯清莹跟上去,“沈轲,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缄口不言。

    “我父亲是国贸系主任,手上有非常多资源,你需要钱的话,可以不用……”

    “是吗?很厉害。”他敷衍道,“但跟我没关系。”

    这人实在油盐不进,冯清莹气恼地跺了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