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季星听到“嘭嘭”声,才回过神。
戚蓝捶了几下桌面,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似乎还是没能发泄够,胸口剧烈起伏着。
这与她往日的形象大相径庭。
阮季星一直觉得,哪怕有一天冯清莹崩溃了,戚蓝也不会。
冯清莹是善于调整心态,而戚蓝则是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意。
她迟疑了下,走过去,“戚姐,喝奶茶吗?我没动过的。据说甜食可以缓解压力、焦虑。”
戚蓝显然需要外部作用来帮助她脱离负面情绪,所以她破天荒地接受了。
阮季星记得,季曼曾经告诉她,有时受伤的人就像蚌,受到刺激,会合得更紧,如果贸然去撬,反而可能加深他的痛苦,甚至夹伤你自己,所以你让他主动张开壳。
当时她将这招用在沈轲身上,如今又再次照搬。
“你吃过饭了吗?要不我们一起点外卖?”
戚蓝摇头,“你吃吧,我没胃口。”
阮季星只好自己点,边点边说:“这家店满25块才起送欸,但我吃不完那么多,浪费可耻,要不你帮我分担点吧。”
戚蓝喝了口奶茶,声线没有起伏:“你有点生硬。”
“是吗?”
阮季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是不太会安慰人,感觉班长更擅长。”
戚蓝扭过头,说:“因为你从小到大都是被呵护的那个,你可以凭自己心意,开心就做,不开心就不做,你不用顺从谁,也不被谁逼迫。”
“这样听起来,感觉我生活得确实挺幸福的。”
戚蓝轻扯了下唇角,尽是苦涩。
阮季星岔开腿,趴在椅背上,下巴压着手背,又说:“但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因为她们如果不顺着我的意,我就会闹脾气,久而久之,她们就被我闹走了。你也知道,我跟晓羽吵了一次架。”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中学时期,大家热衷于拉帮结派,不融入进去的话,在班里就像个异类。我还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呢,但实际上,我也会羡慕她们商量假期一块去哪儿玩,会听到她们说‘喂,你们看,阮季星又装清高’而难过。”
没办法,她长着一双太好看的眼睛,讲话的时候,里面像有漩涡,把你吸进去。
戚蓝定定地望着她。
“我感觉,每个人看到的别人,都是片面的。就像我现在看你,也只能看到你的一部分。”
阮季星扬起笑,“但你如果愿意转个身,我就可以认识你更多一点。”
戚蓝也笑了。
她身上没有愁苦忧郁的气质,仿若一朵云,偶尔积雨,变得厚重,偶尔轻盈,随风飘荡。
但如她所说,人们羡慕她自由无拘束,可她也艳羡人世间的热闹。
戚蓝说:“其实我们知道,军训的时候,你有几次熄灯后跑出去哭。”
阮季星惊讶:“啊?你们听到了吗?”
“谢晓羽偷偷看过。”
“她果真是八卦。”
阮季星皱了皱脸,像着急揭开锅盖,表皮骤然收缩的馒头,丝毫没有身为漂亮女孩的包袱。
“那段时间我觉得好累,好想家,忍不住哭,但又不好意思被你们发现。”
她猛然察觉出什么,“你好像……从来没提过你爸妈。”
平时女生宿舍里聊天,无非是有关于家庭、感情、明星绯闻、学校八卦的话题。
谢晓羽不必说,她最爱唠这些了,冯清莹的情况她们也了解一二,唯独对戚蓝始终陌生。
阮季星又补了句:“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保证不往外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
戚蓝默了片刻,继续说下去:“我爸一直想要个儿子,给我取名都叫‘蓝’,我小时候他一直把我当男孩养,直到后来有了我弟弟。”
重男轻女的家庭并不罕见。
然而,幸福的人往往有相似之处,不幸之人却各有各的苦。
“生育、繁衍对他们来说,像完成一桩任务,我是一件失败品。他们随随便便把我养大,偏要做出一副付出很多的,很伟大的样子,要求我必须懂得感恩,对他们言听计从。”
刚刚,她和父亲闹翻,原因是父亲说没钱,克扣她的生活费。
事实是,他上月刚给他的儿子报上万元的兴趣班。
末了,他劈头盖脸地骂她,说别人家的孩子知道做兼职赚生活费,把你养到成年已经不错了。
家里并不真的拮据,只是认为,花给女儿不值得。
“你能懂吗?我用我舅舅换下来的二手电脑,而我弟弟弹着一台几万块的钢琴。”
戚蓝双手捂着脸,颓丧无力。
阮季星心口沉甸甸的,连挺直身板也费劲。
她看到一条清晰的分界线,是傍晚的晚霞被墙壁切割,一明一暗,戚蓝的位置居西,正好是暗的那半边。
她不认为这是命运的暗示,命运在处决任何一个人之前,都是毫无征兆的。
“我没有经历过你经历的种种,所以我没有资格教你宽心,也无法向你保证,未来一定会变好。这本身是一种傲慢,不是吗?”
未经他人苦,无论怎样说,难免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阮季星沉吟着,挪了挪椅子,进入暗的阵营。
她说:“但你想啊,我们才十八岁,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还有好多种可能性呢。或许,你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就给自己设立一个小目标,比如拿一次奖学金,去某个地方旅游,买一台新电脑,然后活着活着,你再回过头,说不定要佩服自己,怎么完成了这么多事呢。”
戚蓝笑了下,“难怪谢晓羽说你道理一套一套的。”
“可能因为我爱胡思乱想吧,以前沈轲说我脑袋像个竹篓,装满稀奇古怪的东西。”
阮季星忽然想起什么,掏出便签本和笔,低头写了句话,撕下来,“啪”地贴在墙上。
——蓝不是“男”,是启明星,海洋,以及天空的蓝。
戚蓝怔怔的,发不出声。
第一次,有人如此阐释她的名字。
是宏大的,浪漫的,而不是一位迂腐父亲生儿的执念。
她曾想,自己像一颗苹果核,掉进阴暗的,只有老鼠光顾的下水道,长出霉菌。
她原以为,菌丝会一点点将她吞噬,却不料,有人试图使阳光照到她。
这时,阮季星接到电话,是外卖。
她回说:“好的,我现在下来拿。”
宿舍楼最近发生几起偷外卖事件,楼群里好多人在声讨,但迟迟没有抓到小偷,她还是亲自取比较好。
阮季星跑到门口,又探进半个脑袋,“戚姐,你记得待会儿帮我解决哦。”
戚蓝笑,“好。”
*
阮季星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下楼,意外地看到沈轲。
他那台电动车掉了一只后视镜,用胶带潦草地绑起来了,近来降温,前面罩了块挡风布,容易令人想到“磕碜”。
但他总是端着恣意随性的态度,便也形成一种个人特色。
更主要的是,他长着一张可以为所欲为的脸。
她觉得他衣品差,到别人口中,反倒成了“行走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沈轲拎着一袋外卖,看了眼单子,又对了下她的脸,说:“偷外卖秃头女士?”
阮季星抢过来,“是我的。”
大庭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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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地念她的用户名,他不羞耻,她还羞耻呢。
“怎么是你?”
刚刚接到的电话也不是他的啊。
“兼职。”
“你还真是什么给钱的活都干。”
沈轲耸了耸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靠劳动挣钱又不丢脸。”
“诶,你给我的奶茶,我借花献佛了。跟你说一声。走了。”
阮季星点了一份煎饺和一份蛋炒饭。
吃完后,她和戚蓝一致认定,下次绝对不能再点这家店。
晚些时候,冯清莹和谢晓羽一道回来。
冯清莹说:“星星,我认识一个学姐,她在做家教,但她最近要忙论文,想转给靠谱的人。高一数学,周日上午上两个小时,一小时一百二,我记得你数学挺好,你有没有意向?”
“我不会教人欸,怕误人子弟。”
阮季星转头问戚蓝:“要不戚姐你试试?”
她知道戚蓝比她缺钱,一个月少说也有接近一千,可以缓解生活费的压力。
但换了个委婉的方式问。
冯清莹说:“先试教一节课,有钱,离学校也不是很远,来回一个小时,戚姐,你想去的话,我推你联系方式。”
戚蓝下定决心,点头,“好,你发我吧。”
第二周周日,戚蓝去试教。
阮季星给她打气:“戚姐,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成了请你吃饭。”
“呜,那我要吃烩饭!”
戚蓝笑:“没问题。”
她出门后,谢晓羽扁着嘴,酸溜溜地道:“星星,你怎么突然跟戚姐关系这么好了。”
“哪有,我不是天天和你一起上课吃饭嘛。”
“但我就是感觉你跟她走得更近了。”
阮季星思索了下,说:“可能是我魅力太大,让她不由自主地和我亲近。”
谢晓羽挠她的痒痒,“臭屁精。”
阮季星笑着躲开,“别闹了。”
笑得快抽筋,往外面逃,隔壁寝室传来一声骂:“大清早的吵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两人立即噤了声。
谢晓羽压低声:“我们宿舍被班长带得早睡早起,干脆挂个‘老干部活动中心’的牌子得了。”
阮季星“噗”地笑,“行啊,待会我们画一个。”
“你早餐吃什么?”
“想吃西苑食堂的小米南瓜粥和小笼包,但外面好冷。”
阮季星灵机一动,发消息给沈轲。
寄星:嘀——
R136a1:?
寄星:你在送外卖吗?能帮我带份西苑食堂的早餐吗?给你钱。
R136a1:发我。
*
唐天和半睡半醒间,听到沈轲的床铺传来动静。
怪就怪床架旧,承载一个一百几十斤的男生,“嘎吱嘎吱”响。
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撩开床帘,“老沈,大早上的,你去哪儿啊?”
“买早餐。”
沈轲套了件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遮过口鼻,再戴上帽子,只露一双眼睛在外。
“那你帮我也带一份,谢了。”
说完,唐天和倒头再度睡过去。
其他人听到,跟着附和了一声。
三个懒货,一到周末就在床上躺到日上三竿再吃早午饭,平时上课要么不吃早餐,或者随便垫吧一口,粗糙至极。
沈轲没好气地骂道:“去你们的,拿我当管家婆子了?”
揣上钥匙出门,一个没拉住,大风把门甩上,不知道的以为是他发脾气。
但他们没当回事,知道他这人面硬心软,最后反正会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