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菱水抬眸便撞入一双幽深深邃的眸子里,慕惊尘的声音依旧温和动听,
“师妹,我们御剑而行,今夜应当可以到芜城。”
虞菱水点了点头,抬手祭出镜花水月,跳了上去。
慕惊尘也没再说话,祭出本命剑。
两把剑化作两道流光飞入云霄。
这是虞菱水第一次出门,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好奇,她不断地环顾四周。
耳边微风清凉,底下是无边无际的绿林。
到了傍晚时,虞菱水果然看见了一座城掩映在绿树之间。
两人往城外落了下来,暮色四合,城郊之处几乎没有什么人烟,只闻林中猛兽嘶吼,风声呜咽。
仿佛是看出了虞菱水的疑惑,慕惊尘边往前走边解释道,
“芜城靠近驭兽门,城外三山环绕,山上多野兽出没是很正常的。”
虞菱水有些疑惑,“那这些野兽不会伤害凡人么?”
慕惊尘摇摇头,“一般来说,应当不会,除非……”
他的“除非”还未说完,便听见不远处陡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尖叫声,那道尖叫声惊起一片野鸟。
虞菱水和慕惊尘对视一眼,急忙提足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掠去。
女子的哭喊声越来越近,虞菱水透过重重树影,只见女子脚步踉跄,正跌跌撞撞朝两人跑来。
那个年轻的女人一看见两人便像见了救星般,两眼放光。
“两位,快救救我……”
虞菱水和慕惊尘跑近她,手中握剑,谨慎地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东西。
虞菱水不解道:“姑娘,方才追你的是什么东西啊?”
那女子声音颤抖不已,“是……是……”
虞菱水只觉后背寒毛竖起,她猛然惊醒,往一侧掠去。
与此同时,一阵刺耳的笑声陡然传来,方才还楚楚可怜的女子面容扭曲,头发、指甲疯长,宛如鬼魅般朝虞菱水扑了过来。
虞菱水手中剑光闪烁,急急往一旁闪去。
那女子声音尖锐,震得虞菱水耳膜生疼。
“小姑娘,你生得好漂亮啊——来,将你的脸献给我吧!哈哈哈哈——”
说着,她又再次冲虞菱水抓了过来。
虞菱水比起一般修士,修习之法确实算得上快,可此刻面对这个女人,虞菱水竟然看不清她的动作。
虞菱水几乎是凭直觉地持剑而上,只听一阵“铮铮”之声猝然响起。那女人极长的指甲与虞菱水手中的长剑相撞,泛出点点火星。
那女人看着瘦弱无比,却力大如牛,虞菱水不过才接了她一招便觉得手腕发麻。
她不敢再次与那女人硬碰硬,便轻点足尖往后退去。
与此同时,“咻”的一声陡然传来,虞菱水回眸只见,慕惊尘面无表情,手中的无为剑已然出鞘。剑光大盛,银剑从她面前刺过,阻止了女子的进攻。
虞菱水不再犹豫,运转灵力自女子侧面刺来,再次吸引了那女子的注意力。
就在此刻,慕惊尘怀中银光一现,一张银网蓦的变大,将那女子收入其中。
虞菱水收剑走近在银网中不断挣扎的女子,抬眸看向一旁站着的白衣青年,问道,“这是画皮妖么?”
慕惊尘唇边绽出一抹笑容,蹲下身子细细查看着被困在银网中的女人,低声“嗯”了一下。
虞菱水也将目光移到银网中的女人身上。
此银网是慕惊尘机缘下所得的仙家重宝,名唤:缚魔网。
名为缚魔,实则妖魔鬼怪皆可缚。
此时,那女子在银网中不断挣扎,表情狰狞,嘴唇翕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想来是被那缚魔网收住了声音。
传说中的画皮妖是画纸为皮,可有些画皮妖是夺去凡人身体,将其化为己用,这些画皮妖一般修为较高,残忍异常。
慕惊尘蹲下看着缚魔网中的那个画皮妖,面色凝重,他洁白不染纤尘的衣摆随着他的举动而落到地上,仿佛是落入凡尘的清辉。
“小师兄,你在想什么?”
慕惊尘回头便见,面容姣好的少女正在垂眸看着他,她好看的杏眼里尽是认真。
他有些急促地收回目光,睫翼下垂,掩住眼中情绪,声音与平时一般无二,“我在想......”
你为何会选我?
这一问题呼之欲出,却被慕惊尘生生压了下去,他看着缚魔网中不停挣扎的画皮妖,轻声道:“我在想,如何能将画皮妖从这个凡人身体之中逼出?”
虞菱水也在他身旁蹲了下去,“这有何难!我用引魂术将她引出来试试?”
慕惊尘眉头轻皱,严肃道,“不可。”
引魂术是一类牵引魂魄之术。
人之魂魄是最脆弱之物,因此牵引之时把控好灵力是重中之重。
还有一关键之处是,引魂术与共感是密不可分的,故而引魂时,施法者与被牵引者是共感的,一损俱损,极为危险。
此术并非人人可学,只有至情至性、共情力极强之人才可将其用得炉火纯青。
故而昆仑山九个内门弟子之中,成功习得此术的唯有虞菱水和三师兄两人。
虞菱水知道慕惊尘是在担心她,她却扬眉道:“小师兄信不过我的能力么?”
“并非如此。只是此术太过凶险......”
慕惊尘还未说完便被虞菱水打断了,她笑道:“既然小师兄都相信我可以做到的,那便无需多说了。”
慕惊尘还欲再说,却见虞菱水侧身看着他,认真道:“师兄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这时,慕惊尘解除了画皮妖的禁言术,只听她冷笑道:“你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乃妖而非鬼或是人,你当如何牵引我?”
虞菱水眼波流转,朗声道:“我曾见古籍中记载,画皮妖非妖,而是厉鬼化作。你莫不是被当做妖太久了,因而忘记了自己来自何方?”
说着,虞菱水咯咯一笑,“忘记来处可是个不好的事情哦。”
闻言,慕惊尘黑沉如墨的眼眸微微一动,却在转瞬之间便恢复了原样。
说罢,她不再理会画皮妖,她拿出一个匕首,在手心一划,一道血痕猛然显现,而后她抬手结印,口中低声念道:“诸神在上,以吾之力,引魂而出!”
语落,虞菱水闭上了眼,她的身体仿佛被抽了骨头般软软落下。
慕惊尘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他指节微微泛白,顿了一下方才将虞菱水拦腰抱起,把她抱到一旁的树下,让她靠着树干。
随后,慕惊尘抬手布下一个结界隐匿气息,以免林中野兽闻气而来。
*
虞菱水的魂魄从自己的身体里飘了出来,随后没入画皮妖中。
一道痛骂声猛然在她耳边炸起:“你这赔钱货怎么还不去死啊!”
随后,“砰”的一声骤然响起,头上便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一片血红。
一个男人正揪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的将她撞向墙壁,“砰砰”的闷哼声不断响起,鲜血汇成一小股,沿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
虞菱水此时与画皮妖是共感的,可以感受到画皮妖的疼痛和情绪。
一个念头从她的心里一闪而过:我定要杀了他。
那个男人好像是打累了,一把将她甩到了地上。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小兔崽子,你再敢拦着我我把你活活打死!呸!”
那面目狰狞的男人俯视着她,晦气地唾了一口,而后又用力地踹了她一脚,随后跌跌撞撞地往屋外走去。
虞菱水感受着身上的痛意,心下对那画皮妖生出了一丝悲悯。
画皮妖名叫伍招娣,是芜城人。
她爹酗酒成性,她娘性格软弱靠为别人清扫洗衣为生。
从她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她爹最大的愿望是有个儿子。
所幸,第二个孩子便是个男孩了。
她弟弟名为伍祖来,她爹老来得子,对伍祖来自然是放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嘴里怕化了。
可她娘却不一样,阿娘对她和伍祖来都是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的。
可惜,阿娘的话没有用。
伍祖来与那个男人越来越相像,小小年纪,酗酒、赌博、嫖|娼无所不为。
家中本就清贫至极,这下连一口吃的都没有了。
伍招娣才七八岁便出去挣钱,她小小的身子弯得越来越低,手上的冻疮发脓了也无人知。
唯有夜里,阿娘会抱着她,为她清洗伤口。
也是阿娘,用她那苍老的身躯挡在她的面前,被那个男人活活打死。
阿娘死的那天是一个雪天。
大雪纷纷扬扬,宛如棉絮般飘荡在虚空中。
伍招娣是被冻醒的。
阿娘的怀抱早已冰凉一片。
阿娘至死都没有直起身子过。
她慌乱地叫唤,可换来的是那个男人劈头盖脸的怒骂:“大早上的招魂呢?你这小兔崽子是嫌活得太长了吗?!”
伍招娣哆哆嗦嗦,声音颤抖:“阿娘......阿娘她——”
那男人一把将她扇倒在地,不耐烦道:“咋了?死了?那就拖出去埋了呗!”
随后打着哈欠往外走去。
伍祖来狠狠地瞪了一眼伍招娣,用最稚嫩的声音骂着最恶毒的话,“你个赔钱货,你怎么没和她一块死了?!”
伍招娣口鼻中鲜血直流,血和泪混在一起,说不清是身上更痛还是心里更痛。
她一点一点爬向阿娘,脑中不断浮现昨夜迷迷糊糊之际,阿娘的话。
阿娘声音哽咽:“孩儿,我的孩儿,是阿娘对不住你......若是,没把你生出来就好了。”
她说,“我该怎么放心留你一人在这吃人的世间啊?”
伍招娣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她在心里不断重复着那个念头:
我定要杀了你们。
我定要杀了你们。
我定要杀了你们。
“......”
不好!虞菱水暗道,她怕是要入魔了!
出乎虞菱水的意料的是,伍招娣并未入魔。
阿娘死后,她竟麻木的做着阿娘生前的事,像一棵野草般百折不挠的活着。
那年,她十六岁,在杏花微雨中遇见一个书生。
那时正是春日,杏花灼灼,小雨连绵不绝,她急于回家,仓皇之间不小心撞到一个书生,将他的满怀的书本撞落在地。
伍招娣一面不断地低头道歉,一面弯腰捡书,却不小心碰到一只苍白修长的手。
伍招娣立即缩回手,继续道歉。
身前的书生却忽然轻笑出声,他声音极为动听,“姑娘怎么一直在道歉啊,真是折煞小生了。”
说着,他往前一带,将手中的油纸伞尽数移到了伍招娣身上。
“小雨连绵,姑娘不妨就拿了我这把伞吧。”
伍招娣偷偷抬眸,却撞入一双充满笑意的眸子中,她顿时红了脸。
她往后走了几步,不停地摆手,“不、不用......”
伍招娣拒绝的话还未说完,那书生便将手中的伞塞到了她手中。
伍招娣赶忙要将伞还回去,那书生却已走出了几步远。
他一手护着怀中的书本,一手冲她挥了挥手,“姑娘莫要客气,明日午时,你到碧芜茶馆将伞还给我便是了——”
细雨落到伞面上,激起此起彼伏的滴答声。
伍招娣觉得这阵春雨分明是落到了她的心上,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伍招娣回家后便见伍祖来正坐在门口看着她。
准确的说是盯着她手里的油纸伞。
伍招娣刹那间脊背生寒,手脚发软。
她赶忙收起伞,抱在怀中,默不作声地往屋内走去,却在路过伍祖来时,被他猛然一推搡,怀中的油纸伞砰的落在了地上。
伍招娣立即弯腰捡伞,可伍祖来一脚踩在了那把伞上,他语气恶劣,“赔钱货,你这伞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