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招娣强忍心中的怒意,淡淡道:“与你无关。”
“啪——”一声脆响骤然响起,一个巴掌迎头而来,伍祖来力气极大,打得伍招娣耳鸣不止。
他恨恨的声音继续传来,“你个贱人——”
伍祖来抬脚要踹伍招娣,伍招娣趁这个机会一把抓过地上的油纸伞,将伞护在怀中。
伍祖来更气了,抬脚继续踹她,口中骂骂咧咧,“有钱买伞,没钱给我去赌?贱人,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
“......”
他踹累了又狠狠地啐了一口,摇摇晃晃走开了。
伍招娣脸上火辣辣的,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她许久后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她不是没反抗过,只是比起男人,她的力气太小了,反抗的后果是永无止境地拳打脚踢。
何况,家中还有另一个男人。
她会被活活打死的。
伞面上已经留下了一大块脚印,她对不起那个公子。
想着,伍招娣掩面哭了起来。
虞菱水上一刻还在感受着身上的痛意,下一刻便被无边的委屈和绝望环绕着。
若非此时与伍招娣共感,她永远都想不到在这世界的一个角落里,竟有人在遭受着如此的苦难。
第二日午时,伍招娣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向碧芜茶馆。
碧芜茶馆名为“茶馆”,实则是一个书屋。
里边摆满了许许多多的书本,每次路过时,伍招娣都能闻到一股由书香和茶香混杂而成的清香。
可她不敢停留,那地不是她这种大字不识一个的人能去的。
她知道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都识字,她们光鲜亮丽,才能出众,最重要的是,她们的父兄对她们都很好。
伍招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忽然感到一阵羞耻。
她忐忑不安,这是我能进的地方么?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懊恼不已。
那位公子好心借给自己伞,自己怎能言而无信不归还给他呢?
伍招娣咬了咬牙,再次往茶馆方向走去。
这时,一道人影恰好从茶馆中探出了头,见到伍招娣,他笑道:“你当真来了啊!”
伍招娣抬眸,便看见自窗台中探出头的书生,她扬了扬手中的油纸伞,轻声道:“昨日多谢公子了。”
说着,她将伞从窗台上伸进,可那书生却并未接过伞,他轻声道:“你等我一下。”
伍招娣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窗台下,不知书生要做什么。
不一会儿,她便见到书生从茶馆门口走了出来,他走近,她才看见他手中握着的小瓷瓶。
“多谢公子。”
伍招娣躬身,双手将伞递给书生。
书生依旧没有接过她手中的伞。
他垂眸看着她,认真道:“我见你受伤了......”
伍招娣猝然抬眸,对上他专注的目光。
她身上淤青太多了,她已在尽力遮了,可额角和脖子上的依旧遮不住。
“这是金疮药,女孩子留疤了多不好。”
说罢,不等伍招娣反应过来,他便将那药瓶不由分说地塞入她手中,随后转身进入茶馆中。
伍招娣看着他的背影愣愣出神,低头才想起伞还未还给人家,便叫道:“公子,你的伞......”
那人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声音含笑:“送给你了!”
伍招娣抬眸,只觉阳光温暖,微风不燥。
原来阳光也可以照到她身上。
原来世间的善意也可以落到她的身上。
伍招娣再次见到那个书生是一个云雾迷蒙的清晨。
她再次经过那片杏花林时,听见书声琅琅,她透过清晨还未消散的云雾看去,只见书生站在杏花林中背书。
初升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愈发的显得他干净出尘。
就在这时,书生忽然看过来,他们隔着重重薄雾对视,她听见他沾染笑意的声音:“姑娘,别来无恙啊。”
伍招娣吞吞吐吐道:“那个......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的伞我没带在身上......”
闻言,书生“噗嗤”一声笑了,他笑罢才道:“不是说送给你了么?怎么还想着还。”
伍招娣看着他充满笑意的眼睛,有些郝然地摸了摸后脑勺。
就这样,她和那个书生成为了朋友。
书生说她的名字不好听,改一个吧。
伍招娣轻声道:“你帮我改吧。”
书生严肃道:“那怎么行呢,新的名字该由你自己来取,它代表着你对自己的期望。”
伍招娣不语,许久才嗫喏道:“可我不识字啊......”
书生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他歉意道:“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你叫‘清音’可好?取自‘且养凌云翅,俯仰弄清音’,姑娘,你当生出翅膀,自由飞翔,莫让苦痛折了你的翅膀。”
她默念着“清音”二字,眼眶缓缓地红了。
她点了点头,“多谢公子。”
那是清音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书生会一笔一划的教她写自己的名字,不断重复着“且养凌云翅,俯仰弄清音”一句。
他会温柔地说,“阿音,女孩子便该被珍之爱之。”
“......”
可惜,世事无常。
书生也死了。
像阿娘一样永远离开了她。
有人含着金钥匙出生,备受宠爱,也有人出生寒苦,受尽折磨。
书生也出生在贫苦人家,他最大的愿望是考取功名,给妹妹和阿母幸福的生活,然而,还没等到他考取到功名,妹妹就被一个乡绅的儿子看上。
妹妹不愿从他,于是被凌辱了。妹妹绝望之下投河自尽。
阿母遭此打击,郁结于心,在几日后就猝然长逝。
阿妹自尽而亡,阿母撒手离世,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就此分崩离析。
书生大受打击,去找乡绅讨个说法却被活活打死。
清音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浣衣,她以为听错了,还无奈地笑了笑。
这年头,连流言蜚语都说得这般绘声绘色。
然而,后几日,她没再见过书生,书生很守时,从未这般迟迟不来过。
清音的心中越来越慌,她跌跌撞撞地往乡绅家中走去,却见那里人来人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可地面上分明还有干涸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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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只觉耳边轰的一下炸开了,叫她几乎站不住身子。
最后,她是在乱葬岗里找到书生的尸体的。
她用那瘦小的身体背着他的尸体,走过长街,走过长桥,走过那个杏花林。
细雨连绵,又是一年杏花时,可惜早已物是人非、阴阳相隔。
*
虞菱水忽然感到一股劲力将她往外推,下一刻她猛然脱离了清音的身体。
虞菱水骤然睁开了眼,双目微微泛红,眼中情绪起伏,她脸色惨白如纸,此行消耗极大,况且共感还未结束,她便被清音推了出去,这更是前所未有。
慕惊尘单膝跪地蹲在她面前,眸子宛如化不开的浓墨般黑沉,他抬眸看着虞菱水,随后眼疾手快地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虞菱水只觉一股如水般温柔至极的灵力从慕惊尘手上缓缓进入自己体内,顺着血管流向全身,心中那股戾气竟被慢慢地抹平。
虞菱水脑中还在不停的盘绕着画皮妖的故事,她心中五味杂陈,便有些无措地盯着慕惊尘看。
慕惊尘好似感受到了她呆愣愣的目光,蝶翼般的睫毛不住地颤动,他强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控制住微微颤抖的手,许久才放开虞菱水的手腕,温声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虞菱水看着慕惊尘,忽然想,我师兄那么温柔,怎么可能是反派啊!
随后,她唇边绽出一抹笑容,娇声道:“没了。”
慕惊尘抓了一把衣摆,暗暗地将手心冒出的汗擦去,随后站起身,欲去察看画皮妖,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呼唤:“师兄!”
慕惊尘几乎是立刻转身,却见虞菱水抬眸看他,杏眼中带着一丝无助,“我好像站不起来了!”
虞菱水确实没有说谎,她想起身,却忽然发现自己双腿竟不听自己使唤了。
慕惊尘低声道:“可能是因为引魂术太过耗费心神了。”
虞菱水点了点头,还欲说什么,却被画皮妖打断了,“站不起来了啊?呵——活该!还想看我的过往!”
虞菱水想起画皮妖的回忆,对她的冷嘲热讽并没放在心上,只是轻声询问:“清音,我没看见的回忆更痛苦吗?”
画皮妖一愣,震惊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可下一瞬她却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带着隐隐的癫狂,“清音?”
自他死后,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过她了啊。
虞菱水眼中充满不忍,“清音,你甘心这么一辈子待在别人的躯壳里么?”
“你叫‘清音’可好?取自‘且养凌云翅,俯仰弄清音’,姑娘,你当生出翅膀,自由飞翔,莫让苦痛折了你的翅膀。”
书生的话不断的萦绕在耳边。
画皮妖脸色苍白,虞菱水见她有所动摇继续道:“清音,我知你一生痛苦不堪,可你不能因为自己痛苦便加害于无辜之人。”
慕惊尘见画皮妖的灵魂开始颤动,于是将手中的瓷瓶丢了出去,喝道:“收!”
此言一落,那个瓷瓶大放异彩,画皮妖被生生拖入瓶口。
空留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慕惊尘收好瓷瓶,回头看着虞菱水苍白无比的脸,担忧道:“师妹……”
他话还没说完,虞菱水便直直地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