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跃动,明黄的光影照映在容晚面上,衬得她骨相绝佳。
时间不曾在她的容貌上留下痕迹,可夙昼不同,他从父母双全的世家子弟到家破人亡,从十六七岁到二十六七岁,
灵脉、灵元碎过好几回,如今又是一回。
“师父说什么?”夙昼只作听不懂她在问什么,“难道我方才忘记了师父?”
“不是。”容晚捕捉到他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再未多问,拿过药盏,道:“既然醒了,自己喝药。”
“师父,起不来。”夙昼语意中沾染些撒娇的意味,见容晚不动,他声音渐渐冷下来,“我没忘,师父方才唤我阿昼,我记得。”
“师父为我流泪了。”夙昼下意识想坐起身,却牵连到满身的银针,痛呼出声。
“不要乱动。”容晚一勺一勺喂他喝药。
“好苦。”夙昼喝到一半,不愿再喝,他挣扎着抬起扎满银针的手,抓住容晚的衣袖。
“师父,您为什么哭?”夙昼不记得那一刻冰天雪地里的痛,只记得她灼热的泪一滴滴砸在他脸上。
“不为什么。”容晚拿着药盏出门,任夙昼在身后呼喊,她回手扔出一道白光。
夙昼缓缓合上双眼,呼吸绵长起来。
出屋后,容晚盯着自己衣裳上的血愣神。
指尖捏诀,一瞬之间,她便换一身清清爽爽的绸纸衣衫,同昔年在人间界时常穿的款式一模一样。
裙衫外是绣满浅彩色的紫藤外袍,腰间没有勒人的束腰。唯一的装饰只见她耳垂上坠着的两颗紫玉小珠。
换过衣裳,容晚一步步走至院中。
鲜血染红落雪,那道蜿蜒血痕爬过大半个夙州。
只见容晚抬手捏诀,精妙的灵阵自小院生发,迅速向周边蔓延,直至掩盖掉所有的夺目血痕。
她灵识无边,可望千里之外。她望见有些角落刺目的血凝结成冰,指尖一动,猛烈的风雪朝夙州扑来。
不过一瞬,地上落下一层白。
咯吱——
诊治过薛沐,衡游从侧屋中出来,望见容晚舒适的一身裙衫,笑道:“上仙,哦,不,容姑娘终于再回人间了。”
容晚脸上不见笑意,却提起兴致同衡游说笑,“衡公子,许久未见啊。”
二人来来回回调笑过几句。容晚在乌衣巷尾的小院设下繁重的结界,她用尽毕生所学一道道设下灵阵法印。
衡游见此,补上容晚未设的灵阵。二人多年好友,他自是知容晚所想,便道:“我们离开后,此处应当安全。容皓就算强破,所用时间也足够我们赶回来。”
“衡游,走了。”
“去哪儿?”
“你知道我要出门,却不知道我们去哪儿?”
“我又不是首座,从小时候开始,你们俩行事方式都差不多,想什么也大差不差。”
“所以,容皓不会来了,他们俩在这里很安全。”
“啊?为什么?”
因为——
也许是我吓到他了吧。也许除却权力高位,容皓还是在意我这个妹妹的生死。
二人追着夙昼留下的那道血痕,一路清除,以防别有用心之人追寻至此。
容晚和衡游立于墨麒背上,他们二人行路极快,不出片刻,停于一处山林上空。
“怎么不下去?”衡游问。
“自当年血案后,夙州无处不是尸身,我不敢踩雪。”容晚拍了下兽头,墨麒王低空飞,她寻着血痕中的灵气,往前追去。
血痕止于桃林,再往外便出了夙州边境。
“是夙氏的墓林。”容晚飞跃而下,她踏雪无痕,步步往前走。
这里山势较高,又是背风之处,积雪寒冰不多,能窥见几分旧时样貌。
“这里和落乌那一处墓林阴阳相生,难道是血灵的来源?”衡游越说越觉得惊恐,道:“这是哪门子传承啊?简直是太奇葩了吧。”
“祖祖辈辈积攒的灵力,怪不得啊。”容晚一面和衡游说话,一面寻到阵中,只见一间同落乌墓室无二的墓室。
“熟悉吗?”容晚问。
“不是完全的一模一样,方向相反。一阴一阳,方能守恒。”衡游猛然想起什么,他拽过容晚腰间的玉牌,在里面翻来翻去,终于摸出一本《落乌世家典选》。
翻来翻去,衡游停在其中一页,问道:“数万年前,落乌的第一任君首是谁,你还记得吗?”
“谁?”容晚有些茫然。她不喜欢史学这一门,又在上因长大,只了解一些上因简史。
仅有的知道的这一些,还是当年仙学里必须要学的内容。
“落乌第一任君首咒宿,残忍、嗜杀,落乌百家倾尽全力共伐,足足用去一千多年。”
衡游又翻到另一页,没找到想要的内容,玉牌内翻来翻去,又去找另外几本极厚丛书,关于落乌禁咒、密辛一类。
手中这本自然丢在容晚怀里,她看着其上的文字,语意颇为尴尬,道:“君首名姓这里是落乌古文吗?什么意思?”
“咒宿。符咒的咒,星宿的宿。”衡游终于翻到内容,字字读过,心中凉意波澜,道:“血灵一术,咒宿首创。”
衡游又翻开另一本,“野史传闻,咒宿留有一子,血脉未断。我之前修人间界简史,夙州夙氏一脉,似乎非人间界本土人氏……”
“容、容晚。”衡游字句颤抖,道:“他不会是咒宿后人吧。咒宿,夙昼,连名字都像。”
“如果真的是呢?”容晚思及过去种种,语气微凉,道:“人间界凡人生不出三灵混体。血灵一术,连褚尽欢都不会,他却有这样一份传承。”
“衡游,我们在死斗场见过他出招。十年修行便有如此境界,任何一个天赋异禀之人都做不到。”
他们不曾进去那间墓室,夙昼来过,这里便不再有任何价值。
自这一刻起,容晚对夙昼的身世起疑。他难道不是夙家主和夙夫人的孩子?
原剧情中从未发生的事情,在这一刻,让容晚觉得忧惧。
如若夙昼是咒宿一脉的后人,那他似乎更有资格去做落乌君首的位置。
“咒宿在落乌可有旧部吗?”
容晚坐在墨麒背上,时不时揪下墨麒几根毛。
“这。”衡游以脚指着墨麒,道:“据说当年墨色麒麟兽先祖正是咒宿坐骑。另有传闻,褚氏祖上、我母亲祖上昔日都是咒宿旧部。”
“那为什么……当年百家共伐?”
“咒宿当年开创落乌,那个时候他就嗜杀,可是百家依然崇他为首。后来百家共伐,我倒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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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为他嗜杀,而是别的原因。比如他开创血灵一术,招人嫉恨?”
衡游手中的几本书自行翻来翻去,他一眼三本,一目三十行。
“衡游,你娶的是哪家姑娘?”容晚忽然问道。
“啊?”衡游道:“阿意没有什么家世,无父无母。”
他忽然有些浅浅的怒意,问:“是不是我爹让你来劝我和离?”
“没有。”
容晚并未生气,衡游对这事过于敏感,好些年才遇到一个喜欢的姑娘,又同衡廷肃大吵一架,心中自然不快。
她只是觉得阿意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没有?”衡游反问道。
“真的没有。”
“想你也不敢骗我。”
“那她叫什么名讳?”容晚隐隐有一个猜测,她回想起那姑娘的面容,眉眼之间似乎和一个人有些重合。
“阿意。”
“姓什么?”
“她没有姓。”
“嗯?”
容晚耐着性子和这位情史匮乏的仙上解释道:“衡游,你们成婚那日虽说客人不多,但布景、婚服极为豪奢,礼金动辄数十万魔玉,她怎么可能是没有家世的姑娘。更何况——你父亲向来克扣你的灵石,你哪里买得起落乌主城的宅子?”
“阿意说,那是友人所赠。”
“友人?你怎么不送我几百万灵石呢?”
“你知道我没有。”
百辩不通,容晚放弃从他这里获得阿意的消息,只问:“你有多喜欢她?”
衡游眼眸中流露出欣喜之意,他眼中的柔情这些年容晚从未见过。
好半响,衡游深思熟虑地说出一个答案:“我不知道。但是你和阿意打架的话,我一定帮她。”
容晚不曾有过情事,她也没喜欢过什么人。
听过衡游的比喻,她有点想骂他重色轻友,却更加在意为何衡廷肃百般阻挠。
难道是——
昔年衡廷肃曾用她强破禁狱诡道的审判书求她一事。历来公正清明的仙长从不徇私,却以此要她救衡游一命。
莫不是这一劫同阿意有关?
“你伤心了?”衡游见她神色略低沉,宽慰道:“容晚,我们从小就认识,你和阿意不一样,她和你打架会输的,我得帮她。”
“我才没有。”容晚眨掉眼中的泪光,只是问:“喜欢她是什么感觉?”
“我见到她就开心,想到她就会笑。”衡游认真道:“容晚,我觉得她比我的命还重要。”
“你回去吧。”容晚道:“我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同你传音。”
“赶我走?”衡游驳道:“怎么你要成就大业就不带我了?三界共主之争,我看好你!”
“衡游,你如今成家了,要回去陪她。”
“不怕。阿意应允的,她说男子成家立业,要我跟着你好好立业,她也看好你。”
“你同她说过我们要做的事?”容晚心中的警钟敲响。
只听衡游愣道:“对啊,她怎么会知道?”
容晚驱使着墨麒转向,直奔落乌。
她心中恐慌一点也不比衡游少。
阿意,阿意,是谁都可以。
唯独不要是褚氏的小小姐,千万不要是褚尽欢的胞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