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见谜(一)
    霞光宛如澄蓝蓝上空的痣。

    渡厄星君看见殷漱从河边回来,也没问去由,两人纵云回到西荒的路上拌嘴了。

    情况是这样的,渡厄星君占据最好的云头,回身道:“一路规劝你回去,你就这么回去的,你舌台空乏,身体劳疲吗?还有没有失望遗憾了很久没有去成的地?”

    被那些臭臭的闻床怪暴缠而奋杀的又不是你?你目前还没有代姑讯问我的资格?

    心头气焰难挥霍,心量变化翻天地,她立时掐诀,悬空划出一排炫光的字:你是有力气的男子,打扫个小小都城,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只看你是否敢去攫取妖怪的命。

    “举手之劳?”渡厄星君道:“诸仙的仙途不同,你若想通晓欢都,勤于算账,就不该回来。”

    事非急物,不与他计较。

    那靡靡打理西荒的事务多年,已站在巍峨的离荒门口,一扫对方的仙袍,已经明白对方的身份。

    没等渡厄星君自我介绍,靡靡已上前搭讪:“这位想必就是神族的渡厄星君,我们月漓神女的未婚夫婿,渡厄星君的威名,我们西荒早有耳闻。”

    渡厄星君微微点头。

    殷漱一脸“我师父呢?”的问法。

    靡靡很有眼劲:“殿下,无须担心上神,隔壁洲主,传布命令,喊上神浮厝一起聚会商议事情”

    殷漱松一口气,已经头大,遭不住骂了。

    靡靡看着渡厄星君清湛湛的样,已是眼波闪闪。

    细看诸处好啊!

    先不论仙阶的高低,也就是看一把皓腕凝香雪的渡厄星君,也算全了贪颜之想。

    靡靡心想,东里殷漱跟渡厄星君同坐一云回来,他们已然相互认识,那月漓神女的事情不就好办多了。

    却观殷漱之眸寒于水。

    渡厄星君见殷漱口舌不便,遂把殷漱在欢都的事情交代清楚。竹神靡靡往殷漱身侧一站,捏着她的下巴,看她的舌头,出去好好的,回来竟成一个哑巴!

    有一只硕鼠在离荒门的门柱探头,饥渴地偷听殷漱去欢都的私生活,小硕鼠的眼风后,跟来一只重明鸟,重明鸟扛着一把长祋,都想长声叫唤了:“小殿下,你终于愿意回来啦?你知不知道浮厝主子的愤怒会把我埋进坟墓里去的,咦,这位仙君,不知怎么称呼?”

    那一只小硕鼠捂着鼠嘴窃笑,还记恨着殷漱揪它小尾巴的事情,她可真是一个贱仙,又勾搭了一个小白脸回来,好像就是上次竹林扫雪见过的小白脸,她就等着被收拾吧!

    “你莫非是……月漓神女的未来老公?”重明鸟相着他的面相,一般长得白的,骨子里都是黑的。

    靡靡猛地点头,还拽着重明鸟的袖子,要他注意别叫错了。

    重明鸟相完面相,不是很满意的:“殿下…你迟迟不回,去哪儿游耍了?你都不带我去?”

    渡厄星君闻见,只出一句:“神女一跬步,皆关乎苍生,西荒断不可忽视。”

    眉动颊承,口台上火,这还上升到苍生了?殷漱一听,想把他锤到八百里外,左手拟出一片帛,右手化锤为笔,郑重其事把欢都发生的事情写给重明鸟看。

    渡厄星君目光一捷,微微一视,视而发言:“用自己有准备的去伐对方的无准备,才能取胜,似你这般莽撞行事,只会横生不知其果的烈罪。”

    渡厄星君立在眼前,殷漱仿佛看见“严肃”一词的具象化。

    “哦!我的殿下!……你在火光中,战了七八十个回合啊!你打这么久啊!”重明鸟眼色饱含同情,哈哈哈哈,殷子,你也有今天啊!

    靡靡一字一句酥酥地:“上古神女建树有大徳的,必须有大手笔的臣子来颂扬记载,月漓殿下,这一回你干的不错,前人有臣子记事,你有夫婿记忆。”

    殷漱:“……”

    靡靡笑着:“这渡厄星君驾临西荒,殿下理应打髻上妆,怎么还这么一副乞丐样,你这一件小破貂都穿几百年了,就算穿不馊,我们都闻馊了。”

    殷漱瞪一眼小硕鼠,它连忙跑开去别处打劫了!

    靡靡道:“殿下,西荒乍暖还寒,很难安排相谈的时辰,都别站着了,快点进去吧!”

    重明鸟不想招待当渡厄星君,判他是个麻烦的存在。

    三人穿过往生竹,行到幽水畔,幽水上漂着乌篷船,船靠着岸,岸边有个灶台,灶台上的砖洁净如新,灶台上的铁锅和各种食材闪着清冽的光。

    有仙侍轻声经过,正欲相看,却见靡靡惊乱,手中锅铲,脱手一掉,遮了他们的视线。

    “等会儿,还想看一眼,听说突然过来一个年轻仙君。”

    “幽水畔,可以随便进来的吗?你们不知道那只犟鸟的犟脾气吗?”

    “再说了,西荒最实力强悍的神仙,可是我们的浮厝主子。”

    往生竹的竹笋开得那样鲜活,还有闻着味儿来的仙侍蛰伏在草丛,窃窃私语。

    靡靡不时打量渡厄星君的风姿。重明鸟照着靡靡的吩咐,蹲在幽水畔,捞出一条鲷鱼,轻轻一弹,好膘肥的鱼子,拿竹刀刮鳞,砧板上鱼有七八斤吧,竹刀将鲷鱼滑晕了,整个过程巧妙避开鲷鱼的神经,为鲷鱼保留住一整套神经系统。重明鸟以看得见的鲜活给予渡厄星君最直观的感官刺激。

    渡厄星君的目光微移,此种做法可是少见的残忍。

    靡靡的厨艺都是月漓所授,虽谈不上有多深的造诣,倒能出得厅堂。

    殷漱以前常常来往生竹,那时靡靡也没长高,两人在竹林养鸡,在仲春之月挖虫鸟的巢穴,占据百仙之屋,霸占百户之田。殷漱跟靡靡一比,靡靡的天资比她好多了,一下子就修炼成神了,显然是她姑姑的骄傲,她画的仙符细得像蚊子的腿,一钩一画都很清楚,用的还是竹汁,她是顶顶聪颖的竹仙。靡靡是西荒春风得意的新贵,谁不想去巴结呢?

    反观重明鸟,传闻他经历过数道仙劫,每一道仙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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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都无法应对,浮厝特别关照他,对他有很高的期望,希望他可以在仙洲成就一番大事。

    近日,竹神靡靡上新一轮火锅,有红茄火锅,骨汤火锅,鱼头火锅,羊蝎子火锅,菌菇火锅,果蔬清汤火锅,她对这些火锅的做法都做出调整。

    重明鸟把鲷鱼递给靡靡,靡靡大嫌汤汁不够甜,要重明鸟换一味做汤的佐料,她将那鱼头半煎半炸,微黄捞起后,就下热油,捞出豆瓣酱渣子,放入千年豆腐煮开,再把千年豆腐带汤倒入鱼头锅内,大火烧开,煮一会儿,捞完鱼头可涮各种火锅食材,比如陈年的鸡腿肉,天青肥菜,翡翠青笋,土色滚豆。

    靡靡看着渡厄星君,莫名的开心,唇珠不自觉嘟起,宛如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这只猎豹忘记看着油锅,突然锅中黄色一闪,锅下有鸟被灼,一道黄光直溅重明鸟,好像不是靡靡的错,都是大锅的错,此大锅盖欠揍,罩不住沸油。

    “你慢一点儿哈,”重明鸟两手在冰凉的指丛行止,揉了揉自己的纤纤玉指。

    靡靡兴兴点头。

    重明鸟看着她,今日她是怎么回事?应付了这一方的蔬菜,那一方的荤肉又出问题。

    殷漱自去削果皮,把一条一条的黄瓜放在幽水中冰镇。渡厄星君径到她的身边,行走之间淡香弥漫。殷漱瞅他一眼,拿着一把削皮刀,好像在说:渡厄星君,你看见了吧,我们的西荒没有厨房,萧条简陋不能挡风遮雨,我们西荒怎么能高攀神族阙呢?

    渡厄星君好像看懂似的,忍下淡淡的笑容:“此洲田地未见荒芜,百姓未见离散,乡民安分种守,足见上神浮厝做过一番耕耘民心的准备,我当向他请教治理的常道。”

    油盐不进,赖着不走。

    不多时,火锅做好了,香味四溢,充斥水畔,惹人垂涎,四人围坐。

    靡靡扯扯重明鸟的羽衣,语气一软,要求换座。重重,你是看不见他的帅呀,那人家的嘴能跟你的鸟嘴一样吗?这么一看,我就想被他柔柔嘴欺凌,长相也太有用了。

    重明鸟见势,不想拂了她的面子,拖拖拉拉的照做。

    靡靡含嗔带笑:“渡厄星君,味道如何?我可不是好的厨艺。”

    渡厄星君还真的尝一口汤,放下手里的汤勺,语气仍旧严肃:“这一道汤物的汤味……不见荆棘。”

    靡靡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线,充喜的线。

    殷漱插着筷子,上次说什么绝粒养性,转头亦是油盐都进的俗人。

    重明鸟低声对着靡靡说:“他不过是个星君,长了一张白豆皮,又不是厨神,你何必找他评价食物。”

    靡靡看一眼重明鸟,叫他停手停嘴:“你说得不对,女子会为那些欣赏自己厨艺的人心动,因为值得这样,”说完,转身就要对着渡厄星君笑了起来。

    重明鸟也不想跟话,指爪在碗边打一下。

    殷漱哪里还顾得上看渡厄星君,只觉得他声声作假,走嘴花腔,兀自吃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