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与许清秋经过多日的相处,愈发熟稔。
许清秋待人温和,也不会摆主子的架子,碧水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见主子人好,竟也什么都说。
“王妃,人家都说老夫人这是被鬼上身了!”
她瞪大眼,眼里恐慌。
许清秋蹙眉,摇摇头:“慎言。”
无论是真是假,都不能枉下结论,老王妃常年吃斋念佛,一心向佛,看似慈悲为怀,手段却一点也不手软,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倘若之后让老王妃知晓了,少不了苦头吃。
碧水谨慎地点点头。
她又伸头过来道:“王妃今日又来了一个郎中。”
许清秋不在意道:“这有何稀奇,这几日多少郎中请过了。”
“今日似乎不同,那郎中看起来倒有几分实才,他声称老夫人是受惊犯了癔症,每夜的梦魇又扰乱着她的思绪,导致她病情加重。”
与老王妃的症状都合上了。
许清秋继续问道:“可曾说有何解法了?“
碧水正欲开口,便听见外面有小厮道:“王爷特请王妃前往正堂。”
许清秋应了声,便匆匆地赶去。
这般紧急,忽然唤她,莫不是老王妃此事有了法子。
郎中被控制着心神,眼底有几分呆滞之气,见人已齐,开口道:“此病虽吓人,但并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需要王爷与王妃合力相助,方可破。”
许清秋微微惊愕地抬眸,便见凌昀生面色平静,仿佛对这个说法毫不在意。
她问道:“为何需要我们二人?”
郎中蹙眉,叹了口气:“王妃有此疑问实属正常,倒也不瞒王妃,您与王爷为老王妃的亲人,你们二人前往老王妃的梦境,找出老王妃心中恐惧,打破恐惧根源,方可使老王妃清醒。”
这个治疗之法实属新鲜,许清秋从未听说过。
凌昀生挑眉,问道:“你可有法子让我们进入娘的梦境之中?”
进到别人的梦中,简直匪夷所思。
郎中不过是一个治病的,哪里懂这种道法之术。
许清秋原以为凌昀生是心中不愿,这才故意刁难郎中。
谁料郎中竟像意料之中似的,他点点头:“自然是有的,喝下我特意调配的药汤,方可进入老夫人的梦境。”
许清秋犹豫之际,被人轻轻握住手。
凌昀生眉眼弯弯:“夫人莫怕,本王会保护你的。”
许清秋心神微定。
两人喝下药汤后,躺在床榻上,对面是陷入梦魇之中的老王妃。
郎中踏出王府后,看着街边络绎不绝的人群,被控制住的心神渐渐清明。
他疑惑道:“欸,我怎么在这里,啊想起来了,我这是要去给王夫人看病,瞧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
呼呼的风声。
一只巨大的风筝在天空飞翔,牵引它的白线若隐若现,顺着白线看去,一个男孩攥住线,脚下跑的飞快,发出雀跃的欢呼声。
台阶上,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含笑望着这一幕。
待男孩疲倦了,她招招手。
“阿生,快过来。”
被唤的男孩噔噔噔地跑来,问道:“娘亲,怎么了?”
女子摸摸他的头,温柔地说道。
“娘亲那送来了许多梅子,太多了,我们吃不完,三姨娘怀孕了,你去给她送些梅子,刚好解解馋可好?”
凌昀生点点头,听话地跑去送梅子。
望着男孩的身影,女子笑着,却不达眼底。
楼兰阁。
女子躺在床上,肚子高高隆起,看起来足足有八个月份大了。
她近日被孕吐折磨得瘦了一圈,却还是哼着歌,轻拍着自己的肚子。
“怀孕可真辛苦,我以后才不要生孩子呢。”
身旁的婢女小金一边为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后怕地说道。
薛姨娘闻言轻笑,拿起手指轻点她的额头。
“你呀,最是天真无邪了,这是女人该经历的一回。”
小金不以为然,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门外忽然有敲门声。
“薛姨娘,我娘让我给您送点梅子。”
听到凌昀生的声音,薛姨娘连忙让人进来。
男孩提了满满一篮子的梅子,个个饱满色香,薛姨娘想要起身,却被臃肿的肚子困住,半晌起不来,小金将她慢慢扶起,她艰难地走了过来。
“夫人有心了,就是我如今身子这般,不方便招呼阿生。”
凌昀生爽朗地笑着:“薛姨娘说得什么话,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需要人招呼。”
顿了顿,他骄傲地说道。
“我今年可都十岁了!”
这话一出,薛姨娘与小金都笑出了声,童言无忌,让人忍俊不禁。
凌昀生坐了一会儿,便起身了:“姨娘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主仆二人目送着男孩蹦蹦跳跳地离开。
小金说道:“大夫人和昀生少爷人可真好。”
薛姨娘没说话,却也笑弯着眼,显然赞同她的话。
小金拿着棒槌和搓衣板往河边走去,便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缩在树枝间,正瑟瑟发抖。
她停住脚步,认真看去。
原是凌昀生。
“昀生少爷,你去树上干什么啊,树上危险,快下来!”
男孩泪眼朦胧:“你以为本少爷不想下来啊,我被挂在上面了,我的风筝挂树上了,我爬上来找它呢。”
小金扑哧一笑。
她展开双臂:“少爷往下跳,奴婢会接住你。”
凌昀生抹抹眼泪,试着把腿往下一伸,又颤抖地收回去,酝酿了一会儿,他闭上眼,直直地往下倒。
感受到女子柔软的怀抱,他睁开眼睛,眼睛一瞬间变成红色,待细看时,又恢复成褐色。
小金勉强地支撑住男孩,说道:“看吧,奴婢说会接住你。”
凌昀生环住她的脖颈,眼泪汪汪:“呜……我害怕”
男孩生得唇红齿白,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眼睛红红的,像一个瓷娃娃。
小金心里软软的,轻拍他的脊背,哄着他。
等了半晌,也没见男孩下来,小金狐疑地看向他,哪怕她做惯粗活,力气比平常女子要大一些,也架不住一直抱着一个十岁的男孩。
男孩轻轻别开脸,避开她的视线。
“……我的腿麻了,劳烦小金姐姐将我送回寝室了。”
……
小金每日都会陪着薛姨娘,她月份大了不便出去,她便将外面好玩的事情一一讲给她。
薛姨娘抚摸着腹部,眼里温柔:“待这小家伙出生后,好好长大,便能亲眼去见识你所说的美好了。”
小金轻声喟叹,她已换过好多个主子了,薛姨娘是最善良,最通情达理的主子。
虽然贵为姨娘,却不自恃高人一等,反而对他们这些下人极好。
好人就该幸福美满,她希望薛姨娘快快乐乐,平安生下小主子,到那时便能一起去见识这个美丽的世界。
薛姨娘困乏睡下了,小金出门溜达。
却听见几个交情好的婢女在窃窃私语。
“六姨娘被打得好惨,隔了好远都能听见她的惨叫声,真可怜。”
小金连忙问道:“发生了何事?为何会这样?”
婢女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抬头发现是小金,这才呼了口气。
忽然想到小金的前主子便是六姨娘。
她们神情有些许不忍,犹豫道:“六姨娘被指控与人私通,就连小少爷也不是王爷的,人证物证俱在,王爷发了好大的火,让人打了六姨娘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
小金惊愕,五十大板都少有男子能挺过去,别说是娇滴滴的六姨娘,显然王爷是下了狠心的。
她抿唇,抬脚小跑过去。
远处的场面狰狞一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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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姨娘躺在长凳上,背后的衣服满是血迹,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
她垂着头,人们都以为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主座的端王一张脸上满是怒火。
却没想到那女子又艰难地抬起头,微弱的声音。
“妾身……从未……做过任何……不……规……之事……”
众人皆偏开头,心中有些不忍。
端王看到她这般惨状,心中的怒火也渐渐减少。
一旁的大夫人轻拍他的胳膊。
“王爷,六姨娘想必也是有苦衷的,可否送她去看一下郎中。”
端王一听这话,立马怒火中烧。
他甩开林素瑛的手,狠狠地说道:“她有什么苦衷!人证物证俱在,难不成还是本王冤枉了她不成!”
“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再打二十板!”
林素瑛一听这话有些急了:“王爷……”
端王冷冷地看着她:“你再为她求情,就别怪我迁怒于你。”
话落,女子愣住,低下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板子落在身子,发出闷响,在打了三板以后,打手停住了。
“王爷,人断气了。”
端王挥挥手:“拖出去处理了。”
小金呆愣地看着这一幕。
如此得可笑。
人命如草芥。
以前高傲不可一世的六姨娘竟如同一只蚂蚁般微不足道。
回去后小金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为薛姨娘熬安胎药时竟失手将药打翻了。
她手足无措地看向薛姨娘。
便见薛姨娘微微叹气:“这是怎么了?一直看你心慌,也不同我讲。”
小金眼泪顿时涌出来了。
她带着哭腔将事情讲了一遍。
薛姨娘面色有些凝重。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六姨娘虽然心高气傲,常常打骂下人,但她对王爷始终是真心的,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小金揉着眼睛,不解地说道。
薛姨娘用纸巾抹去她的眼泪,看向远方。
“小金,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残忍。”
小金已见识到“残忍”一词了。
却不知道,这仅是开端。
六姨娘死后,被人丢进了乱尸岗,她母家薄弱,也对她没有几分真心,嫁到端王府享受了半辈子荣华富贵,死后却连个墓碑都没有,无人为她收尸,尸体被野狗咬的稀碎。
由于通jian,她的儿子被认为是杂种,虽然没有被赶出王府,却也无人问津。
才五岁的小孩子,在柴房受尽折磨与屈辱,最后竟被活活饿死。
小金这才意识到,“残忍”这个词的可怕。
来不及感慨与忧思,转眼间薛姨娘要临盆了。
听着门内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小金急得直冒泪花。
接生婆喜悦的声音传出门外:“伸出来一只脚了,夫人加把劲!”
小金心中微微安定。
却听见接生婆慌乱道:“怎么会这样!夫人大出血了!”
伴随着她的话落,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出。
恍惚间,这道声音与小金脑海中六姨娘的声音重叠,小荷泪流满面,却也只能坐在地上绝望。
不知道坐了多久,便看到薛姨娘被抬了出来。
小金连忙起身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接生婆避开眼神,遗憾地说道:“夫人没挺过,已经断气了,一尸两命,孩子也没能出来。”
轰隆一声。
小金脑海中似乎听到了一声雷响。
是天塌了吗。
她抓住接生婆的手,问道:“为什么会忽然大出血?”
接生婆皱眉:“我也没想到,刚开始夫人的状态很好的,忽然间就开始大出血了,不过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还请节哀。”
她摇摇头。
小金愣住,头脑中一丝灵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