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一边担心母亲责骂,一边腹议自己不仗义,畏畏缩缩想躲着朋友的探望,时姝磨磨蹭蹭满心矛盾挪步到花厅。

    站在窗棂前欣赏着园中春色,听到脚步声,林蓁转过身看去,时姝刚跨进门。

    林蓁笑意盈盈看向时姝。

    时姝眼睛闪了一瞬。

    春光笼罩着林蓁,映照在她紫色襦裙上熠熠生光。

    雪白肌肤透着健康的淡粉,琉璃般的眼眸仿若耀着光芒,像世上最耀目的宝石,眼角微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媚意,浅浅酒窝让笑容增添说不出的灵动。发上钗环宛若失了颜色,时姝压根没注意那些花簪样式。

    就看着林蓁额前轻薄刘海随着微风有些颤动,那细细碎发微动,似小小刷子轻轻挠着时姝心房,舒服又有些心痒。

    不过两日不见,她怎么更好看了呢。

    时姝一时忘了刚才进门时所思所想,甜甜叫了声“林三姑娘”,好奇瞅着她。

    林蓁对上她的目光,情不自禁摸了摸脸,问道:“我脸上怎么了?”

    时姝直言不讳:“越来越好看了”。

    林蓁笑出了声,对时姝道:“时姑娘,叫我林蓁好了。我今日来是特意来谢谢你”。

    “那你也叫我时姝,或者姝儿”,时姝笑眯眯,又有些不解,“谢我什么?”

    “若不是你帮我,我和方怀简会错过”,林蓁一想到这种可能,心中微微抽搐。

    “今天我要去见他,我一定会让他想起来”,林蓁笑得颇有自信,“只要他想起来,他就会娶我”。

    “啊”,时姝被林蓁的直白惊倒。

    她想过这种可能,但没想到林蓁这样淡定自若脱口而出。再看她的好颜色,忽然明白林蓁为何更好看了,想到这些,时姝的脸有些烫。

    又想起自己担心的事,心下骤然忐忑。

    林蓁似看穿时姝心思,笑道:“过去我常觉人生无意义,再见方怀简,我才知原是未碰见对的人”。

    “既然碰见对的人,我先一步或者他先一步有什么关系,莫错过莫遗憾才是要紧”。

    时姝听得瞠目结舌,母亲讲给她的道理、她读过的书都是女德女戒类似,林蓁是她见过最大胆之人。

    林蓁道:“诗经上男子爱慕女子有之,女子爱慕男子有之,我们只觉美好,有人读诗经读出龌龊了么?”

    这些话似乎很荒唐,又似乎不言而谕。时姝不由自主地想,自己的情郎若被别人抢走了,那她定然窝心。

    一时又想自己怎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得林蓁想捏一捏她的脸。

    林蓁正色道:“我想感谢你,送你礼物,可我每月月钱有限,想来你也不缺金银,不如请你去松鹤楼吃点心,我从未去过,据说店里现做的好吃得紧。”

    时姝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顺手之劳”。

    “怎能不用,现在我只能请你吃点心”,林蓁道,“以后我成亲时请你坐主桌”。

    时姝脸红得像她发间的玫瑰。

    林蓁笑道:“你脸这么红,好似你要成亲”。

    时姝伸手轻怕了下林蓁的胳膊,斥道:“不许笑我!”

    两人商议去松鹤楼吃点心,时姝突然想到,松鹤楼离宫城很近,是方怀简每日去上值翰林院时必经之地。

    可林蓁都请她吃点心了,陪她再去见方怀简也没什么,时姝与林蓁相谈甚欢,之前头秃的问题仿若烟消云散。

    “吃完点心我陪你去见方二哥吧?”

    “谢谢你,不用,我和他一些事需要单独与他说”。

    在林蓁没注意的地方,时姝的脸又红了,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林蓁压根没有再麻烦她的意思,她却视她洪水猛兽。

    吩咐管家备好马车,两人准备出门,林蓁问:“我的两个丫鬟待你府上可行?”

    时姝明白,连忙道:“没问题,等我回来遣人送她们回去”。

    当下两人上了各自马车,时姝除了一个丫鬟还有两个护卫跟随,跟在英国公府马车后面。

    马车缓缓驶出毅勇侯府,刚拐了个弯驶上城中大道,便忽的停下来。

    时姝向着车窗,问随车的护卫:“怎么了?”

    护卫道:“碰上大公子了”。

    心脏似忽的停了一瞬,时姝莫名心虚,还未调整好心态,窗帘忽的被掀开,映出时彦一张脸。

    “姝儿这是去哪儿?”

    “去松鹤楼吃点心”。

    不知是光影原因,还是自己心理作用,时姝觉得时彦眼神变得深邃。

    “你一个人去?”

    时姝爱好玩乐,但很少独自出行,她喜欢有人陪伴,时彦察觉哪里不对劲。

    时姝手指向前虚虚指了指,声音弱弱的:“林蓁邀我”。

    时彦猛地转头,认出前面行驶中的马车上英国公府的标识。

    注视着林蓁的马车渐渐远去,他微微抿紧了唇。

    男主都未出场,林蓁怎么就缠上时姝了?

    “哥哥,就是吃个点心,让我去嘛”,时姝小声央求。

    时彦视线回转,问道:“不是去见方怀简?”

    “我见方二哥做什么”。

    时彦向长随长庚招手。长庚是母亲谢氏陪房夫妇的长子,和父母一样识字,这几年时彦刻意培养,已是他左膀右臂。

    “跟着姑娘去松鹤楼”,时彦嘱咐,“那里人多手杂,跟着姑娘寸步不离,不要有任何闪失,待姑娘吃了点心就回来”。

    时姝不解地看了时彦一眼,吃个点心而已,长庚怎么都跟上了。不过她本以为哥哥不允她去,她还想着据理力争,这个结果已然很好。时姝从时彦手中掰开窗帘,马车内光线即刻暗淡,窗帘上映着时彦的影子。

    “长庚跟着,哥哥大可放心,我吃了点心就回”。

    时彦目送马车离开。

    他今日请假提早下值,原是刚刚盘下一个药材铺面,约好今日交接。虽然谢氏在他指点下巡视铺面已颇有经验,但交接之事他仍会亲自到场。

    当下时彦回府,更衣换了常服准备出发。路过花厅时,眼角余光察觉两张陌生面孔。

    时彦问管家:“那是新进的丫头?”

    管家如实回答:“是林三姑娘的两个丫鬟,姑娘带了玉燕出门,这两个林三姑娘留在府里”。

    时彦颔首。

    林蓁确如书中所述,心思慎密,善借力而为,偏偏不用于正道,自家妹妹单纯被利用后还感恩戴德,就差没发好人牌。

    不由又思忖起娶林蓁的谋划,他和母亲不可能整日守在府里,若不把林蓁早日娶进门黯灭她各种心思,现下三天两头她上门滋事,影响时姝口碑可不妙。

    *

    松鹤楼是皇城最知名点心铺面,是一座五层雕梁画栋飞阁流丹的建筑。一楼是现做现卖各种点心,往上四层是各种大大小小装饰得富丽堂皇雅厅,还有乐师歌姬供客人会友商谈。生意不分四季,始终兴隆鼎盛。

    马车甫一停下,浓郁香味扑鼻而来,顿时让人口舌生津。

    林蓁和时姝在一楼闲看挑选,各式各样点心,粉的绿的白的黑的,蒸的炸的煮的煎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林蓁让时姝点自己爱吃的,自己问小二各种点心口味,不假思索点了许多。

    “哎呀,我们吃不了这么多!”时姝提醒。

    “吃点点心穷不了我”,林蓁大大方方,“没事,吃不完我带回去”。

    选了心仪点心,两人上楼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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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间雅厅,已有歌姬乐师怀抱乐器隔着一层轻纱候着,见客人进门,琴声如叮咚清泉,缓缓在屋内流淌开来,歌姬嗓音如天籁之声,让林蓁顿时想到绕梁三日的成语,原来世上真有让人不能忘怀之音,不愧是松鹤楼。

    “这里不错,不辜负我一番感谢你的心意”。

    当下二人欣赏着琴音,吃着点心闲聊起来。

    林蓁吃得很仔细。她知道飞飞的口味,选了许多看上去飞飞爱吃的点心,这会儿仔细品味,打算待会儿给飞飞带些去。

    一些点心口味与曾经时空几近无差,林蓁尝到不免感慨:“这些点心,让我想起以前,我和方怀简都很爱吃”。

    “那你带些给他尝尝”。

    “正有此意”。

    想到林蓁一直说和方怀简很熟,时姝好奇问:“你们以前一齐做过什么呢?”

    “很多”,林蓁抬眸望向虚空,和飞飞一起四年大学时光一幕幕如电影般浮现。

    “我们一起学习,虽然我们学的不一样,但常常交流学习方法和感悟”。

    “那你学的什么呀?”时姝知道女子可以上学,但她没去过学堂,母亲谢氏请了女先生专门教她。

    “律法”,林蓁笑笑,“不过没啥用”。

    “这么厉害?!”时姝惊叹得合不拢嘴,她猜想林蓁或许学学经史子集了解一些历史掌故,没想到这么细致。她只在哥哥书房看到过大周律法书籍,一排排厚得像砖块,她看了目录就犯晕。

    “能学得进去?不是很枯燥么?”

    林蓁回想自己背法条的那些日子,的确枯燥,可当这些法条变成可以让人生让人死让人高兴让人释怀的工具时,它就像有巨大魔力的武器,如此生动让她爱不释手。

    她挑了个父母双亡兄弟争产丢命的法制故事讲给时姝听。时姝听得认真,似有感悟:“那我父母百年后,岂不是哥哥二哥得早做分家打算,以免兄弟阋墙?”

    林蓁笑道:“于法如此,于情未必”。

    两人说说笑笑间,暮色渐至。

    长庚在门外提醒回府时间,时姝问林蓁:“真不要我陪吗?”

    林蓁笑着拒绝,把打包好的点心托付给时姝,让带给自家车夫:“让他等我一等,我过会儿去找他”。

    将要开门时林蓁忽而转身,她带着浅笑,对时姝柔声道:“时姝,和你在一起真开心,不过,在我成亲前我不会再来找你”。

    时姝讶异:“为什么?”

    “大家都笑话我名声不好,我不想带累你。等我和方怀简成亲后,我们再约着玩”。

    心中顿时泛起酸胀,时姝以为林蓁不在乎名声,原来她很在意朋友的名声,一时间想安慰也说不出什么,只道:“我祝你和方二哥佳偶早成,我天天在家拜祭月老”。

    林蓁哈哈一笑:“别让家人误认你思春即可”。

    时姝红着脸捶了她一拳。

    两人在松鹤楼前分别。时姝看着林蓁背影怅然若失。

    她骨清纤柔,步态轻盈似春风拂水,连背影都那么美,这样的人这么美好,便是从不认识也会看上她的第一眼心生爱慕吧。

    林蓁不疾不徐来到宫门口,避在一棵大树下远远观察着宫门里下值回家的官员。

    小弟已帮她打听清楚方怀简下值时间和地点。她亦相信飞飞人品,不会食言故意躲避她。

    等了没多久,远远看着方怀简身着翰林绛红官袍走出宫门,夕阳映照下,他器宇轩昂,轩然霞举。

    心砰砰急跳,林蓁赶忙绕过树干,迎向方怀简。

    一只粗大胳膊忽的拦在林蓁面前,林蓁差点撞上,吓了一跳。

    抬眸看去。

    时隽斜睨着眼睛,粗声粗气:“远观不可近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