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08
    十二月,淮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三场大雪,整座城都被白色笼罩。

    这样的雪在灵市可不常见,说是十年难得一遇也不夸张。

    虞念受不住这般寒冷,不愿意出门,可江聿闻倒是对这种天气习以为常。

    拉着她出了几趟门,前两次都遇到了程沫。

    程沫在江聿闻面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安静地坐在一旁,一瞬不息地盯着他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江聿闻是在给她找场子。

    程沫来了两次,没讨到好,后面在聚会上就看不见她的踪影了。

    在这期间,虞念也在零度见着几次黎纯萱,她跟着唐柏森,只抽空了能和她聊上几句。

    唐柏森对她也算客气,虞小姐前虞小姐后的,怕是顾忌江聿闻的面子。

    知道她不喜欢凑热闹,江聿闻便由着虞念自己待着。

    虞念看着落地窗前沾了几片鹅毛碎雪,对着玻璃哈了口气,百无聊赖的在上面写写画画。

    “小闷。”

    她转头,发现黎纯萱站在身后,唐柏森早已不见踪影。

    “你可算有空理我了。”

    黎纯萱扯扯唇,看起来并不开心,“他最近看我看得紧。”

    与上个月见她时判若两人。

    虞念和她面对面站着,没问她原因,只是略带心疼地看着她。

    黎纯萱的红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算了,不说不开心的。”

    她拉着虞念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灵市过年,到时候提前通知她,也好路上有个伴。

    虞念也没想好。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牌桌上,男人颈间的扣子松开两颗,精瘦的锁骨凹陷,盛着细碎的光。

    今夜没打多久,程浔筹码输光了,懒洋洋起身换了个地方坐着。

    这牌局就这么散了。

    江聿闻右手搭着外套,左手抬起两根手指向她勾了勾。

    “那我走了。”虞念向黎纯萱道别,“有事给我打电话。”

    走到男人身旁,他贴心的为她披上外套,待虞念穿好后才搂着她出了雅间。

    “那就是你朋友?”

    虞念点头。

    江聿闻没再说话,话锋一转,莫名其妙问了句:“我听她叫你小men,哪个men?”

    虞念似也没想到他的脑回路这么清奇,前后两句问得她措手不及。

    没多想,直接解释道:“闷闷不乐的闷。”

    说完,身侧男人低笑几声,“和我猜的一样。”

    -

    外头雪大,车子停不进来,要上车得步行个五十米左右。

    虞念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上,江聿闻抓着她的手臂防止她摔倒。

    一上车,扑面而来的温暖赶走寒意。

    虞念的睫毛沾了几片雪,被暖气一吹,化成了水珠。

    江聿闻递给她一张纸巾,虞念把遮挡视线的水珠拭去,这才舒服了点。

    她靠在江聿闻肩头,车子稳稳当当行驶在路面上,睡意登时席卷上来。

    可男人好像兴致颇高,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让她睡。

    低沉的音色飘荡在车厢,虞念听见他问:“为什么叫你小闷?”

    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好奇,扰人清梦。

    虞念不吭声,假意睡着。

    鼻尖忽地被人大力捏住,一口气没喘上来,她只得睁开了眼。

    就见江聿闻好整以暇盯着她,哪还有平日半分严肃矜贵。

    “说说。你和她说起你的小名,却从来没和我提起过。”

    虞念难以置信咽了咽口水,仔细辨认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江聿闻。

    他的嘴角噙着笑,以为她是还没睡醒,又伸手揉了她一把,“路还远着呢,说说。”

    虞念便又靠回他肩上,闭着眼向他解释:“我爸妈说我小时候不像其他小孩一样有活力,整天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闷头闷脑的,怪可爱。”

    “小闷叫着顺口,也是觉得有趣,后来认识的人就都这样叫了。”

    她继续说:“我因为这小名没少被笑,关键是大家还觉得这名字特别适合我,说我就是个闷葫芦。”

    江聿闻突然出声打断她:“哪闷了?”

    这问题一问,倒是把虞念难住了。

    她也不觉得自己闷,可要说出哪里不闷,好像也找不出理由。

    发愣间,旁边端坐的男人凑了过来。

    他点了点她的鼻尖,又笑了起来,“你还真在思考啊。”

    “哪里闷,有趣得很。”

    她算是知道了,他就是故意逗她。

    虞念撩起睫毛看了他一眼,两人此刻靠得很近,彼此的呼吸交替,心跳也快了几分。

    她没什么思考,纤手摸上他的下颌,忽地就凑过去在他薄唇上亲了一口。

    江聿闻反应过来后,眉眼间的笑意更甚。

    -

    接到黎纯萱的电话是在零度见面后的第三日。

    她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虞念那日见到她就觉得不对劲,她不主动提起,她便不做打扰。

    可现下她的反应着实反常,虞念猜想,黎纯萱估计是出事了。

    电话里不好说,两人便约在Montage见面。

    这是一家咖啡屋,离庄格半岛不远,步行路程大概二十分钟。

    天冷,虞念没打算走过去,打了辆车,坐车的时间还不如她在别墅门口等的时间长。

    到达咖啡屋时,黎纯萱已经找好位置坐下。

    桌上放了两杯冒着热气的拿铁。

    虞念坐下,打量着黎纯萱,却见她今天连妆都没化。

    清清淡淡的模样,和记忆里的人逐渐重叠。

    那表情,也渐渐让人觉得熟悉。

    黎纯萱和她打了个招呼就低下了头,眼皮微阖着,看不见眸中的神色。

    她的唇瓣紧抿,张合了几次,未发出半分声响。

    咖啡屋的光线暖黄,许是想在视觉上让人觉得温暖。

    昏昏沉沉的,影响视线。

    虞念凑近她,仔细辨别她嘴角的痕迹到底是肤色还是青色。

    良久,心中有了主意。

    “就打算一直这样坐着?”她问。

    黎纯萱扬起一抹难看的笑,看得虞念更气了。

    “黎安国又来找你了?”

    “不是。”黎纯萱出口否认,“这次不是他。”

    她抬头,目光涣散,良久叹了口气,难为情开口:“小闷,我这次惹上麻烦了。”

    黎纯萱向来不让虞念掺和她的事情,这次能用麻烦来形容,想必就不是一般的事了。

    虞念瞬间眉头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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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关切:“你只管和我说,我能帮得上一定帮你。”

    话音刚落,对面的女生就兀自哭出声。

    她伸手拉住虞念的手,“小闷,我也是没办法了。我……”啜泣让她没法说完一句完整的话,“我太害怕了,可我现在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了。”

    虞念抽了几张纸帮她擦眼泪,手心的温度传递给她,“你别害怕,慢慢说。”

    “我……我是真没想到唐柏森是这样的人。他家里那位好像发现我了,所以他急着处理掉我。这么久其实我也看出他腻了,本来想着好聚好散我也不是那种喜欢纠缠的人,谁知道他说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也该回报回报他。”

    黎纯萱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昨天晚上他带我去应酬,我没在意,毕竟这种事太平常了。喝了几杯,我感觉头有点晕,意识到不对劲就借口去了趟卫生间。小闷,你知道我的酒量的,那么几杯酒我怎么可能喝醉。”

    “我没进去,躲在门外想看看他肚子里憋了什么坏事。谁知道却听见他说……要把我送给他的合作方。那孔良的年纪都是能当我爸的人了,竟然还大言不惭说等着我。”

    “我根本不敢回去。”她又哭了起来,手发抖,多半是吓的,“我虽然干的不是什么正经职业,但也不容许这样受人轻贱。他唐柏森当我是什么了,随随便便就把我送来送去。”

    虞念听她讲述着,一口气也是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这唐柏森看着斯斯文文,没想到心里竟是这般龌龊。

    “我今天一天都不敢接他的电话,但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总会被找到的。唐柏森有权有势,我根本就斗不过他。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别怕,你先别慌。”虞念起身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手指慢慢轻抚着她,“小萱,我不会丢下你的。”

    “你先冷静冷静,让我想想……我想想,该怎么帮你解决掉这个麻烦。”

    黎纯萱找到她,许是因为她如今背后有江聿闻,这件事要解决,也只能靠江聿闻。

    唐柏森在淮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虞念听黎纯萱说过,他近期投了个项目,好像还和江聿闻有关。

    江聿闻在生意场上最是说一不二,万事利益在前。想扳倒唐柏森,恐怕没那么容易。

    当面对质,以黎纯萱的身份没有任何胜算,最后怕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送上别人的床。

    和江聿闻直说,左右与他无关,想来他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虞念盯着黎纯萱,忽地脑中闪过一丝想法。

    前几次在聚会上见到唐柏森,对方似乎对她还算客气。

    可那客气,好像也只是在知道她跟着江聿闻以后才出现的。

    她记得第一次见他,对方还给她塞了张名片。

    是有这么一件事来着。

    虞念想到最近江聿闻对她的态度,又想到江聿闻的占有欲,脑海中渐渐产生一个冒险的想法。

    她拍了拍黎纯萱的背,压低声音:“小萱,唐柏森再打电话过来,你就说你这几天回老家了,过阵子就会回来,先拖住他。”

    她把自己的计划说与她听,黎纯萱忽地一顿,神色紧张,“会不会太冒险了?我不想拿你赌。”

    “你别怕,就按照我说的,我心里有数。就等下次聚会,如果确定唐柏森会到场,你再出现。这在之前,想办法拖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