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域的重建异常困难,新入门的弟子初次见到这天倾地覆、一片狼藉的惨状时,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目。
只知晓人间天灾地动会有此横祸,却不知仙魔大战的惨烈程度,能使一片宝地化为废墟。
商羽徽立在四境山的旧址旁,听几位仙童议论纷纷,她心生好奇,化作仙童模样混了进去,只听其中有人困惑发问:“什么蛇妖搅得天地大乱,当年明吾那样的巨蛇,不也被太真仙尊一剑斩死。”
另一仙童连忙指出:“那不是妖,是天魔。”
几个小童更迷糊了,又问:“天魔是何意?天魔为何化成异蛇模样,还有残缺。她比魔神更厉害?”
仙童对天魔二字只有陌生,修行以来,只知晓魔神生于人间恶念,法力高强,自然以为不会有比这更厉害的魔族。
这些事三言两语难以说清,领头的白衣小孩儿板起脸催促:“先过去找仙尊,师父不让我们胡乱打听。”
他数了数几个师弟师妹,见多出来一个小孩儿,稚嫩的脸上有几分疑惑:“你是谁?”
几个仙童一齐回头望向商羽徽,她瞧了眼四周,故作惊讶:“我是新入门的弟子,走错了地方。”
也不等几个小童反应,商羽徽转身就走,她的身上既无魔气,也瞧不出什么灵力,一路上也无人起疑。
商羽徽在四周转了一圈,没有看见所求之物,大失所望地离开仙域,回到栖云城。
栖云城城主原本是个梦魔,此魔叛出魔界,没有参与仙魔大战,对商羽徽的到来措手不及。初返人间的商羽徽心境复杂,不愿争执,见那梦魔不知死活,干脆撕下了他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之上,城中的妖魔被吓得逃出七七八八,留下了几人伺候商羽徽,方杜就是其一。
城中并不空荡,商羽徽抓来了不少貌美之人,有男有女,她将几个实在不听话的封在冰中,以作景观。
方杜对此很不解。
她见过许多奇怪而残暴的妖魔,他们也会将美人占为己有,不过目的只有床榻上的寻欢作乐,商羽徽将这些人抢回来,却很少带入房中。
穿过几座美人冰雕,就是商羽徽歇息的院子,城中几个留下的小妖怪会替新的城主收拾院落,商羽徽讨厌华贵的装饰,将梦魔留下来的宝物全数赏给了小妖怪们,她的院子很不起眼。
杜在院门口停下脚步,殷勤道:“主上主上,下一步是什么打算?”
初到此处,得知她的身份,方杜二话没说就誓死跟随。
庭院中,商羽徽敞着外衣休憩,她撑着额头,眼都没睁:“打算?”
方杜提醒她:“既然人皇也无法令您愉悦,我们可以做些别的。”
譬如杀入仙门、又或是连带魔族一同杀光,一统天下之类……方杜认为传闻中的天魔就该是如此的抱负和气魄。
商羽徽并非不知方杜心中所想,她缄默半晌:“方杜,你想一统六界?”
“当然,”方杜对自己的志向很自豪,她只是惋惜:“只是凭我的法力,永远也做不到,这才选择追随您。”
两人的对话让商羽徽有些走神,很久之前,她跟姐姐说过类似的话语。
因此,商羽徽轻声笑了:“一统六界,他们就成了我的子民。不同的子民之间,终有一天会生出不同的间隙,就如凡间帝王……”
说到凡间帝王,商羽徽站起身,打算给人皇一个了断。
凡人将宫中皇帝奉为天子,这位天子消失半月之后,在朝堂上匆匆露面,又再次抱恙,不同的是,这一回他当真病了。
宫中还办了两场法会,超度亡灵,驱邪镇妖……躺在床上的青年皇帝面如死灰,没有阻止。
法会显然对商羽徽起不到任何作用,出现在青年的床榻旁,她甚至颇有兴致地捻着一张道家画符。
青年沉默,对她的到来,他只有恐惧。
商羽徽玩了一会儿那张符纸,直到腻了才随手丢弃。她将脸凑到青年身旁,眼神诡谲,皇帝没办法,试图将视线移开,就见到她发间蛇头长簪。
“夫君,”商羽徽很难过,“一日夫妻百日恩。”
皇帝的脸更苍白,他破罐子破摔道:“我们不是夫妻,人妖殊途,你要杀就杀。”
他害怕这个奇怪的妖魔,对方能变幻出人的皮囊,性情与兽类无异,夫君这样的字眼从她口中说出,仿佛一只老虎学会说人话,让人生寒。
“别说这种话,说了就不美了。”商羽徽伸出手,用自己冰冷的指腹在青年脸颊上轻触,见青年张口又要抗拒,她先一步开口,“你可知百姓如今的生计如何?”
皇帝狐疑地与她对视,他如实相告:“前几年各国征战,亏空了银两,如今相安无事,只是……山野之处,难免有朕、有我力不能及之处。”
商羽徽看了眼金碧辉煌的寝殿,稍偏过头,问:“做皇帝痛快吗?”
半晌,尚带病容的青年大笑几声:“痛快,谁若是告诉你不痛快,那他是在骗你。”
翌日,负责喂药的太监发觉皇帝身首异处,头颅之上,一层雪色绢布盖住了他的面容。
宫廷动乱,方杜听闻又死了一个男人,找到在湖边垂钓的商羽徽,心急如焚:“主上,下一步做什么?”
商羽徽眼都不眨,正色:“死了夫君,什么都不想做。”
方杜不明白商羽徽对美之一字的追求,更想不通这群废物男人怎么连保持美貌都做不到,她比商羽徽还想哭,望着湖面道:“不如,您直接找个天底下最美的人,抓到身边。”
这话显出几分无知,商羽徽也不怪方杜,只是摇头:“皮相何来‘最’之一字,不会有人美到令全天下都心服口服。”
不信邪的方杜化为小乌鸦,周游各国,巡视其余六界各处,终于给商羽徽带来一个好消息。
彼时的商羽徽已在湖边垂钓三日,尽心扮演着死了夫君的寡妇,一听得方杜说西地雪域有个琴师,被当地人称为天下第一美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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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徽止住愁容,喜上眉梢。
西地气候严寒,居住在此的凡人不多,又因灵力稀薄,仙魔亦不会出现于此。
商羽徽现身时,西地在下雪,入目之处是刺目的白,大片雪花砸落在肩头,絮絮杨扬,她伸出掌心接了一块,往城中走去。
这样冷的地方,各家门口都燃着篝火,却不见人影,商羽徽走了几步,终于在这片雪地中见到不一样的颜色。
茫茫白雪中的一点墨意,是一个玄衣的抱琴少年正从拐角走出。
这人对商羽徽的视线有所反应,缓缓回首,见来人是个陌生的诡谲女子,目中困惑。
他的头发长至腰后,只束了一缕。面庞是极为年轻的,介乎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皮肉紧实,骨相清艳,身型瘦而挺拔,说是冰肌玉骨也不为过,双目中又隐约流露出奇异艳媚之色,仿若一只刚吞食完人心的餍足狐妖。
此人之美貌,比她先前抓的什么仙尊欲魔都更甚几分,商羽徽心中大悦,上前几步,也不想吓着他,只问:“你是琴师?”
少有生人来此,相盈仍有戒备,冷淡颔首,不愿言语。
风雪之中,绝世美人抱琴而立,商羽徽似赏景一般将他看了片刻,发觉他身份的异样。
“你是念灵?”她追问,“叫什么名字?”
能看出他的来历,这女人不是寻常凡人,又不像道士仙者。相盈谨慎告知了自己的名讳,略过了另一个发问。
商羽徽心底稀奇,对他的念灵身份很满意,决定先听一听他的曲子。
镇上的人不见踪影,是因都在酒楼等待相盈弹曲,他每日都会前来,风雨无阻,在这荒芜的雪地,是百姓为数不多的消遣。
“相盈琴师弹得真好……”
方杜到这时才赶到,她与商羽徽一同站在酒馆二楼,窃语:“主上认为如何?”
“很好。”商羽徽挑不出错,对着相盈的脸,也不忍挑错。
台下的少年半垂着脸,按着琴弦,墨发披散在一旁,眉眼之中只有对琴音的专注,商羽徽看得赏心悦目,好一会儿才问方杜:“你没看出他是一只念灵?”
方杜很诧异:“念灵?”
念灵,是鬼的一种化身,之所以少见,是因念灵心地纯粹。
商羽徽已向当地百姓打探过,相盈这只鬼,弥留在西地将要百年,他生前痴心琴艺,天赋异禀,却天生病弱,渐渐无法像常人那样对琴弦把控自如,死前都还想着要将自己的琴重换一根什么样的弦。
怀着这样的不甘,相盈死后,变为一只念灵。
镇子上谣言四起,说到闹鬼自然人心惶惶,但相盈只是如生前一样弹曲作曲,从不害人,且他每日只出现一小会儿,这样离奇之事,竟也被接受。
方杜大喜过望:“好啊主上,念灵不会色相衰老,再适合不过。主上这下大可安心去一统六界。”
商羽徽蹙眉,轻声斥责:“打打杀杀太吓人了,我要把他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