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第三章

    “长宁公主在燕州北部与云州接壤的金阳官驿现身了。”

    官驿?

    是嘉月。

    祁芙暗暗松口气,安全便好。

    裴执动作一顿,抬眼看来:“确定是她?眉心可有红痣?”

    既明摇头。

    “那多是假冒,他们也还没找到长宁,你让人去官驿附近打听,计划照旧。”

    祁芙视线朝上试图看看自己的眉心,她眉心何时有过红痣?裴执怎如此肯定?

    “是,山上那些人都是西姜朝里那人派去杀她的,那人也说少了一只箭头。”既明再度看向祁芙,“那人还说长宁一直在暗中寻找与自己长得像的人,这个……多半是替死鬼。”

    祁芙满脸茫然。

    她何时特意寻过与自己相似之人?嘉月当年也只是凑巧遇上罢了,这人是谁?通敌叛国为何又要传递错误消息?

    裴执正要问话,门外一人飞奔而入。

    “王爷!”

    “说。”

    “西姜皇帝驾崩了。”

    ……

    祁芙被五花大绑连夜送出城。

    裴执收到消息当场下令,由他手下既明亲自带兵押送她前往东夏,对外宣称长宁公主已被抓到了东夏。

    他要在西姜如今混乱的局面上再添一把火,彻底搅乱整个西姜,好让东夏趁虚而入。

    祁芙强忍着恶心,直到被送上马车才毫不掩饰自己浑身的戾气,新长的指甲掐破了手心肉,越疼越是清醒。

    她不能坐以待毙。

    经燕州南下要去东夏必经安州,安州边防线已经被渗透,但她了解安州的边防。

    马车摇摇晃晃出城,祁芙用脚踹马车内壁,踹得嘭嘭响,无人理会她她便休息片刻后蓄力一脚踹得惊了马儿。

    布帘立马被掀开,既明刀横在身前,眼神中露出杀意:“找死吗?”

    祁芙平静地眨眨眼,张嘴用口型表示:“我饿了。”

    见既明不动,她又踹一脚内壁。

    既明回首打量四周,取来绳子绑住祁芙双脚,另一头绑在自己手臂上,这才给祁芙松开双手递给她两块干粮饼,谁知帘子才放下没多会儿里头又踹一脚。

    既明掀开帘子却见祁芙掐着喉咙,脸色涨得通红,口型不断说着水。

    这次过后里面终于安生了。

    可夜间行走总会出意外,里边安生了外面却不太平。

    祁芙在车内忽地听见箭矢破空的声音,随后外间便响起刀剑交接打斗之声,既明当即收紧手上绳子,将祁芙从车上拉下保护在身侧。

    他冷笑一声:“一切都在主子计划之中。”

    横刀划破冲上来之人的脖子,血溅在祁芙的脸上。

    他脚下一动就想加入战斗,却不料一把剑劈向他与祁芙中间,两人下意识闪躲最大程度露出中间那截绳子,绳索当即被斩断。

    来人左手那把剑又精准砍断祁芙脚上的绳子。

    祁芙与她对视一眼,假装被她拉住袖子,实则自己在袖中抓紧对方手腕,借着夜色与宽大的衣袖遮挡,两人朝着林中跑去。

    既明追来,祁芙按了按身旁之人左手的剑,她了然点头,反手对准既明一剑掷出。

    祁芙又撕开外裳,一路将碎布条挂在树枝上,跑出足够远的距离后拉着人转身朝向另一个方向狂奔。

    得亏她打算逃跑提前吃了些东西,不至于跑不动拖后腿,至于长时间没有休息她倒是无所谓,在琅州实地演练时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她们没有躲在暗处看既明一行人是否往陷阱方向走,只管跑自己的,两件事并不冲突,等待只会浪费时间。

    身后久久没有人跟上来的声音,祁芙身侧那人才拽下黑色蒙面,露出那张清秀的脸。

    是太子身边的女侍卫祝欣。

    在皇宫那几年她被太子指派到祁芙身边保护,祁芙跟着她学了不少宫里打架的招式。

    “公主,真的是你!太子……”

    祁芙着急想要说话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她指指自己喉咙连连摇头,慌乱指着自己的嘴唇:“父皇……父皇如何了?”

    祝欣沉默一瞬,不答反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肯回答,祁芙便明白这事多半是真的。

    微弱月光下,她双手攥紧,眼底迸发出狠意,脸上毫不掩饰在盘算如何杀回去的心思。

    祝欣拉起祁芙的手就跑:“此处不安全,有什么事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太子与大公主会向你说明,我先带你离开!”

    这是她的任务,纵是自己死也一定要将祁芙安全救出去。

    可两人这次没跑出太远就看见前方树林之后有火光。

    两人默契地折身往右边跑,不出祁芙所料,四周都是裴执的人,方才既明有没有追上她们并不重要,因为她们根本就逃不出这片树林。

    祝欣将一柄精巧的匕首交到祁芙手中。

    “公主,我会拼死为你杀出一条生路,你只管往前跑,千万不要回头。”

    她说话时也握紧手中最后一把剑,警惕地盯着四方,“你一路往西到云州边界再往北去,大公主来不了,让驸马爷带了兵在云州边界接应你。”

    祁芙对她的话只是过耳朵。

    若祝欣成功逃出去,那在裴执看来,她假公主的身份便暴露了,她失去利用价值则一定会死,可要保住她假公主的身份,祝欣就不可能活着离开。

    “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

    祝欣低声催她,四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祁芙一把抓住就想去吸引注意的祝欣,她指指头顶的树木,深秋时树叶枯黄稀少,但胜在夜色昏暗,沟壑较多,祝欣穿的是夜行衣,若能攀上树,另一人往别的方向吸引注意,也不是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不行,这次听我的……”

    祁芙一把捂住她嘴,快速摇头,再说下去就来不及了。

    她指指自己的嘴唇,双手紧紧攥住她的手,眼神坚定而强势:“告诉公主与太子,一定守住西姜,千万拦住沈将军,我自会想办法脱逃。”

    说罢这些,她猝然甩开祝欣的手转身冲向左边。

    左边脚步声最轻也最近,火光最少,来的人少希望便大。

    她回头看一眼祝欣,手中握着从祝欣身上偷偷取走的火折子。

    她将火折子吹燃,火光为她苍白的脸添了几分暖色,她轻轻勾唇,向祝欣道:“跑。”

    随即弯身点燃手边干枯树叶,微风吹得火苗东摇西晃,她用树枝拨动助力火势蔓延,再往左边来人方向快速跑去,脚下满是枯叶声音极大,边跑边敲打树干发出声响。

    “在这里!”

    左边来人一声呼喊,其余之人见势均往此处聚集。

    火苗在枯叶满地的林中快速蔓延。

    祁芙回首时,地上已经不见了祝欣的影子,她心下安定直直冲过人群而去,人群紧跟着追她。

    一道身影如燕踏过树丛,快速穿越人群将刀横在她脖间。

    祁芙双腿卸力,身子后仰倒在地上,就着倒下的姿势看后方。

    熊熊火焰之后,祝欣远远收回视线,抓住时机从众人身后树上一跃而下,却突然一支不见影的冷箭破空而来正穿她胸膛,犹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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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的黑鸟坠落烈火中,那一瞬明亮无比,只是再没起来,唯剩钉在树干上的冷箭在火光气浪中摇了摇箭羽。

    祁芙嘴唇微张,呼吸停住,收不回视线。

    既明顺着看去,当即收刀领着众人行礼。

    “主子神机妙算,还好没让这人逃了去,这些人身上有令牌,是西姜太子的近卫,他们果真上当了。”

    这声音明明就在近前,祁芙耳朵里却满是大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像在耳朵边上炸开的年节焰火,很是炸耳。

    那人身影也终于出现在火光中,火焰模糊了他的五官,祁芙眼前也有些模糊,聚着水雾看不太清,只依稀看见他手握一张弓,身后人替他佩着箭筒,他应是早已等候多时,才会自负到确信只需一箭便可拿下西姜太子近卫。

    “灭火。”

    既明一声令下,所有追捕之人动了起来。

    她也被既明抓起来,但既明一松手她便顺着一侧的树干滑下去,蹲坐在地,脑袋低垂,双手也无力地垂在地上,似是累得连抬首的力气都没了。

    脚步声近了。

    片刻后,那只手动作熟稔去抬她下巴。

    突然,祁芙张嘴死死咬住他虎口,她用尽力气,一下子便尝到血腥味,牙齿磨在他手骨上。

    “主子!”

    刀再次横在她颈间,锋利刀刃也划破了她的脖子。

    祁芙没有松口,眼神又狠又恨地向上瞪着他。

    他倒是平静,只略微蹙眉,换了只手捏住祁芙双颊,捏得肉硌在骨头上,祁芙吃痛却也不肯松口。

    他眼神微沉:“松口。”

    说出的话却没什么语气,警告都算不上。

    “办完事我自会放你回家,你当下纵是将本王的手咬断也走不了,是乖乖听话办完事回家还是被拔掉满口牙,受完刑接着给本王办事,最终落得和她一个下场,自己选。”

    祁芙不敢看祝欣跌落的方向,嘴唇忍不住打颤。

    裴执谛视着她五官,剑眉下压,眼底流露出危险信号。

    是了,她如今是个“哑巴”,一个长得像长宁但不是真公主的替身哑巴,没了牙对他们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她下巴颤抖着张开,火把光下,嘴唇下巴牙齿被血染遍,衬得那张苍白的脸有些骇人。

    她一松口既明便立马用帕子替裴执清理伤口,眼神还不忘刀一下祁芙。

    “西姜如今这形式都要派人来寻,长宁身上有破天军虎符的消息应也是真的,你亲自将她带回东夏摄政王府。”

    “是。”

    祁芙眉眼低敛,破天军另一半虎符是半年前才到她手中的,知晓这消息的人少之又少,敌国的摄政王却这么快就有了确切消息。

    看来叛国者并不止明面上这几个。

    裴执的声音打断祁芙的思考,视线由高向低俯视她:“叫什么?”

    再度问出初见时问的那句话。

    祁芙张了张嘴,她没有想好自己的新名字,却听他冷声道:“不论你从前叫什么,今后你便叫阿宁。”

    祁芙有些恍惚。

    阿宁是娘亲给她取的小名,希望天下安定,百姓安宁,皇上为她封公主时也取了这个字。

    他说:“往后你也是我与你母后的阿宁。”

    裴执没和他们一起走。

    祁芙再一次被绑起来押进马车里,三块布挡住了她眼中世界所有的光,寒夜里,脸上温热过后徒胜冰凉。

    西姜东夏自两百年前分裂至今,平日里虽偶有摩擦,却也算得上相安无事。

    如今他东夏摄政王想要一统东夏西姜,又焉知她祁芙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