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阿宁被换上干净华丽的衣裳,随着那几名宦官上了进宫的马车。
却刚撩开马车帘子便见里面已端端正正坐了个人。
阿宁犹豫片刻转身下马车,她还是走着进宫好了。
“上来。”
他明明闭着眼,却还像长了第三只眼睛看到她的动作般。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像索命的钩子一样硬生生将阿宁拉回了马车上,她拘谨地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谨慎小心地偷看裴执。
“知道今日进宫做什么吗?”
他忽地微微睁眼看来,眼神中充斥着红血丝,身上风雪的味道很重,看起来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说话声音都有些沙哑。
阿宁摇摇头,又点点头。
裴执眼神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随后看了看自己手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
阿宁没动。
他蹙眉。
阿宁便立马起身挪过去,微微倾身听他说话,低垂着眉眼,模样乖巧听话得很,裴执却一时半会儿没再说话。
从这个角度看,她与他印象中的长宁越发相似了。
阿宁悄摸抬眼,正与他视线撞上,她微微瞪大眼,似在问他要她进宫去做什么。
裴执身子微微往后靠,他闭上眼,语气懒散:“去见太皇太后与皇上。”
阿宁神色愣住:“……”
这算什么答案?
但她等了许久裴执也没再打算向她叮嘱些什么,进宫这事还是什么绝密的事情不成,连这都不肯同她交待叮嘱两句。
也是,他是裴执,他的计划哪可能让她知道,他敢让她进宫就是做好了准备,不论发生什么意外,他都有把握将事态控制在他预料的范围之内。
耳边只剩下车轱辘的声音。
有他在的地方总会布置得很舒适,马车里暖洋洋的,很舒服,阿宁身子往后靠去,闭眼享受这片刻温暖。
许是累得紧,阿宁不自觉睡得沉了些,马车停下时的动静才将她唤醒。
裴执黑沉沉的眼眸盯着她,“过来。”
他声音仿佛刚睡醒,比方才还要沙哑些。
阿宁刚靠近,他手按在阿宁的头顶,一字一句道:“不该做的事别做。”随后按着阿宁的脑袋往下点几次,才满意地勾起唇角。
“去吧。”
阿宁乖巧地转身,人还没动他又唤了声:“长宁。”
阿宁动作顺滑地掀起帘子,转眼便被拉回了车里。
他不悦地冷下眉眼,又当面唤一声:“长宁。”
阿宁眨眨眼,点了点头。
得了她的回应他才松手,双眼阖上,声音透着疲惫:“去吧。”
阿宁这次动作慢,所以在他突然又第三次唤她长宁的时候,她手抓着帘子,早有预料般直接侧首看他,予他回应,明澈的眸子定定将他望着,没有任何不耐烦,反倒有种早就知道的得意。
裴执脸上浮起浅淡的笑意。
“长宁公主,请吧。”
马车外传来声音,裴执点点头示意她下车去,视线却一直注视着她,直到帘子放下隔绝掉两人的视线。
甫一下车便有一片雪花飞在眼角,冰得人头脑瞬间清醒,马车停在了皇宫外,剩下的路要阿宁与这几人一起走进去。
马车掉头的声音在身后越行越远,阿宁打量着眼前红墙白雪琉璃瓦的世界,进了这里她逃离的机会更加渺茫了。
临近年关,裴执突然将她送进皇宫,她怎么想也不觉得是好事,只怕是他与太皇太后和小皇帝之间的又一场较量,而被作为牺牲品的依旧是她。
没有任何迹象,阿宁想不出自己现在身处一个怎样的局里。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被带着穿梭在一道道高墙间,走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才走到太皇太后所居住的仁寿宫。
却是宫门紧闭,大雪之下,带阿宁过来的人只向她道:“太皇太后尚未起身,还请长宁公主稍作等待。”
他们说过便齐齐走了,留下阿宁站在仁寿宫门前等着。
阿宁的肩上和兜帽顶上都落满了白雪,今日这身霜色云纹锦袍是她入冬以来穿过最暖和的一件,肩上的素白织锦斗篷挡着风寒却依旧扛不住如此之久的风雪侵扰,不到一炷香,阿宁的脚已经冻僵了。
手藏在斗篷里倒是暖和些,掌心的伤结了痂倒是不疼,偶尔还有些发痒。
她细细摩挲着掌心的伤痕,脑子里很清楚,和进摄政王府那日一样,他们都要给她下马威。
简直好笑。
她一个国家都快没了的公主,哪里还需要给她下马威呢?
这个下马威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太皇太后可起了?”
清润的声音来自阿宁身后,她回过头看去,却见那人穿着藕荷织锦斗篷,毛茸茸的兜帽中露出她那红润娇俏的脸,她站在白雪中,为这枯燥的漫长的大雪添了丝趣味。
她似乎将她认成了守门的宫婢,走近了瞧才是一愣。
“这位可是长宁公主?”她微微颌首。
阿宁回以点头。
“长宁公主怎在外面站着?今日初雪天冷,也不怕染了风寒。”她侧首向身旁侍女,眼神示意她去叩门。
到底是东夏自己人,上去便将门叩开了,里头的宫婢探头笑道:“唐姑娘可算是来了,太皇太后已经念叨您许久了。”
唐姑娘?
阿宁快速扫一眼面前的女子,她是唐光忠的女儿唐晚,从小便被现在的太皇太后养在身边,几乎没几日是在自家过的,再联想如今的东夏朝政局势,其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宫门敞开来,里头浓浓的檀香味混着风雪飘出来。
“长宁公主请。”
唐晚侧身让阿宁先行。
阿宁怎敢,她也往后退半步,脚冻得僵硬只挪这两步就让她身形晃了晃。
唐晚见状向她伸出手,“若公主不嫌弃可抓着我的手,我扶着公主一起进去。”
阿宁轻轻抓住她手臂,与她一同夸过那门槛进了仁寿宫,风雪中檀香的味道更浓了。
唐晚笑了笑,低声同阿宁讲:“太后仁慈,在仁寿宫中供了菩萨,日日都要为天下百姓祈福,只求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阿宁垂着眼没回应她。
要多仁慈的人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带兵打破两百多年的相安无事,东夏百姓是平安了,西姜的百姓便不是百姓了吗?
能将唐光忠女儿从小困在身边,这太后再仁慈,只怕也并非完全不管前朝的事。
“到了。”
她低声提醒阿宁,将手轻轻收回去,率先往里走,声音更柔更讨巧几分:“太皇太后今日睡得可好?”
阿宁紧随其后进去,同她一起向上面的人行了个礼,微垂眉眼,暗自打量房间。
“哀家能有什么好不好的,你这丫头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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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才是犯了懒,这个时辰才过来,起晚了吧?”太皇太后笑眯眯的,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这画面看起来很是温馨的样子。
唯一不温馨的点便是有阿宁这个外人在。
“我确实来晚了,长宁公主早早便在外面候着了,她担心打扰太皇太后休息,愣是等到我来了才叩门,今日风雪冻人,若是我能早些来便好了。”
众人视线顺着聚集到阿宁身上。
阿宁还保持着方才行礼的姿势。
“这就是长宁?”
太皇太后说话语气明显平了几分,道:“长宁公主在摄政王府住得可还好?哀家与皇上上个月便说要请公主入宫,摄政王说你病了,如今病可是好了?可要请太医来瞧瞧?”
阿宁抿了抿唇。
裴执并未给她安排能读懂手语的人,她略一思索还是选择了先摇头再打手语。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面面相觑。
“长宁公主嗓子受伤了?”唐晚满脸讶异。
阿宁垂着眼,她便不信,唐晚身为唐光忠的女儿会不知道她是哑巴,更不可能不知道她是假的长宁公主,如今装出这副模样……只怕她与太皇太后也并非表面上这么和谐。
“哀家记得太后身边那个谈苓会这个,晋芳,你去太后宫里请过来,长宁公主要在宫里长住,身边没个能说话的人怎么行?”
太皇太后这话刚刚说罢,外间便传来笑声。
“祖母,不必去找了,我与母后已经来了。”这声音很是稚嫩,不用猜也知晓这就是小皇帝,阿宁随着众人一起稍稍推开些,迎接两人进来。
另一道声音听起来年长些,却也不过中年。
“倒是巧了,臣妾今日正有事想与母后商量,带了谈苓在身边,这不正给母后送人过来?”太后看起来年岁不大,眼尾刚刚冒出些许皱纹,面上笑容恰到好处,“只是不知母后要安排谈苓做些什么?”
小皇帝跟在太后身边,单手背在身后已经有几分皇帝的模样,面容上与裴执也有几分相似。
太后瞧一眼阿宁的方向,“长宁公主今日进宫,不成想嗓子不适不便说话,哀家想着找你借谈苓去伺候长宁公主一段时日。”
众人再度看向阿宁,阿宁也只得点点头,手上比划几下。
太后的眼神往右后方那身着石青色长袄的女子身上瞧了眼,那便是谈苓。
谈苓上前行个礼,随后才道:“长宁公主道她前阵子风寒伤了嗓子,暂不便说话,还请皇上、太皇太后和太后见谅。”
小皇帝点点头,故作老成道:“难怪朕几次派人去摄政王府请公主入宫,都被皇叔代为拒绝了,原来是公主不便说话,宫里有太医,朕会让他们竭尽全力治好公主的嗓子。”
到底还是年轻了。
这才说第一句话就向她抛出橄榄枝。
裴执抢长宁是因为他知道她手中的虎符,这小皇帝跟着抢什么?难不成他还要通过她去联手被裴执突袭的西姜反过来制衡裴执吗?
阿宁道了谢。
太皇太后开口将这话题岔过去:“老四的生辰宴准备得如何了?”
太后笑道:“摄政王生辰临近年关,哪能忘呢?母亲放心,各项都在准备着。”
她视线掠过太皇太后身边的唐晚,转而轻叹:
“只是摄政王至今未成家,后宅也没个能帮他主事的,母后看今年是否要请一些适龄的女子入宫,让摄政王也顺便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