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第八章

    像一座高大数倍的冷面像压到面前来,让人有些呼吸不过来。

    阿宁双手背到身后,神色惊慌。

    他手抬起她下巴,近距离下,视线掠过她脸上那道伤,眼底情绪却没什么变化。

    “本王还未问过你,你是如何到长宁身边的?那日山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有三个长宁?”

    他眼神犀利,逼问着阿宁不放过她脸上任何变化。

    可阿宁眼睛里只有越来越深的恐惧,像听见了什么可怕的话,勾起了一些很不好的回忆。

    她眼睛滴溜溜地不敢眨眼,很快便聚满泪水,泪汪汪的。

    裴执蹙眉。

    “既明。”

    既明推门而进。

    “去找个能看懂她在比划什么的人来。”他眉宇间闪过不耐烦,她是会写几个字,但那字实在是丑,每一个字都要他前后联系来分析是什么意思。

    他没这闲功夫。

    既明前脚一走,后脚他便出了门,“跟上来。”

    是书房的方向,阿宁皱紧眉头。

    这裴执抓着她时不审她,这时候来审……难不成这次唐光忠传来的信里说的事和长宁有关?西姜又出现了一个长宁公主?

    行至书房也不过片刻时间,阿宁脑海中已经畅想了无数种可能。

    总归任何一种对西姜的局势都不太好。

    书房门推开,里面有昨夜留下的熏香气息,很淡,但阿宁如今鼻子灵敏,嗅出了是雪松的味道。

    前半夜她来时书房还没有熏香,永安城内没有下雪,既明身上有血腥味。

    昨夜她来书房时后院刚灭灯,那时候既明便已经守在书房院外了,消息和计划是在她来之前确定下来的,她走后的后半夜他们不在王府中,应当是去了城郊的某座山上。

    阿宁不由回头看眼远处天边,摄政王府的位置与皇宫接近,若不登高是看不见城郊的山的。

    从前沈大将军收集的永安城周边地图她倒是看过。

    按当时沈将军所讲,他们昨夜应当是去了永安城西门出去三十里外的鹤仙山,传闻鹤仙山是整个永安最先下雪的地方,雪下一夜,山上那棵高耸的古树披上雪衣,混着冬雾,犹似仙鹤吐息,被看做是祥瑞之兆,便被称作鹤仙山。

    鹤仙山……在西……

    阿宁将自己与嘉月沈明修之间的暗号想了个遍,只想到一个相关的,那就是永安城内有西姜的暗探在联系她。

    阿宁的心瞬间跟着揪紧。

    可她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甚至忘记了停住脚步,直直跟着裴执绕过书案来到他座椅旁。

    他坐了下来,她也顺势就要往下坐。

    就在坐下的那刹那,小命不保的强烈预感涌上心头,让她顿住了动作,也保住了一命。

    阿宁手足无措,赶紧绕到书案前站好。

    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两两相望下,阿宁率先低垂眼眉避开视线,她此刻想的东西太多,只怕裴执会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看看这个。”

    裴执将一个东西甩到她面前。

    纸张太轻,从书案边缘飘落到地上。

    阿宁弯身捡起,那是一张明显卷起来传递的纸张,上面已经染上了血迹,血迹下面透出漆黑的字:“鹤仙山,五更声,声声共远。”

    确实是她与嘉月和沈明修定下的暗号,地点加上会面的时辰,还有人数。

    昨夜鹤仙山共三名西姜暗探来接她离开,如今当全都留在了鹤仙山上。

    阿宁反应很快,她眉头微蹙,将纸张放回桌上,右手刚比划两下便停住,裴执看不懂她的比划。

    她直接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若是及时看到了这张纸条,她一定不会让这三个人冒险。

    她咬着唇,心有余悸般吐着气,似在害怕。

    裴执眯了眯眼,狭长的眼眸透着危险的信号,怀疑一旦产生,她在裴执心里就已经被下了定论。

    逃不掉了这一趟。

    既明很快便找了人回来,来人头发凌乱,看着是被强行抓过来的样子,既明面上不显,被抓来的人却已经是气喘吁吁。

    一面又害怕得直接先向裴执跪下:“草民叩见王爷。”

    既明得了眼神,将她拉起来,向她解释道:“你来为王爷看看她说了些什么,若有半句谎话……”

    妇人连连摇头摆手:“草民不敢!”

    三道视线齐齐聚在阿宁身上。

    阿宁神色收敛,她手慢慢抬起开始比划:“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她身边的,只是已经很久了,平日里都被关在屋子里不准出来,那日半夜她拉着我出门,转头就进了山,她会武功我跑不掉,我们在山里走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听她说快到了,就遇到了来杀她的人,我就趁乱跑了。”

    她好几次比划停下来想一会儿应该怎么比,有时候是手语,有时候是单纯的比划,总归这人能看明白便好。

    那妇人看着她掌心触目惊心的伤口更是缩了缩脖子,替阿宁讲话时慎之又慎只怕说错了意思就掉了脑袋。

    说罢后也双手揪着衣裳不敢动。

    裴执眉头拧紧:“什么时候哑的?”

    “在山上时。”

    既明立马将刀往前送,神色凶狠:“你在山上才哑,怎么就会比划这些了?”

    阿宁咬着下唇,老实地回答:“因为长宁会。”

    房中安静下来,既明看向裴执,两人对视一眼。

    阿宁作为长宁的替身,除了要长得像长宁,其他地方也必须要一样,若是长宁会,那要求她会便也不奇怪了。

    “你们进山几个人?”裴执将那张染血的小纸条拿在手上,声音低沉。

    阿宁比了个二,又看向那妇人比划:“但总感觉暗地里有人在看着我们。”

    既明收刀双手环胸,好像听见了很关键的东西,裴执双唇抿成一线,眼神毒蛇般紧紧盯着阿宁的眼睛,“你确定带着你赶路的人是真正的她吗?”

    阿宁也抿抿唇,眼神慌张地看看三人,最后摇摇头。

    既明眼神一凛:“你今日若有半句虚言……”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阿宁便连连退后摆手。

    裴执眉头紧锁垂着眼在思索着什么,手中摩挲着那张小纸条,房间里雪松的味道越发明显,弥漫着冷雾般让人如置深冬大雪天。

    鸦雀无声之际,裴执忽然道:“好了,出去吧。”

    那妇人赶紧行礼就走,既明走在最前面,阿宁走在最后面,正出门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长宁。”

    阿宁脚步一下没停,连贯地跟着妇人身后出去。

    这点小小的试探她还是经得起的。

    出了房门那妇人便被既明拉着去了另一边,阿宁顺利走了出去,心中暗暗估摸着这人应当是走不了了,今日这么重要的消息被她听了去,要么死,要么一辈子为裴执办事。

    冬月里的寒风冷,永安城要下雪了,风也怕冷的往人脖子里钻。

    阿宁一路行尸走肉般顺着记忆往回走,掌心传来的刺痛也全数被忽略。

    从燕州到永安城的那半个多月里,她没有见过来救她的人,他们分了好几路迷惑敌人,尤其进了东夏境内后更没有出过任何意外。

    西姜暗探由大公主长乐与廖太傅亲自掌管,她不过问这些,也不清楚这次来接她的三人是谁。

    可就在一夜间,她甚至没有受到任何消息,他们就死在了鹤仙山上。

    若今日裴执不问她这些,或许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人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在救她了。

    阿宁停下脚步,看向西边天际,白雾茫茫,她瞧不见鹤仙山,也看不见三人的身影,更看不见自己离开摄政王府的那天。

    “你在做什么!”

    惊呼声拉回阿宁的思绪。

    知春替楚婉取了糕点回去路上撞见阿宁站在路边上,手握紧了都溢出血来,她将怀中的手帕取出来替她将更严重的左手包住。

    她低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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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头上的伤疤却正好便摆在了阿宁眼前。

    阿宁轻轻吹了吹。

    知春身体僵住,手上动作也停下。

    “你若只是为了再偷懒两日,便要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那我下次便不会为你求情,只遂了你的心愿,伤得重些好了。”

    她语气僵硬,三两下将阿宁的手包好,端起糕点顾自往储玉苑走去。

    阿宁看看手上的帕子,两息后追上去与知春并排走在一处,右手轻轻拉着她袖子,带着些许讨好意味。

    “你别离我太近,姨娘说了,我不成事,从此你的事我都不管了。”

    阿宁缓缓松手,落后她几步,知春也加快了脚步拉开距离。

    回了储玉苑,便见楚婉一行人正坐在檐下等她。

    “阿宁,过来。”

    她唇角勾着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阿宁走近了低着脑袋不敢看她也不说话,楚婉却注意到她掌心绑着的手帕,上面洇开了血迹。

    她手上动作一顿,撇开视线松开手。

    “你今日可知错?”

    阿宁点点头。

    “上次也说知错,今日却没改,是因为不够痛才不长记性还是从前公主的身份刻在了骨子里,始终无法适应现在的身份才永远改不了?”

    横竖都是要处罚她,阿宁心一横,伸出了右手,右手掌心的伤痕只有几道。

    楚婉蹙了蹙眉。

    “我今日不打你,但你既然这么有胆量,几次三番在王爷面前没规没矩,那想来是身子骨强健,不缺这几日的休息调养。”她站起身,“阿馨,今日起便给她派活吧。”

    她转身回了屋,阿馨站在台阶上还没说话,阿宁便觉得手掌心隐隐作痛了。

    裴执那边没松口,逃不掉的始终会来。

    手上的伤没有药又沾了水,迟迟不好不说甚至有越发严重的趋势。

    风寒也一日日咳嗽着,一直这么咳下去,她嗓子估计永远也好不了了。

    从西姜到东夏的那个大夫就是庸医一个,他怕死,她也要活命,便从不反驳他的结论,好在既明忙着赶路没有怀疑过,但凡换个大夫,定能看出来她嗓子是刚坏的,还是因为中毒乱吃解药坏掉的。

    裴执知道她后来才哑的,却没想给她找个大夫,那便是不想帮她恢复,起码帮她治嗓子这件事,在他看来弊大于利。

    长久来说,他没打算让她活着离开摄政王府。

    她是哑是病是伤都不重要,只要有这么一个“长宁公主”被困在摄政王府即可。

    便也没有必要去费这力气。

    裴执将她交给楚婉,除了要借她除掉楚婉外,也是借楚婉看着她,她离不开储玉苑,更离不开摄政王府。

    阿宁心中明白,只怕这嗓子是救不回来了。

    次日晚,阿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瘫在床上,背上却被硌得疼。

    阿宁翻身起来,只怕是那些栽赃的手段,掀开被子却发现是个瓷瓶,打开来轻嗅味道,竟是伤药。

    与穆苏给的不是同一种药,但也是上好的那种。

    送药的人不敢声张,阿宁自也不敢。

    偶尔与楚婉打照面时,她瞥一眼她的手,阿宁都怕她发现有人给她偷偷送药的事。

    比在琅州边关演练时偷对方的布防图还要紧张。

    每日上晌阿宁便去书房学习礼仪,学完回来阿馨会给她派活。

    裴执又出门了,但他不在,阿宁反倒轻松许多,礼仪都是幼时学过的,她表现得很好,待回头问起便说是长宁曾逼着学过些。

    她也不至于再在他面前没规没矩,楚婉找她麻烦的时候都少了许多。

    每日按部就班做完安排下来的事,手上的伤也好了许多。

    如此过了小半个月,永安城终于在年关前下雪了,消失许久的既明忽地来了储玉苑。

    他身后跟着几个穿着统一形制相近的人,为首那人与既明眼神交接一下,上前道:

    “传皇上与太皇太后口谕,请长宁公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