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似乎真的晴了，今日也挂着太阳。
只是那光落在身上半点也不暖和，微风吹过来依旧钻人脖子，让人为之浑身一颤。
阿宁身后跟着一种侍卫，比裴执本人出行的阵仗还要大，离书房不远时，一行人迎面撞上从书房出来的楚婉，她身后竹沁手上还提着食盒，阿馨忍不住多打量两眼阿宁的打扮与阵仗。
楚婉站住脚，轻笑一声，“穆姨娘在念着你，她一直很担心你的安危。”
阿宁点点头，两方人交错而过。
阿宁又被楚婉叫住。
“阿宁。”
阿宁回过头，她一身浅淡的紫色站在风中似一株摇曳的风铃，她扬起冷笑，“我是我，穆姨娘是穆姨娘，你不必因为我冷淡她，她不便来探望你，你若是空了便去看看她吧。”
阿宁颔首示意，楚婉与穆苏她还是分得清的。
她得了回答转身就走，阿宁也忙着在见到裴执之前想好他可能会问到问题的回答。
书房门口既明正同旁边的侍卫说着话，见这一行人来，他便挥挥手让那人下去。
他大步走上来：“王爷正在会客，你先在这候着。”
阿宁识趣地站到一旁。
既明与知春使个眼色，知春乖乖地摇了摇头。
原本跟在阿宁身后的侍卫上前来将阿宁围在墙那一侧，他们向外盯着四周保护安全，阿宁有些想笑，在摄政王府中都这么严格，裴执到底是看得起西姜暗探还是对自己的侍卫和布局没有信心？
既明没有进去通报，意思很明显，里面要谈多久，阿宁便要在这站多久。
是裴执身边的人，自然也想着为裴执出气。
阿宁站累了便同知春靠着，引得既明皱紧眉头。
约莫半柱香后里头才传来开门的声音，既明看进去，阿宁也立马站直身子往里看，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你们在外面守着。”既明对着跟阿宁来的人说，又向阿宁与知春使了个眼色，带着她们走进院里。
邵武便这么正面走了过来。
阿宁眼睛一直盯着他，他却只开头看了眼阿宁，知春走在左侧，他便从阿宁右侧过去，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在斗篷的掩饰下送入了阿宁的手中。
书房门前既明又停下脚。
“搜身。”他冷声下令。
阿宁一愣，知春也跟着愣住，她脱口而出：“刚不是问过了？来的时候我检查过了，没有带利刃。”
既明眼眸微眯：“搜。”
知春与阿宁对视一眼，阿宁往后退开一步，缓缓张开双手打平，视线平静地看向阿宁。
她就知道，裴执怎么可能允许她和西姜人这么近距离擦肩而过，院中还没有下人侍卫，这不就是他刻意安排的吗？
既明背过身去，知春硬着头皮上前给阿宁搜身，垂着视线不敢与阿宁对视。
“没有利刃，也没有异物。”知春将结果告知既明。
既明这才放下心来，带着阿宁二人往里走。
屋里裴执正执笔在书写着什么东西，几人稍稍走近站了会儿他才将放下笔，将纸张两侧捏起来再取个信封，背面一起递给既明。
看着既明出去后他才将视线落在阿宁身上，她今日穿着月白色缠枝斗篷，乌黑的头发被浅色绳子穿插着编成辫子垂在一侧，不说话就这么站着时显得分外乖巧。
知春进屋就站到了边上去。
他与阿宁对视片刻，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好些了？”
阿宁点头。
“还在气头上？”他扬起眉头，眼神中带着浅淡的笑意，“又要绝食？”
阿宁摇头。
他又看会儿阿宁，“过来。”
阿宁走近些，他仰着脸看阿宁，眉宇间浮起些许不悦，阿宁便又弯了身子凑近些，手上比划着：“不会留疤。”
他手指落在她脸上疤痕处，声音极轻：“你敢跳崖，又敢绝食，不是不怕死吗？怎么脸上落道疤又怕成这样？”
阿宁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垮着脸比划：“你说话不算话，说好了除夕不罚人，回来就把我关禁闭让我抄书。”
知春替阿宁说话时都忍不住为她捏一把汗，明明她就已经同她解释过了，阿宁还敢来当着面抱怨。
“元夕允你出府上街。”
裴执收回手，说话语气比之前都温和许多。
阿宁面上不动声色。
元夕那日，是沈明修派人来接应她的日子，所以裴执果真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他一次次能得到西姜内部的消息，都是邵武透露给他的吗？
裴执疑惑地“嗯”一声，“你不想出去？”
阿宁看看知春，知春立马心提到嗓子眼，只感觉下一瞬她就要比划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果然——
“你是不是想拿我当诱饵抓人？”
她面无表情，裴执神色有些讶异，却还是点头：“是。”
阿宁跟着他点头。
裴执别有深意地注视着她，眼睛不自觉眯起来，眼中暗涌着他毫不掩饰的疑心。
阿宁继续比划：“但我不想死，那日来的人我不认识，应该不是长宁手下的，因为长宁手下的人都很厉害，元夕夜市人多，你准备留多少人保护我？”
她神色凝重，仿佛刚才已经对这件事进行过思考。
裴执唇角微勾，“你想要多少人？”
阿宁摇摇头。
她不知道计划，她甚至不知道沈明修派了多少人来接应她，说少了说多了裴执都会起疑。
“那可惜了，只有你自己。”
他声音里听不出半点可惜。
阿宁愣住神，裴执观察着她的表情，阿宁过了许久才比划道：“我若是被抓了，为了活命我会把你抖出来，你回头若再抓住我要放我一条生路。”
知春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发颤。
裴执却笑了，“你都知道些什么？”
她知道什么呢？
除了一个邵武，邵武本就是西姜人，他们西姜人内战正是他想见到的。
阿宁捏紧手心不说话，仿佛已经开始想象起元夕那日她的危险处境了，眼神慌慌张张又有些害怕。
“放心去吧，他们带着你走不出永安城。”
他自信得让阿宁有些担忧。
她重重点头，一脸视死如归：“好。”
裴执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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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赏着她脸上变化多端的表情，她站在桌前，缓缓蹲下来趴在桌子边上，似乎正在思考那日要如何全身而退。
他正看着，阿宁忽然抬头。
他清了清嗓，声音依旧透着疲倦的沙哑：“早上用过了吗？”
阿宁快速摇头，向他摊开了手。
裴执抬眼向知春递去一个眼神，知春转身便离开，阿宁听到脚步声着急回头，比划几下却没人给她解释。
她手穿过书案取走裴执的纸与干净的纸张写下：“我不吃饭，我是要个防身的东西。”
裴执蹙着眉头，先是道了句：“你的字也确实该练一下了，长宁她对你那么多要求，就没要你学她字迹？”
阿宁拿笔的手一紧。
她写下：“这就是。”
裴执对长宁那么执着，必然搜罗过长宁的字迹，他似乎也想起了这一点。
“你要什么防身？匕首？”
阿宁不说话只看着他，似乎一切由他来决定。
他微微颌首，“本王亲自给你挑，元夕那日让既明在你出门之前交给你。”
阿宁起身眼神郑重地同他点点头，随后转身就走，留下裴执在书案后看着她背影，眼神逐渐变冷。
刚出书房院门便遇上了回来的知春。
“王爷不是说吃饭吗？”
阿宁比划：“跟他说了我不吃，你先给他送进去，我在这等你出来我们回去吃。”
知春为难地站在原地。
阿宁见状脸上出现了然的神情，裴执总有事要单独吩咐知春，她倒是没必要一定留下来等着。
“那我先回去了。”她打个哈欠往前走，身后一大群侍卫便跟上去。
到下晌时天便阴了，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半丝暖光不漏，阿宁原在院中盖着被子晒太阳，后来也搬回了屋里。
可不能再在行动前病了，养好身子最为重要。
到了夜里歇下，四下无人安静时，她才自衣物中取出白日里邵武递给她的那小东西。
白日里她将它藏在了辫子里，待知春搜身完同既明说话时才又取出藏在右侧腰间，有斗篷遮挡，回来后又待要更衣时藏起，几番折腾才将这小东西藏到现在。
不到半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
阿宁小心翼翼将其揭开来，这么小，应当只能写下几个字。
果然，上面是阿宁熟悉的字迹，好小的几个字，黑暗中阿宁看不清，悄然起身凑到远处那盏灯下：
“元夕春庭月。”
春庭月是何处？
邵武难道不知道她自来了永安城后便没有单独出过府？还是说他知道她元夕能上街，所以才让她去找春庭月？
那这是裴执的计划，还是他个人的计划？
阿宁拿着纸条的手紧了紧，回神将小纸条借火点燃丢在地上，不过眨眼便烧了个干净，她将灰烬捻起来，指尖完全搓散撒在花盆里，与花盆中的泥土拌了又掩下去便半点看不出来。
如此，阿宁才放心回到床上躺下。
日子越来越近了，她要想办法回一趟储玉苑。
那里还有她上次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
是她临走前送给裴执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