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惊讶极了,嘴巴张得老大。
他们这一行,有张好脸就算成了一半,若再加上才华……那简直就是老天爷给铺路啊!
只不过——
下属颇为担忧地说:“这种艺术家苗子,向来个顶个的清高。这小子要真这么厉害,会愿意来娱乐圈发展么?”
祁风鸣一哂:“艺术家也要吃饭。”
他抬了抬眉梢:“你看那小子,穿得普普通通,为了请身边的女孩子吃顿饭,甘愿给咱们拉了一首曲子。我倒是觉得,他非但不清高,经济上还很窘迫。”
祁风鸣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有需求,就有机会。咱们这趟来江城,收获倒是不小。”
*
夜色十分恬静,江风不再凌厉,反倒挟带着几分娇柔。
令人不禁猜想,今年的春天会不会比往年更早到来。
广袤的夜空被灯光映得绚亮,一如程霏霏兴奋的眼底。
商业街上人来人往,她双手插在衣兜里,在人群中欢快地倒步走。
江羽好笑地看她:“就这么高兴?”
“当然!”程霏霏兴奋极了,眼睛里像洒满了星星,亮得不像话,“大神,原来你这么厉害的!”
江羽看着眼前眉开眼笑的人,心中像是被温热的泉水灌满了。
连那些自以为坚固的沉疴,好像也一瞬间消失无影。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每天拉琴给你听。”
程霏霏愣住了,眼神既惊又喜。片刻后,竟然生出几分惭愧来。
“我这是什么女恶霸人设啊,逼得你卖身又卖艺的……”
江羽被她逗得直笑。
他周身拮据,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哄她开心。如果这样简单就能令她高兴,反倒是他占了便宜。
“你的琴拉得这样好,当初为什么不去读音乐院校?”程霏霏仰着脖子,十分好奇,“以你的水平,一定能去最厉害的学校,帝都音乐学院啊什么的!”
江羽却挺无所谓地说:“学费那么贵,我可读不起。”
程霏霏听了,眼里浮起失落。
江羽一愣,不再开玩笑了,正色道:“没有,钱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原因其实是,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挺容易的,没什么门槛,也就没有挑战。”
程霏霏瞪圆了眼睛——她从来没有体会过“很容易”是什么感觉!
“即便容易……”程霏霏微蹙着眉,“毕竟是你专门学会的,就这样放弃了,不可惜么?”
江羽沉吟片刻:“其实也没怎么学。”
“……”
“是真的。”江羽失笑,脑海里闪过诸多回忆。
“海菲兹,奥伊斯特拉赫,梅纽因,格鲁米奥……我从小就听着这些人的曲子长大。小提琴对我来说,只是童年里一项解闷的工具而已。”
他的目光掠过人群,望向远处沉默的江面。
“我小时候说话很晚,没什么朋友。妈妈怕我孤单,就总是把我带在身边。有她在的地方,就会有旋律。”
程霏霏直勾勾地看着他,心底涌起一阵酸胀的疼惜,忍不住感叹:“原来你妈妈……也是一位音乐爱好者啊。”
江羽一愣,不由莞尔:“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他在人群里牵起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衣兜里取暖。
“因为这种特殊性,小提琴对我来说,就好像说话一样,算是一种本能。”
“那后来,你为什么不再拉琴了呢?”
这个问题是她最好奇的。
认识江羽以来,她从没在他的身边、或者家里见到过小提琴,也从没有听他提起过相关的只言片语。
江羽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笑:“我原本打算……放弃这种本能了。”
程霏霏停下了脚步。
她的表情安静而忧伤,写满了哀婉的痛惜。
江羽伸出手,捧起她被江风吹红的小脸:“霏霏,别这样看着我。”
你再这样看下去,我的心会把持不住。
他很认真地望着她:“可就在刚才,我改主意了。”
程霏霏惊讶地眨了眨眼。
江羽唇角微翘:“因为,你喜欢。”
我微不足道的一点才华,因着你的喜欢,好像又有了存在的意义。
程霏霏愣愣地看着他,心底那些咕咕冒泡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可是莫名的,她不愿意继续问下去。
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去揭别人的伤疤不是?
程霏霏嘟起嘴,水灵灵的目光带着几分天真:“如果小提琴会让你想起伤心的事……我就不想听了。”
江羽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倏而一笑,喜爱地捏了捏她鼓起的小脸:“傻姑娘,我说你就信啊?”
程霏霏很认真地点点头:“你也许不说,但凡说出口的,就不会骗我。”
木栈道上,朦胧的灯光落在江羽浅色的眸子里,像化开了的焰火,倒映着无边的心动。
他握紧了程霏霏的指尖,不知是在对她、还是对自己说:“人总是需要制造新的记忆的,不是吗?”
带着水汽的夜风扑在脸上,丝丝凉凉的。
程霏霏笑了,晃了晃相握的手:“说的也是!那就这么定了,以后,你每天都要拉小提琴给我听哦!我们要一起制造很多新的、美好的记忆!”
江羽笑得和煦,认真地点了点头。
程霏霏乐呵呵地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忽然想起一桩很重要的事情来。
她赶紧回身确认:“你去找房子了没?”
“还没有,明天吧。”
程霏霏满意极了,笑得贼兮兮:“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
江羽从地铁站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片眼熟的小区。
两次来都是晚上,路灯的光亮透过浓密的梧桐枝叶丝丝缕缕地渗进来,在扇形的地砖上交织成一片温静祥和的光影。
路上很热闹,不时有夜跑的人擦肩而过。年轻的上班族踩着高跟鞋,在回家路上讲一通柔软的电话。偶尔还会经过一只毛色鲜亮的宠物犬,在牵引绳的半径内享受片刻自由。
一切都很宁静,散发着城市生活的恬谧气息——和江羽租住的那个城中村可谓天壤之别。
程霏霏抬手指了指前方的小区:“那就是我要带你去的地方。我被江大录取以后,我爸就以我的名义,在这边买了个小房子,说是让我学累了的时候可以随时过来小住。虽然面积不大,但胜在地段方便,离学校特别近!”
她一路上都在对江羽介绍——
“这里沿江,白天的时候可以看到江滩公园,风景还挺好。”
“出来就是公交站,只坐一站路就到学校西门啦。”
“那边过去有便利店和商超,水果啊、蔬菜啊,还有日常用品什么的基本下楼就能买到。”
“霏霏……”江羽疑惑地打断她的话,“你带我来这里是?”
程霏霏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俏皮地眨了眨眼:“邀请你去我家坐坐呗!怎么,不行呀?”
*
程霏霏哼着歌,领着江羽来到她位于小区十五楼的这栋房子。
房子的面积不算很大,只有一间主卧稍微宽敞,放着一张双人床;另外一间稍小的次卧,则被改装成了衣帽间。
客厅连通着小阳台,和上次一样,没拉窗帘。
视野开阔,树影成团,黑镜一般的江面一望无垠,倒映着程霏霏和江羽的侧影。
和上次唯一的不同,是客厅里多了一只划船机,大喇喇地杵在中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江羽进门之后,目光不知为何,一直停留在那张奶白色的沙发上。
程霏霏溜到他身后,踮起脚尖,摁着他的肩膀,强行邀请他坐了下去。
江羽不由顺着这力道陷进沙发里。
“想喝点什么?”
“……都行。”
程霏霏去厨房拿了两瓶果汁出来,丢给江羽一瓶,然后转身,在博古架上抽出一张碟片,放在了浅褐色的古董唱机上。
优雅的前奏在客厅响起,江羽拧瓶盖的动作悄然顿住——
他抬起眼睫,不动声色地盯着那转动的唱片盘,目光里竟然露出一丝微妙的、令程霏霏捉摸不透的抗拒。
程霏霏愣了愣,解释道:“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位小提琴家的曲子,叫作《雨停》。”
江羽点点头,细长的指节缓缓摩挲着瓶盖上的螺纹,好像在走神。
程霏霏得意地炫耀:“这张专辑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托人从国外代购的珍藏版!”
客厅里只剩清雅的音乐在缓缓流淌。
江羽露出一丝极淡的笑:“这是羽婷早期的作品。”
“我就知道,你肯定听说过她!”程霏霏顿时来了兴致。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行家,她的分享欲顷刻间爆棚。
“她真的好厉害!年纪轻轻就拿遍了国际大奖,可谓是弦乐界首屈一指的天才人物!”
程霏霏的眼神亮得惊人,是粉丝谈论偶像时才会有的那种雀跃。
“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首《雨停》了,虽然不是她最有名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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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为什么喜欢这首?”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听的时候,我的心情很不好……”程霏霏托着下巴,缓缓咂摸着这抒情的旋律,“这首曲子的情感似乎很悲伤、很复杂,有一种心里一直在下雨的感觉,你懂么?”
江羽没有回答,浓密的睫毛微颤,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只是可惜,羽老师两年前接受了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邀请,举家搬迁到欧洲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程霏霏耷拉着眼皮,有些遗憾。
少倾,她的目光又重新亮了起来:“你知道,《雨停》其实有两个乐章吗?”
江羽一愣,抬起眼睫:“怎么会?”
“是真的!这其实是我喜欢这首曲子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悲伤的第一乐章以后,出现了特别治愈、特别温暖的第二乐章。”
程霏霏回忆着往事,客厅的灯光令她的眼眸亮如星辰。
“我后来才知道,第二乐章是在羽婷出国前的最后一次演奏会上首次演出。自那以后,羽老师再也没有开过演奏会,第二乐章至今都没能流传出来,市面上甚至连成品碟都没有。”
程霏霏的表情有些遗憾:“与其说我喜欢《雨停》,倒不如说,我喜欢的是《雨停》的第二乐章。唉,什么时候才能再听一次呢……”
江羽惊讶的却是:“你还去过她的演奏会?”
程霏霏傲娇地昂起下巴,一张脸写满了娇俏的灵动:“何止去过,我还近距离见过本人呢!”
*
程霏霏记得,那天的演奏会散场以后,她躲进洗手间的隔间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第二乐章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像揉搓一块海绵般、轻而缓地揉磨着她的心。
那些旋律,仿佛带着一种强烈的爱意,宽和又包容,将她所有的坏情绪通通挤了出来,随着眼泪发泄掉。
程霏霏感到自己的心重新变得轻盈。
这种感觉并不糟糕。
等她洗了脸,从洗手间出来,才发现,偌大的音乐厅里,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楼道里灯火通明,挑高的檐廊庄严而静谧,程霏霏一路循着指示牌往出口走,匆忙间,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大理石地砖上,发出清脆的细响。
程霏霏只顾着赶路,脚步没停。
身后响起一道呼喊。
“稍等一下——”
程霏霏转身的时候,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痕。
隔着模糊的泪光,她惊讶地看到,刚刚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小提琴家,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
羽婷已经换下了演出的礼服,穿着宽松的休闲衬衣,头发很随意地用抓夹固定在脑后,几缕碎发耷在耳侧。
她看上去比海报上更加年轻漂亮,眉目柔和,举手投足间都彰显着高雅的艺术气质。
羽婷弯腰,在地上捡起一只墨灰色的牛皮钥匙扣。
她似乎愣了一瞬:“这东西……”
程霏霏认出了她手里的物品,忙走上前接过来:“谢谢您,这是……我朋友的东西。”
“是吗?”羽婷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揶揄的笑,“竟然舍得送人了?”
说着,还左右张望了一番,嘴里念叨着:“那小子呢?把人扔下就不管了?”
程霏霏没听懂她的话,只是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仰着泪意盈然的双眼,喃声道:“您的演奏真的太棒了,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琴声。”
得到这种级别的赞赏,饶是羽婷,也怔了一瞬。
她看着程霏霏瞬间夺眶而出的泪珠,赶紧从口袋里摸出手绢,给她擦了擦。
“谢谢这位听众,你小小年纪的,竟然会因为古典乐动容,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吧?”
动作间,程霏霏泪眼潸然地瞥见,羽婷的右手手腕处,竟然纹了一朵绯红色的小花。
小花形状娇小,栩栩如生。可还来不及仔细打量,她的手便收了回去。
羽婷柔声安慰道:“能哭出来的事情,都是能过去的。”
说着,把手绢塞进了程霏霏手里:“很晚了,快回去吧,你的家人该担心了。”
程霏霏接过手绢,牢牢攥在掌心,语气确凿地说:“我以后,还来听您的演奏会!”
“好。”羽婷弯了弯眼睛,很认真地回答:“下次阿姨送你个更好的位置。”
直到程霏霏离开音乐厅的大门,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时,才渐渐品出了最后这句话的不寻常之处——
今天现场那么多人,羽婷是怎么知道她坐在哪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