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5章
    朝中上下,现今由皇长子梁王与三子宁王共同监国。

    每日上朝便是双方势力唇枪舌战的战场,下朝后更是斗的你来我往。

    金銮殿上,龙椅空置,沥粉贴金云龙巨柱旁端站着内务府大监,垂目颔首,静止不动。

    下方百官之首的二人沉默不语,兀自听着官员争闹不休。

    吏部尚书宋晁面红耳赤,言之凿凿,“大明寺春祭是大周开朝以来惯有的习俗,历年来都是黎王主持,今年凭什么不行?”

    “黎王之所以历年主持是圣上口谕,今年圣上病重,没有下旨,黎王若是去了,陛下醒来臣无法交代。”

    “你分明是拿陛下当借口!”

    “宋大人想多了。”

    ……

    二人你来我往,大约吵了一刻钟,直至口干舌燥之时,王太傅才上前道:“二位大人稍安勿躁,春祭一事,事关大周今年能否风调雨顺,仓箱可期,所以此事可容后再议,不急一时。”

    眼见二人又要拿往日说事,王太明连忙看向一旁双手拢袖,闭目养神的男子,“徐相以为呢?”

    朝堂上争执之声骤然消散,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但无一列外都竖起耳朵,想听听徐淮止能说出个什么来。

    现下局势微妙,徐淮止俨然不曾走向任何一方。

    若换做旁人,哪能这般老神在在的站在朝堂之上做个看客,早就被两派党羽要么针对要么拉拢了。

    也就是徐淮止近年来声名大噪,受百姓拥戴,高坐丞相之位不说,前些年春闱下放的诸多父母官也几乎都是经由他的手,才令他如今权势滔天,贵不可言,无人敢轻易动他。

    更重要的是,他深受圣人宠信,谁也不知他手上握着什么底牌。

    否则就以他软硬不吃的性子,早就暗地里被人捏住命脉了。

    徐淮止摩挲着官袖,不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春祭一事,本就只是个节气由头,为的是安抚百姓顺应民心。

    难不成谁去春祭,谁便能当皇帝不成?

    简直可笑。

    他懒散的掀起眼皮瞧了一眼王太明,“本官觉着,时辰不早了,黎王与宁王既都想为大周出一份力,那春祭与禹州水患一事便交由二位了。”

    春祭是搏名声的好事儿,只需去大明寺走一走,便能得民心。

    但禹州水患就是个硬茬,不是一时半会便能解决的,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谁愿意去?

    徐淮止瞧了一眼众人的神色,心下冷笑,面上却恭敬道:“下官觉着,禹州百姓如今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正需要一位民心所向的王爷前去坐镇,令百姓安心。所以臣觉着平了水患回来后,再去春祭,更能令百姓安稳顺心,各位觉着呢?”

    众官面面相觑,两方都在思索,无人敢冒这个头。

    终于清净了一些,徐淮止阖上眼,继续养神。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再无人争吵,便是小有争执,也不会有人闹到徐淮止那里去,就怕一言不合他又想出什么‘好’法子令他们不知如何应对。

    散朝后,官员成群结队的离开金銮殿。

    太傅上前叫住徐淮止,余光不动声色的划过他下颌处的血痕,“淮止,我那儿新得了些好茶,你若无事,不妨去我府中坐坐?”

    王太明是当朝太傅,发丝花白,满脸是褶,他年岁已高,可身子骨却硬朗的很,只是这性子,老奸巨猾,哪有半点文人之气。

    这番说辞,自皇上病重以来,几乎每日如此。

    徐淮止侧身看去,委婉道:“我今日确有要事。”

    王太明盯着他的下颌,心下虽遗憾,但也知晓不光是他,黎王那边的人不也没在这位跟前,讨个好吗?

    只是不知向来不近女色的徐淮止,下颌处怎会有女子挠痕。

    拿被指尖划过的痕迹他绝不会认错,只是不知那女子是宁王的人,还是黎王这边的人?

    王太明不动声色的扬起嘴角,了然一笑,“明白,哈哈哈明白,那我便不打扰徐相的雅兴了。”

    待人走后,徐淮止眼底才闪过一丝疑惑。

    方才王太明盯着他看什么?

    正欲转身,徐淮止蓦然想起什么,神情一凛,顿时抬手,指尖抚过下颌,肌肤上的血痕早已干涸,留下一道略微凸起的印记。

    他眸中晦暗不明,回想起这血痕是怎么来的,眉间隐隐烦闷。

    -

    西街不似东街繁华,住在这里的多是一些穷苦百姓。

    但此地离皇宫甚远,徐淮止每日一来一回,便要耗费诸多时辰。

    顺玉不止一次苦口婆心的劝过,想要徐淮止与其他大人一般住在皇城脚下,可他一身犟骨,就不是个听劝的人。

    马车抵达西街时,烈阳当空,已过午时。

    二人停在一处馄饨摊前,顺玉高喊,“老板,来两碗馄饨,一碗不要花椒。”

    徐淮止官袍未脱,与顺玉在老木桌前对坐,周遭百姓隐隐抬眸看来,但却不敢近身打扰。

    唯有一七岁乞儿,在二人放下银子起身欲走时,小跑着过去,端着破碗,眼巴巴的道:“大善人,施舍些吃食吧?”

    徐淮止瞧了一眼顺玉,顺玉心领神会,转身去要了一碗馄饨。

    乞儿顿时眉开眼笑,感激之色一览无余,他上前一步握住徐淮止的手,脏兮兮的小脸上神采奕奕。

    徐淮止赫然怔住,待他走后,顺玉回身惊讶道:“那小孩儿人呢?”

    徐淮止沉着眸子,低头摊开掌心,上面赫然躺着一张薄纸,隐隐能透过光看清上面的墨字。

    让乞儿送信?

    他攥着掌心,疾步向着马车走去。

    顺玉面色凝重的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翻身上马,驱马离开。

    此时四下无人,马车晃动中,徐淮止才缓慢的展开信纸,一眼扫过。

    半晌后,嘲讽涌至眼底,他冷笑出声,“赵家这出戏,竟还没唱完吗?”

    -

    落叶无声,自墙外飘零至院中,长靴擦过叶脉,徐淮止停在院中唯一的梅树下,看了一眼枝上余留的红蕊,掌心的信纸早已捏成一团。

    他兀自问道:“顺玉,是本官平日里太过和气,才让他们以为本官好糊弄?”

    顺玉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听此已然知晓大人生气了,于是斟酌道:“属下以为,是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徐淮止回头看他,“赵家在信上邀我今日去府中赏花。”

    顺玉目瞪口呆,“殿下没将大人拒绝一事告诉赵家?”

    徐淮止咽下心中气闷,转身朝着屋内走去,“罢了。”

    他没那么多心思与他们计较。

    屋内香气早已散尽,徐淮止坐在桌前,拿起昨日未曾看完的书册。

    顺玉进来奉茶,余光瞧见早晨没来得及收拾的床铺,不动声色的往床边走去。

    先前宅子里有一个婆子照顾大人起居,但昨夜大人中药后,那婆子便被他制住了,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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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由此撬开下药之人的身份,可眼下赵家浮现,并未否认,那婆子也就没用了。

    宅子里现下就他与大人两人,这般琐事总不能让大人来做。

    徐淮止没有注意到顺玉行事,他一手撑着额角,漫不经心的扫过书册上的字迹。

    心中纷扰尽断,宁愿悠远。

    可不过半晌,顺玉突然高声道:“大人!”

    徐淮止蹙眉,放下书册回身看去,一根细长精致的珍珠发钗被顺玉捏在手里。

    顺玉手足无措道:“这……应当是昭和公主的物件儿,我在枕下看见的,咱……要不要还回去?”

    徐淮止蓦的阖眼,心力交瘁。

    自昨夜后,周芮此人便像是无处不在,频频乱他心神!

    脑中再次浮现出周芮离去时的身影,昨夜之事他虽没有印象,但那薄纱之下的点点殷红,却在昭然诉说着,他行事有多出格癫狂。

    自及冠后,徐淮止遇事向来冷静从容,鲜少会心绪嘈杂紊乱。

    眼下平静的日子被人悄然打破,他总归是要去讨个说法的!

    “拿来。”

    顺玉将珠钗递给他。

    徐淮止垂目细细打量,珠钗样式简单,由五粒粉白珍珠制成花瓣样式,胜在精巧。

    钗子上余香未散,香气涌入鼻中,徐淮止冷着脸起身,“本官倒要看看,赵家的花,有多了不得!”

    -

    徐淮止走进赵家时,赵老太爷正在院儿中逗鸟饮茶。

    他穿过回廊,随着下人行至望舒院,鸟雀高歌,花草丛生,仿若在府中建了一处山水美景。

    赵老太爷已年近六十,往年在朝中德高望重的太师,如今却要下人搀扶才能拄拐前行。

    徐淮止怒意消散几分,揖礼温和道:“徐淮止见过赵太师。”

    赵穹正喂着鹦哥,闻言,回头看去。

    男子身姿挺拔,弯腰揖礼,虽离的有些远瞧不真切,但面容与气度定然不俗。

    想起他并不是清流世家,入仕前不曾有家世傍身,却仍旧年纪轻轻便坐上了许多人一辈子都坐不上的位置,这般众矢之的下还能在混乱时局里独善其身,不知该说他手段了得,还是该夸圣上,慧眼识珠。

    于赵穹而言,倒不是丞相之位有多矜贵,而是徐淮止……

    太过年轻。

    大周开国以来,他是先例。

    回过神后,赵穹和蔼的拄拐行至徐淮止身边,亲自将人扶正,笑道:“老夫早已不是什么太师了,徐相不必多礼。”

    徐淮止虽恼赵家,但赵太师于国有功,当年辅佐皇上治天下时,他还在凉城那处地方寒窗苦读。

    诸多利国利民之策,都隐隐能见赵太师手笔。

    如今见了赵穹,徐淮止虽恼,但更多的却是敬意。

    看着满庭的海棠,他不欲与赵家纠缠,直言不讳道:“赵师府中的花我已见过,但我向来不喜欢花,更不喜艳丽太过的花,恐要辜负赵师一番美意。”

    “徐相还未见到花,怎知自己不喜?”

    顺着赵穹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水榭楼阁外种着一片与府院景色并不相映的水甘草。

    赵穹:“那是阿芮曾在府中种下的,说是钦慕之人喜欢,水甘草随处可见,她却偏偏要种在家中睹物思人,京中权贵家适龄的公子我都差人打听过……”

    话音一顿,赵穹问:“徐相,你觉着究竟是哪家公子喜欢这样的花草,又是谁令阿芮痴慕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