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号挑起眉毛,看着面色紧张的五十号,表情十分的……微妙。
“我只是……”五十号还没有为自己的偷听辩白,话刚说了个开头,就停住了——四十七号翻身而上,骑在了他的身上,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压在五十号腹部上,用手霎那掐住了五十号的脖子,力道之大简直可以倾手便拧断他的骨头。
五十号颤抖着,想要扭动自己的身体从他身下逃脱出来,然而从脖颈施加的力量让他感觉自己正被一只巨兽拎着,浑身无力。四十七号压在他身上的重量也让他觉得自己身上压了座山,一瞬间内脏都要出血了。
这就是四十七号的天赋,他独一无二的回响,“力量”。
他从小是一个羸弱的孩子,想要用体力去换取报酬,却甚至搬不动一袋泥沙,他不被招聘为工人,吃不上饭,又被饥饿打压得更加羸弱,最后昏倒在路边的垃圾堆里。
拾荒的人搜刮走了他身上的衣物——这是常见的事,在城市的垃圾堆里总是能找到尸体。他们有的是被无人在意的流浪儿,有的是家庭贫困,不愿意为死者付一座墓碑的钱,因而被抛弃在这里。即使他们已经贫穷到了可怜的地步,身上仍有什么是可以搜刮、取用的。
在垃圾的臭味里,四十七号做了一个梦:他拥有了超凡的力量,甚至可以举起高山。他被受聘成了码头上的工人,做事又快又好,为此老板给他多发了一半的工钱。在梦境中他的灵魂是一个旁观者,看着那画面便冷笑出声,看着那个浑身汗水却做得起劲的“自己”,感觉这简直是滑稽愚蠢了:拥有了那样大的力量,竟然只用来做工,而不是一拳把老板打倒在地,威胁他交出所有的钱财,否则便把他的颅骨打变形?
在对暴力的渴求之中,梦醒之后,四十七号觉醒了“力量”的共鸣。
他是得意的,觉得自己是万中无一的天才,然而在这所修道院内,他的共鸣便显得简陋了:既不具有宗教意义上的特殊寓意,又无法引发自然的奇观,与那些呼风唤雨、手持神圣之力的同僚相比,便像一个可笑的莽夫——实际上,他也是这样被评价的。他们说他根本没有共鸣,只是有了些凡俗的好力气,侥幸被修道院选中。比起侍奉女神,他这样的人更适合去做一个卖苦力的工人。
然而就是这样简陋的共鸣,在眼下的境况里也足够了——他掐着五十号的脖子,满意地看着这瘦弱的少年瞬间满脸通红,脑袋充血,无力地颤抖着,下意识张开嘴吐出一截舌头,形似吊死鬼。
五十号的脸上很快就露出了濒死的表情:他的眼神失焦,口腔没有闭合,表情并不算十分痛苦,甚至像是要迎接解脱。
就是这样的表情,被他掌控的表情。一个弱者,可以被他轻而易举地杀死,四十七号在这种对他人生命的掌控中找到了对自己生命的掌控力,他被欺凌而产生的绝望痛苦消解了一些了,或者换一种话说,他的绝望痛苦通过这样的暴行转移了一部分,到了五十号身上。
他满意了,松开了手。
五十号猛然咳嗽起来,他惨白的脖子上已然留下了鲜明的指印,红红紫紫,像是一个脖子上的镣铐。他还被骑着,手指颤抖而蜷缩,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四十七号:这加害者脸上也满是伤痕,也许正是在这个夜晚留下的。两个人凑不出一张体面的面皮来。
五十号迟疑了一下,决定遵从本心。他露出一个略微讥讽的表情,说道:“又在把怒气撒在我身上……”
四十七给了他的脸一拳,正中鼻子眼睛——才止血的鼻子瞬间便开始继续流血,那双瑛绿的眼睛也在眼白爬出了血丝。四十七号冷冷地看着这张受制于人的脸,问道:“你想死么?”
五十号笑了。在剧痛的诱导之下,他的笑容也变形了——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表情,唯有气管猛烈地皱缩着,向外界渴求泵进更多冰凉的空气。四十七号一时之间愣住了,看着他失心疯一般的表现。五十号总是在某些时刻表现得像是个疯子,或是不幸罹患歇斯底里症,显得精神不太正常。这种神经上的失常与他实力的低微共同构成了他在社交上的劣势,乃至于没有一个朋友。
在一段时间的等待之后,五十号终于停下了这个笑。他怜悯地看着四十七号,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死。你也不敢杀我,对么?”
四十七号没有说话,又给了他一拳。不知道是什么击中了哪一根可怜的神经,五十号发现自己的左眼视界里一片白蒙蒙,赫然是短暂失明了。
他并不惊慌,而是继续说着挑衅的话:“如果你杀了我,你的数字排行下面的人就会少一位,那你的地位岂不是更低了?现在他们有的还会在我身上发泄怒火和怨气,我死了,那些发泄会转接一部分到你身上去的。”
四十七号之后是四十八号、四十九号、五十号。他并不是强者,只是比更弱者略强一些的弱者。四十七号想象了一下如今五十号遭受的暴虐,倘若转移到他身上去……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又为自己因为五十号的话语产生的恐惧愤怒起来。
他看着五十号闪出阴翳的左眼,那瑛绿的色彩黯淡着,不漂亮了,是蒙进尘土里的一颗宝石。四十七号产生了一个联想出来的恶劣想法:他伸手,给了五十号一耳光,指骨刻意地刮殴着他耳朵的位置。
五十号被打得偏过脸去,疑心自己的牙齿都要在这巨力之下断掉几颗,到时候口腔一泄,吐出来的不仅是血,还有一颗一颗零落的牙齿。然而这都不是最惊人的损伤:他的左耳传来让人脊背发寒的耳鸣,随即便是沉寂。
四十七号的声音蒙着一层雾一般传来,穿进耳孔,被耳膜感知到——五十号明白,他的左耳可能是聋了。不知道是暂时的还是永恒的,总之在现在这情境下是这样了。
他闭上了眼睛,温驯地、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殴打。
拳头像是雨点一样落下,而他是被激发的水洼里的脏水。五十号能够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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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咔嚓一声的,也许是某处的骨头断了,那些落在肉上的伤口引起皮下一阵震颤,让他明白自己的内脏正在因为隔物的震荡而出血……他并不是不知道痛的人,相反,他非常怕痛,在小的时候跌倒都要大哭一场,让哥哥哄他。但是在这里没有哥哥,只有无穷无尽潮汐一样被愤怒牵引出的暴力。
五十号觉得自己的灵魂飞出了身体,平静地看着自己被殴打的情状——他只觉得在这种状态下能够刻意缓解一些身体上的痛苦,而感到安慰。在修道院内没有医生会诊疗他,更罔论是精神医生,他不明白这是一种人格解离,人在极端痛苦的情境下用这样的方式安放自己的灵魂,让自己超脱凡俗之间,获得白茫茫的寂静。
五十号又在想那些事了,那些他求索了无数次却没有得到一个回答的问题,灼痛了他的灵魂,他仍然在想,在思考。他是跪倒在真理门前的人,望着从门缝中传来的福音,女神亲昵的话语,祂教导被祂宠爱的孩子,而他不被选择,所以无法理解那些高渺的语言,只是可怜地一无所知着,亲吻着闭门的门扉,企图自己的卑微能够打动祂。
他问:女神,我经历的痛苦还不够多吗?是我还没有吃下足够的痛苦,还是我的痛苦太乏味太无聊,不具有让您喜悦的观赏性,所以您不愿意看我一眼,不愿意让我解脱?
他问:为什么唯独是我没有觉醒“共鸣”呢?这些修道院里愚蠢的虫子里,我自信我是对您最虔诚的一只。但为什么偏偏是我被留下了?我真的太痛苦了,求求您饶恕我吧,让我解脱吧……如果您仍然不肯让我与您产生共鸣,那让我去死,我也是愿意的……
莫名的,在不断的叩问之中,五十号想到了哥哥的脸:他的哥哥,业已进入教会工作,承担了一个并不算被重用的工作。他拥有共鸣的力量,却并不表现出对女神有多么的信仰。反而,他总是说着什么“辜负”、“欺压”之类的话,说着什么女神对贵族的迫害,哥哥便不得不表示愤怒与痛苦。
五十号也正在愤怒与痛苦。他感到自己到了某一个边界点上,只需要纵身一跃,就可以获得解脱与自由。
他的理智让他不能再往前了,但愤怒与痛苦支撑着他。五十号甚至觉得自己像是个人偶,被自己的情绪牵着鼻子走。他向着精神的深渊纵身一跃——
他的世界观、灵魂,轰然倒塌。
他听到了福音。不是女神发出的,而是他自己的喉咙发出的。五十号听到了无数与自己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在时空之中发出的悲鸣。他们的痛苦、他们的绝望,一整个家族无数个世纪的血泪涌入这个少年的灵魂之中,五十号一霎那之间明白了一切。他的灵魂被涤荡了。
他获得了“共鸣”。这共鸣不出自对女神的信仰,不来自神的力量。它是贵族血脉中隐藏的宝藏,他与自己家族的所有人共鸣着。他们的痛苦是无尽而拼尽全力的振动,而他是被撞便震颤与释放音响的巨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