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自西苑回来后,更是霜意渐浓。
永嘉的扭伤当时痛得厉害,实则休养了四五日就可以活动自如。但贵妃日日过来,不准她轻易下床。加之秋雨不停,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寝殿中。
贵妃却觉得古怪。她自己曾有过少女怀春的朦胧,就看得出永嘉如今的不对劲。
女儿一说起未来驸马,面上没有半分羞涩,只说要再好好想想。
就算探花郎不足以让她心动,难道她亲口说出来的心上人见到了也毫无感觉?
这哪里像一个才及笄的小姑娘!
永嘉对上薛贵妃迷惑不解的脸,想解释当日的误会。可她要怎么解释她是如何认识谢照这个人的?若再推到做梦头上,母妃指不定又觉得是有缘分。
她不知该怎么说,有些委屈:“为何母妃就这么心急把儿臣嫁出去?哥哥十七了都还没有定亲,表姐十六了也不急着相看,民间姑娘都不会一及笄就急着出阁的。”
“哪里是母妃着急?母妃巴不得你在宫里多待几年,可贤妃是早就给三公主看好了驸马,就等着你定亲。就算不说她们母女,大公主就是十五定亲,十六下嫁......”
“是,什么都不能越过大皇姐去,不能比她早,也不能比她多留在宫里几年。”永嘉嘀咕道,“大皇姐的驸马也不怎样,可见太早定亲也不好。”
“谁说大驸马不好的?”贵妃轻拍了一下永嘉的手,“别胡说八道了,大驸马是皇后堂兄的的儿子,人家表兄妹知根知底的,哪里不好?”
这时候大约是还没有发生大姐姐的驸马纳了好几房美妾的事,永嘉自知失言,敷衍道:“长得不好。”
贵妃回忆了一下和大驸马见过的寥寥几面,是个一表人才的俊朗青年。她笑了笑:“既然芙蓉挑剔长相,怎么没有看上王润?母妃虽然没有见过他,但你父皇说他貌如美玉。”
她灵机一动道:“就是因为他长相不错,所以儿臣还得再想想。”
薛贵妃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两个,两个你都看上了......要其中选一个?”
永嘉捂脸装羞涩。
贵妃看着永嘉一双白净素手,突然扯了下来。永嘉惊讶地抬眼,正好撞上贵妃责怪的眼神。
她肤光如雪,一点羞涩的红意都没有。
“母妃,您就让儿臣再仔细想想吧。”永嘉见谎话被无声戳破,抱住她的手臂晃啊晃,“儿臣保证,绝对在今年年宴前想好。”
薛贵妃却哭了。
皇后贤妃都有本事都有能耐为女儿选婿,她娘家是靠她才发达起来的。入宫后她也不曾认识几家夫人,如今只能让女儿自己为难。
前几日永泰说过的话忽而涌现心头,永嘉搂住母妃,正色道:“您若是埋怨自己,岂不等于是埋怨外祖舅舅没给您一个勋贵出身了?您要知道,若不是您得了父皇青眼,哥哥和儿臣现在都不知在何处呢!”
她幼时不懂事,被早已升天的皇太后用她母妃的身世吓唬过几回。
也曾傻傻觉得宫里几个公主,就她母家最拿不出手。但永嘉早已明白,她生下来就是皇家公主,何需为母家不显而伤感?
永嘉安慰了许久贵妃,使了个眼色给方嬷嬷,让她回宫后再和贵妃讲讲道理。
好不容易哄好了,薛贵妃反过来叮嘱永嘉,过两日的三公主及笄礼别和任何人吵嘴。
永嘉送走母妃,思索起自己难道很爱和妹妹吵架吗......她瞥了眼已经备下的礼物,半人高的血红色珊瑚盆景。哥哥告诉她珊瑚是海里虫子堆在一起的,她就再也不喜欢了。
天公作美,三公主生辰是个大晴天。隔壁宫室一大早就传来动静,永嘉醒了见窗外一碧如洗的天色,心情大好。
她坐在梳妆台前,外间传来一声通报,紧接着永泰就领着侍女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永泰有些难为情,轻咳了一声,扯了扯永嘉的脸颊:“今天不准你打扮太好看。”
她承认永嘉比自己貌美,若是她着重打扮一番,都看不出今日过生辰的是谁了。
“人美就够了。”永嘉笑盈盈道,趁着永泰恼羞成怒前握住了她的手心,“这样,我今日穿什么戴什么都由你定。”
闻言,永泰立刻喜笑颜开,在首饰匣子里挑起来。她一边挑一边说:“永嘉,我没说错,你真的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换做以前,你哪有这么好说话?”
永嘉任由她打扮,随口道:“我听你的还不好。”
她有些羞,她已经不太记得清自己十五岁时是怎样了。难道她是一个妹妹及笄礼都要紧着自己出风头的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不至于这也要落妹妹的面子。
慢慢回忆着自己从前是否真的很不懂事,永泰也给她挑好了今日要穿的衣裳和首饰。
她换上一身浅淡的玉色长裙,永泰变扭道:“行了,够丑了,再素下去就像宫女了。”
永嘉就喜欢别人夸她美,妹妹脸上明显的口不对心她也喜欢。
时候还早,永嘉留她一道用早膳。前世这段时日,直到年宴上的一桩丑事前,都是风平浪静的。永嘉看着对面兴高采烈的小妹,笑了笑。她们姐妹三人,即使同居在公主居住的兰台殿数年,永嘉和她们关系远不如和宫外表姐亲密。
但一想到今日是小妹的及笄礼,也到了宫里默认的定亲年纪,永嘉有些伤感。正想着今日只要永泰不主动挑事她绝对安静到底,永嘉放下手中勺子,微微一怔。
经历过生死后,她险些忘了今日还曾发生过一件小事。
皇帝只有二子三女,今日是最小的公主举办及笄礼,十分隆重。在京里的长公主大长公主,几位王妃,还有各府的诰命夫人,都进宫观礼。除此以外,还有不少闺阁千金。
衣香鬓影中,永泰瞥到两个披罗戴翠的年轻姑娘,朝永嘉皱了皱鼻子。永嘉会心一笑,悄悄碰了碰她的手,示意她在皇后眼前别太明显。
热热闹闹的及笄礼后,皇后和贵妃贤妃在水榭内和各位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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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几个来观礼的年轻姑娘,随着公主们坐在不远处的揽霞亭中。
永嘉自然地坐在了大公主旁边。以前,她一直觉得这个大姐姐太过端正严肃,若不是公主,当个女官绝对能比方嬷嬷当得还好。
二人从来就不亲近。
但前世她最后一次入宫,永清送了她很长一段路。最后,永清双手包裹着她的手,肃容道:“纪王是纪王,永嘉是永嘉。别多想,回去和驸马生几个孩子,过好自己的日子。”
上回二人也没有好好说话,看到年轻了五岁的皇姐,永嘉忍住心中酸楚,小声和永清说话。然而二人先前实在不熟悉,永嘉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大抵也不会喜欢聊衣裳绣样胭脂水粉......
说了几句,永嘉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时,杨二小姐提议玩近日京城贵女中流行的游戏。席上众人,需得在一盏茶的时间,写一句赞美左手边姑娘的诗句。
一盏茶的功夫,自然不可能是要求各位公主小姐现场作诗,而是默写前人诗句。可以说考验在座各位的文才,又不算难。
永泰点头,表示想玩。今日来的同龄姑娘,有些和她或是交好或是有亲,另外几个都是皇后娘家的亲戚。她懒得招待,写写诗总比和她们说话强。
今天她最大,她同意了,其他两个公主也没意见,其他人更是凑趣说想玩。
年轻姑娘,也都十分好奇别人会给自己写下哪句诗。
前世也有这回事,永嘉当时坐在永泰旁边,知道她喜欢牡丹,随便写了句咏花王的诗。
而现在,永嘉打量着姐姐端庄的侧脸,陷入了沉思。前世她就想不通,永清的驸马为何敢纳好几个妾室?甚至她听人隐隐绰绰说过,永清身边的婢女都被驸马收用过。
她和王润成婚四年无子,王家都没提过一句让王润纳妾的事。为何永清驸马敢,而永清也毫无意见?她记得有一次宫宴散场后撞见永清夫妇,永清的婢女反而和驸马走得更近一些。而永清面上含笑,仿佛并不在意。
但永嘉现下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姐姐很可怜。
永嘉深深瞥了永清一眼,慢慢写: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她在花笺上写好,递给永清。
大公主笑着接过时,永嘉也接过了身边杨大小姐杨明薇的花笺。
她默默叹了口气,果然和前世一样。只是她当时选择忍了,还是事后永清知道了,逼着杨明薇来给她道歉。
常常有幸进宫的几家千金,都对公主毕恭毕敬。而杨家二女是皇后的亲侄女,有个太子亲表哥,眼睛长到天上去,对她和永泰是向来不假辞色的。
从前她怕皇后会偏心侄女,若是闹起来甚至会迁怒她母妃,和永泰都是能忍则忍。
永嘉想到从前,冷笑一声。杨明薇真是蠢到令人发指,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她一个公主。
但更蠢的,是从前不敢发作的自己!
“永嘉,怎么了?”永清看着身边的二妹霍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