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永嘉虽是找个话题搪塞过去,却也有些真正的关心。

    她那日一门心思在想前世的事情,喃喃自语出了这个名字。如今在父皇母妃面前都挂了名,不论如何,她都得给二位一个答复。

    若是他连亲哥都不如,永嘉今晚就去和母妃说她是一时糊涂。

    “第一。”

    他声音淡淡,很快就骑出了永嘉的视线。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谢照远去的身影。她头回见到对她这般不假辞色的男子,似乎一刻也不想和她多呆。

    也不愿扶她一把。

    永嘉心烦意乱。前世她就是这回的西苑相看后没多久,就定下了亲事,第二年成婚。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留在宫中,迟早是要出宫建府和驸马生活的。纵使她有意拖延,还有个早就给三公主看好夫婿的贤妃盯着她。

    何况这回,就连皇帝让她招驸马的心思都比前世强烈。

    想到谢照,永嘉好气又好笑。反正也是个误会,届时和父皇母妃说清楚就好。

    他虽然长得不错,但天底下有才有貌的男子难道少了?她宁可选个差一些的,也不想和看不上她的人生活在一起天天看他的冷脸。

    永嘉不欲破坏他人姻缘,这个念头才浮起一瞬,就被她否决了。

    她又想到谢照,一会儿想他冷峻的眉眼,一会儿想到他飞驰远去的身影。

    永嘉抿住唇,忍住眼泪,她猜谢照是知道皇帝把他们传来西苑是为何的。

    如此一想,她觉得丢人,尴尬,还有些耻辱。

    一会儿想着哥哥怎么还不来,一会儿疑心谢照总不至于不去叫人,她听到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

    “妹妹!”

    “我在这里。”永嘉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燕锦楼着急忙慌地下马,抖了抖手上的披风给永嘉披上。

    “你没事吧?脚还痛吗?”

    “挺痛的。”她没逞强。

    永嘉自己系带子,问:“哥哥居然还能想到给我带件披风?”

    “是谢照提醒我的,也是他说你在这里摔下来的。”燕锦楼有一说一。

    “妹妹,我抱你上马。”

    她惊讶地嘴唇微张,过了片刻才问:“他是如何说的?”

    燕锦楼古怪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永嘉拢拢头发。

    燕锦楼注意到她手上动作,道:“一会儿先去梳洗一番。”

    她听出不对来,对两个气喘吁吁跑来的婢女说:“我要照镜子。”

    蒲月身上是永远备着一面小圆镜子,以免公主想用。闻言,她举起在永嘉面前。

    镜中人发髻凌乱,几朵粉紫的宝石珠花松松挂着,额头沾了一片枯黄的树叶,面颊几点草屑。波光流转的杏眼微微红肿,一看就哭过。

    她示意蒲月收好镜子。

    原来她方才是这幅尊容。“等等。”永嘉略抬下巴,示意蒲月再摆好镜子。

    她一眼不错地盯着自己。面靥香娇玉嫩,柔光若腻,娇艳若滴。乍一看妆发凌乱,但也丝毫没有让她变得不堪入目起来啊......

    燕锦楼觉得他是越来越搞不懂妹妹的心思了,问:“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臭美?怎么摔下来的?”

    永嘉还是看着镜子,心不在焉回答:“我听到一声很响的鸟叫,被吓到了。”

    “以后还敢不敢乱跑了?”燕锦楼一把抢过镜子,“这是在西苑,若是在北苑的围场,你早被窜出来的黑熊吃掉了!”

    “北苑还有熊呢?”永嘉玩笑道。

    燕锦楼没笑,正色道:“这次多亏了神龙卫的谢照来告诉我,我会替你谢谢人家。”

    永嘉真的好奇他是怎么和哥哥说的,心里犹如猫抓,故意哼了一声:“他明明知道我自己站不起来,还不肯搀扶我一把。我只要他扶我一下,自己就能上马了。”

    “他说他不敢冒犯公主。”燕锦楼随口道,扶起妹妹。

    永嘉没忘了让哥哥去和父皇说,是她不准护卫跟着的,她摔下马不怪他们。

    回了宫室后,闻讯的人一波一波地来看望她。永嘉敷了药,半坐在床榻上,撑着精神先后送走了皇后贤妃三公主和心疼哭泣的薛贵妃。

    她才躺下没多久,同住一宫的三公主又来了。

    永泰原本有些嫉妒永嘉可以去西苑看热闹,但是她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脚,竟然有种扯平之感。

    和永嘉随意说了几句,永泰低声道:“父皇其实是让你去相看的,是不是?”

    “贤妃娘娘告诉你的?”永嘉不惊讶贤妃会看出来。

    永泰点点头,问:“是不是?”

    “是啊。”

    “父皇对你真好。”永泰酸溜溜道,她也想要这样的架势挑驸马。

    永嘉瞥她一眼,平静道:“你和大皇姐都有亲娘操持,我母妃又不认识什么青年儿郎。”

    “也是,”永泰闻言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大皇姐嫁回了母后娘家,我母妃也认识一大把命妇,你总不能嫁回贵妃娘家吧。”

    话音刚落,榴月蒲月交换了个视线。若是公主发怒,她们是无论如何都得把三公主请走的。

    “我表哥早就娶妻了。”永嘉淡淡道。

    其实话一出口,永泰自己也意识到有些伤人。她忙赔笑道:“我随口说的,你别放心上。”

    永嘉懒得和她生气,敷衍点头。

    “永嘉,你和之前变得不一样了......”永泰若有所思道。换做从前,她肯定立即冷着脸送客或者把被子一推高声让自己走人。

    绝不会这般平静,好像全然没生气。

    永嘉没搭话,问:“你还有什么事吗?我想休息了。”

    “变得没意思了。”永泰没好气地推推她。

    她没心情再闲聊,心平气和道:“我是伤号。”

    “又不是嘴受伤了,快和我说说你瞧中了谁?”

    “没注意看谁。”永嘉一说起相看就烦,指不定今晚她亲娘还会来一趟问她究竟中意哪个。其他人她没留意,也知道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姻缘。王润是万万不能再嫁一回的,而谢照......

    说他看不上她吧,他还会提醒哥哥给她带一件披风遮掩衣裳的破口。

    他一个武将,就这么守礼,搀扶她一把也觉得伤风败俗?还是他火眼金睛,看出她的脚伤不仅仅是扶的问题,必须得把她抱上马。

    亲哥就是扶了她一回没扶动,搂着她的腰和腿弯把她送上马车的。

    在西苑她没有想到这一层。如今想来,永嘉不由面颊泛红。

    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永泰见她神色变来变去,捂嘴偷笑道:“还说没注意看,我看分明已经有看中的。你若不好意思,我替你去和父皇说。”

    “别胡说,我真没有。”永嘉回神,镇定道。

    见她还想问东问西,永嘉叹气道:“我是真的累了。”

    “行吧,”永泰悻悻道,“你记得再过一旬是我及笄礼,别忘了给我备下礼物。”

    永嘉命槐月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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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妹妹,她想不起来上辈子送了永泰什么,让蒲月去她的库房挑一件不是御赐又能拿得出手的摆件来,预备着送礼。

    和宫中众人说了许久的话,晚霞初现,金红成绮。再睡下去晚上就会走了困,永嘉让宫人都退下了,捧着卷书,等着用晚膳。

    蒲月在外间悄悄扯了扯榴月的衣裳,轻声道:“三公主说的没错,咱们公主自从做了恶梦后,确实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公主是大姑娘了,肯定比先前文静了。”榴月笑道。她其实觉得,公主原本和贵妃不仅容貌像,性情也很像。但现下,公主比之前要有主意,和三公主也不再吵嘴。

    榴月不知道公主究竟梦见了什么,但她觉得这样的公主比从前的好。只是这样的话,她一个奴婢心里想想都是不该,更不敢说出来。

    “何止!公主原本挺喜欢用豆腐的,如今都不喜欢吃了。”蒲月道。

    今日的晚膳正好有一道熬得奶白的豆腐鲫鱼汤,蒲月示意底下宫女摆饭时离公主远些。

    未等宫女把饭桌挪到床边,永嘉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皱起眉头:“撤下去,吩咐御膳房以后不准再给含卉居送豆腐做的汤。”

    万嬷嬷请示道:“公主是只不吃豆腐汤了,还是所有的豆腐都不吃了。”

    “都不吃了,山药也不吃了。”永嘉没胃口,吃了几口就让人撤下。

    方才和永泰闲聊时,她还没怎么想到白日情景。现下内室静悄悄的,永嘉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心里叹气。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她怎么就那么难?

    永嘉眼前不停闪过那男人骑在高头大马上俯视自己时微微皱眉的脸,在脑海里简直是赶也赶不走。

    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轻易就被一个才见了两回说过几句话的人分走了心神。可若说是喜欢,她觉得还远远谈不上。

    他不过是一个方方面都不错的,勉强配得上她的驸马人选。

    永嘉翻来覆去,不小心碰到扭伤的地方,痛呼一声,引来一众宫娥关切的询问。她心里仿佛有小人在打鼓,一会儿想着贵妃早些过来尽快把此事说清楚,一会儿又盼着贵妃今夜别来了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说......

    没一会儿,贵妃就来了。她卷起永嘉的衣袖中裤,看着她柔嫩的白皙肌肤上好几道细小的猩红伤口,心疼得直掉眼泪。

    贵妃对娇柔的女儿自小就精心呵护,一个手指都不舍得动。永嘉自己也乖巧懂事,从没有受过这样的伤。

    薛贵妃一边亲自给女儿抹御医开的药膏,一边止不住掉眼泪。她不舍得骂已经受伤的永嘉,也不敢骂皇帝心血来潮非要教永嘉骑马,嘟囔着骂燕锦楼没有照看好永嘉。

    永嘉原本被母妃不讲理的话逗笑了,笑着笑着心中酸楚,想起前世皆不得善终的母子三人,在贵妃怀里泣不成声。

    *

    谢照没理会同去两个兄长的招手,一路骑马到了郊外。

    夕阳西下,照得京郊外的十里河波光粼粼。天色渐渐暗沉,远处天际泛黧,树丛在晚风中摇晃发出沙沙声。

    他踩在落叶上,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西苑里那个坐在地上的少女。

    她叫住他后,没有再急着开口。但那两片花瓣一般的嘴唇闭着,也似乎在对他说话。

    不知为何,谢照今夜格外不想回府。他知道一旦回去,父母亲都会问他今日表现如何。

    或许母亲还会问,他喜不喜欢永嘉公主。

    谢照上马,慢慢回城。他和成国公府的十二郎交好,索性今夜先去找他对付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