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宣他们下船的地方叫南山渡。
因为这个地方只有一艘诡异的船,只在每月初三的时候出现,渡往那神秘的南山岛,所以此处不似寻常的渡口人来人往,而是非常的偏僻荒凉。
下船的时候不巧遇上雷雨,大雨倾盘而下,一船人下船的时候还乌泱泱的,四处逃散之后,竟又很快恢复了荒凉与寂静。
褚师白坐在渡口旁边唯一又破败的小凉亭里躲避着雨,暴雨的寒气把她的脸冻得有些苍白。
这种天气不适应御剑而行,而她这幅千金贵体也是无法淋雨步行的,她竟也有被一场小小的雨难住的时候,人生就是活久见!
估计那些仙门里与她有过罅隙的大能们知道了,能指着她鼻子笑个三天三夜。
不过,她早已看清自身眼前境况,心下淡然,倒是叶宣两位弟子显得有点着急,在小亭子不停探身出去,恨不得雨停就御剑而去,好给她寻来一辆马车。
小亭子里还有一个中年华服富商模样的男子站在不远处张望,估计是等着约定前来接应的家人迟到了。
不一会儿,如万重珠帘般的迷蒙大雨里哒哒赶过来一辆四驱豪华马车。四匹高大精瘦的骏马,在大雨里也是生猛得很,训练有素!
很快有马夫急匆匆打着伞走进来亭子,带着一阵的水汽,高声喊着:“老爷老爷,不好了家里出事了,小姐她……。”
马夫刚迫不及待地想说些什么,踏进了凉亭发现竟还有其他人在,及时收住了改口道:“半路突下暴雨小人来迟了……小姐她在家里等急了!”
外出月余,没与家人取得联系的富商此刻听到提起自己的女儿不由眼前一亮,心情略微大好:“无妨无妨。赶紧回家便是……”
边说着便钻进雨伞里,眼看着便要进入大雨里时,他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着坐在石凳上披着厚厚斗篷的少女……皮肤过分白皙,甚至有些病气,那容貌却跟天上谪仙似的,有股超出年龄的气度不凡,让人不敢亲近。
他内心暗惊:不知是哪家的贵人?许是跟他一样接应的人被耽搁来迟了?想起自己家中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儿……他抬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这架势估计好一会儿雨都不会停了。
于是他忍不住出声道:“这位贵人不知是要去往哪里?若是回城,不嫌弃的话,可以坐我们马车顺一程?”
褚师白还来不及回答,李玥跳起来答:“不嫌弃,不嫌弃。回城就行。”
一旁的马夫却像是略显着急,欲言又止。
叶宣站出来朝着富商施礼道谢一番,然后又回头询问褚师白:“师祖认为如何?”
师祖两个字一出,富商与马夫明显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雨水声太大听岔了。这般年纪轻轻就叫了师祖?
褚师白微微颔首向富商致意道:“那就有劳了。在下姓师,名小白。”
“哦哦,敝姓张。”张老爷赶紧回答道,更加肯定自己刚刚是听错了,人家是姓师……来着?
叶宣与李玥互相看了一眼,倒没说什么了。
师小白?师祖起名这么随便的吗?不过听着倒是与她此刻的年纪挺相配。三人随着一起上了马车。褚师白铁青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马车内点着昂贵的香薰,到处被布置得十分矜贵暖和,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
张老爷倒是不见外提起自己乃信洲城里的富商,年轻时就对经商尤其眼光独到,经常一人走南闯北的,此次花大价钱好不容易买了一张船票前往南山就是为了见识一下异域仙山之地,寻找商机。
张老爷不亏是个商人,嘴巴甚是了得,三人不怎么应声的情况下,硬是一路滔滔不绝地聊到了城里最热闹的春风客栈门前,才与他们匆匆告别而去。
作为信洲城内最大的春风客栈,只要付得起银子的话,是往来客人的最佳首选。
安顿下来,叶宣与李玥都换回了云梦宗标志性的出行弟子服,一身月牙雪衣束袖,腰间别着的是仙鹤祥云纹的腰带以及金丹弟子品阶的玉石玉佩。
褚师白则着了件素色的长裙,发髻简单的挽起,是个明媚的少女模样,不过与叶宣走在一起,竟看着比叶宣还要身量高些,细看眉如墨画,玉颈修长,气质翩翩。
李玥想,要是云梦宗多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师妹,她团宠的地位肯定要不保了。幸亏她是大家敬而远之的师祖!
即使因为有些病气缠身,看上去神色淡淡的,眉间的小小帝青火印硬是把她映衬得贵气逼人,让人不敢直视,却又无法忽视!
-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鱼肚泛白。
褚师白就被门口对面醉仙楼的香味给馋醒了,是熟悉久违的卤肘子的味道,有八角,桂皮,香叶,附子……怎么有人一大早就做硬菜?
她怎么可能熬得住继续躺在床上承受这种香味折磨?
李玥倒是听闻过这家酒楼,据说掌柜也是个十分有个性的,只做午膳,卖完就关店,常常不过中午就闭店大吉了。
如此一说,褚师白更是不能等了,随便洗漱了一下就下楼觅食去。
没想到,到了对面的醉仙楼,竟然还有人比她起得还早,正缠着掌柜的说着些什么。
“古怪的事?”掌柜的苦恼地摇了摇头,“未曾听说过。”
“那请问此人的府邸在何处?”那人拿出了一张信笺问道。
“哦哦,这是张老爷家,我们信洲城首富,我知道,就在前面大街过几条巷子就是,若是我无事倒是可以带路一程,可是眼下有客人来了,我自是走不开……”
眼尖的掌柜的早已经瞧见门口走进来的三个人影,歉意地对跟前的仙门弟子说道。
褚师白听了一会儿想,幸亏不是来与本师祖抢食的。
正巧这时男子转身,她看了一眼他那身刺绣繁复的暗色弟子服,一看就比她们云梦宗的看上去贵气多了,应得上那一句常说的客套话——贵派,又贵又气派!
以前她不刻意在乎这些,因她忙着斩妖除魔,看过不穿衣服的妖,比穿着衣服的人还要多,所以,并不甚知晓哪个宗门弟子穿什么服饰。
如今她再次暗自比较了一下自家弟子服都是清一色的白衣素尺,看着仙气飘飘,其实着实太素了些,跟奔丧似的,不吉利!回头有机会换了,也要换个比眼前更贵气非凡的!
一脸正气的俊朗青年也直直看着他们三人,一眼就认出了云梦宗的弟子服,只是两位仙门弟子的中间站了一位容貌绝色的少女,最令他诧异的是少女看上去有七八分熟悉……两方就这么沉默地对视了片刻。
褚师白突然开口问身边的两位弟子:“他跟你们年纪相仿,是不是你们朋友?”
“可是他一直盯着师祖您看。”李玥实诚地回答。
褚师白摆手道:“这次真不是我的熟人,我都身死三百年了,怎么可能认识这么年轻的……小鬼?”
叶宣心道,而且这人目光不太友善,不会又是师祖从前得罪过对的什么人吧?心下又是赶紧掐掉这个念头,不可对师祖擅自猜测!
褚师白不甚在意地说:“许是我长得寻常了些,认错了吧?”还是赶紧找老板预定卤肘子重要。
李玥一脸诧异:“师祖,你是不是对寻常有什么误解?”
嗯?
正欲说些什么,青年男子倒是先上前来行礼道:“这位云梦宗的小仙友,我看你长得有几分似云梦宗的那位师祖?”
哦豁,这么年轻的一辈,还真有认得本师祖尊容的,倒是稀罕。
褚师白一时龙心大悦,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结果就听闻他语气克制地问:“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她的什么人?”
褚师白淡淡回复:“哦,不是。”
闻言,他竟好像暗自松了口气。
褚师白饶是有趣地待他松了一口气,才慢悠悠地说:“我乃本尊。”
……
叶宣与李玥暗自觉得他们师祖是否十分喜好作弄人来着?
青年暴怒一声:“你就是褚师白?”
语气带着几分讶异和愤怒,应该是挺怒的,都敢直呼其名了。
虽说她不甚在意这些,但是仙门中的小辈胆敢如此放肆的向来也不多。
她微扬凤眸道:“你是何人?”
不过她心下猜想定然是某位自诩德高望重又喜爱在背后编排她的仙门老头子的弟子罢了,不然那会对她如此刻骨铭心?
她此刻微微收敛了一身闲散的气息和病恹恹的神色,变得有几分严肃起来,周围的人不约而同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不是威压,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居高临下的非凡气度。
陆子规握紧自己身侧的佩剑才忍住没后退一步,扬声道:“我是万径宗的陆子规。”
“万径宗,有点耳熟?”褚师白习惯性地按了按额头道,仿佛这个名字让她颇觉头疼似的。
李玥倒是带点雀跃地喊道:“啊,你就是陆子规!”
叶宣也不悦地微微皱眉,竟是当今一代仙门赫赫有名的竞争对手,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别人家宗门的天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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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就算是彼此一次都没见过面,也如雷贯耳,常常被自家师尊从小拿来比较的那种不愉快的存在。
只有褚师白一脸茫然:谁?
李玥比划了一下:“兰止仙尊的首徒,传言百年难遇的天灵根,惊才绝艳的修炼奇才,陆师兄!陆子规!”
叶宣白了李玥一眼,什么鬼,小师妹你这是背了哪本八卦的头条?这兴奋劲,还有瞬间改口陆师兄称呼得这么亲热!
李玥热心地补了一句:“他就是那个炽手可热榜单的第一名啊!”
叶宣白眼一个接一个:“什么榜单?”
“就是仙门修仙奇才前十……”
仙门林立,弟子众多,彼此之间总免不了互相攀比,除了每年的宗门弟子大比,明着比较一番,暗地里还要私立各种小榜单满足大家的虚荣心理。
不过这个榜单可是非常有含金量的,基本就是按实力天赋排出的全仙门新晋弟子榜,上面有弟子容貌,修为,年龄,灵根,技能,天赋,修炼时长,应有尽有,而它还会随时根据变动,起起伏伏,能稳立于其上纹丝不动的,一直以来都只有榜首的万径宗陆子规!
实力自是不容小觑的!
叶宣忍了忍问道:“我排第几?”
李玥立马竖起了汗毛,悄悄绕着圈避开可怕的叶师兄走向了褚师白的另一边躲了起来才回答:“应该是第十一?”
叶宣与褚师白同时不悦地挑起眉头。
好家伙,还差一位没能上榜?!
陆子规觉得,传闻云梦宗弟子言行向来跳脱于所有仙门之外,没想到,真的让人十分抓不住头脑!
他刚分明自我介绍了,正常不是应该回应他些什么吗?就自己在那边讨论了起来!还越扯越远。
他只得出声道:“褚师白你该不会不记得自己对我师尊做了些什么吧?”
两位弟子闻言立马齐齐竖起耳朵来,做了什么?
然而褚师白也是一脸:我又做了什么?
陆子规见状,自出生以来的良好修养差点在这一刻崩塌,怎么他家师尊几百年来心心念念,结果人家居然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于是更加替自己的师尊愤愤不值!
他捏紧了佩剑,脖子上的青筋微突:
“你!”
好一会儿,褚师白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似的:
“你是说婚事?”
说来也神奇,她明明记忆不全,竟然还记得曾经有这么一桩事。
叶宣与李玥同时震惊。
啥?居然还有这种他们不知道的宗门隐秘?
其实对于整个仙门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史,只不过两位弟子年纪尚轻,而且褚师白陨落之后的确也没什么人再刻意提起这些旧事,毕竟故事里的男主角如今还在仙门德高望重,而且是当今隐隐要成为第一大仙门的万径宗,没必要提这些陈年旧事来找他晦气!
“对!”陆子规咬牙切齿道。
褚师白愣住:“当年被退婚的不是我吗?”
她隐约记得,收到退婚书的人是自己。
李玥瞪大眼睛看向叶宣,显然对方只是在假装镇定。
哈?师祖竟被兰止仙尊退婚?
但…….为何对方一副受害者的神情?
褚师白此刻也想问一句:为什么?
-
南山议事大殿上。
青冥正禀告着:“山主,褚师白带着她的两个弟子离开了。”
此消息实在是值得他今晚畅饮一壶酒庆祝一下,碍眼的人终于自己走了。
……
“我知道了。”
相里昀渊手握毛笔正在写着什么,垂首聆听着,眉心微微一皱,开了神识扫荡了一遍南山结界范围……
在大阵的边沿,神龟驮着的船上找到了她。
他静默了许久,默默掐了个取消禁制的决,她额间便缓缓出现了一个特殊的帝青色火纹印记……船只瞬间便穿越了阵法的结界,他的神识再也探测不到,他摩挲着手指问:“知道他们要去往何处吗?”
掌心一条白色的神纹只剩下短短的一小节,暗淡无光。
“听闻是要向北而去。”
南山内处处耳目,青冥自然知晓。
北……
青冥也想起了:
“北鹊王朝的使者,刚刚也离开了,离去前说为表诚意,让留下了一万灵石。”
相里昀渊幽暗的眼眸像是突然被点亮了一簇火苗。
北鹊国正是占据在北方的大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