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逢
    半月前。

    极南海域处,并不是一座山,它由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料峭山峰组成的巨大岛屿,峰峦叠嶂,高耸入云,是个基本与世隔绝的海外仙山之地。

    褚师白仰望着这广阔高耸层层叠叠的奇峰异岭,思索着要是三百年前,她只需要一个瞬息便可探完整个南山,大到妖魔鬼怪,小到花鸟虫鱼,尽入神思,无一藏匿……

    如今,她只能像个凡人一般,仰着头颅久一点,都要累得低头咳喘个不停。

    突然,山门里迎出来一批人——

    那浩浩荡荡的势头,跟她当年出入云梦宗排场一般无异。

    你看这礼数周全得,本师祖倒觉得挺懂事的。

    然而,片刻之后,那群人就越过他们,直奔他们身后而去——

    ?

    只见天上御风踏剑而来两个人。

    一个紫衣少年差半身距离落在后面,行走在前面那人……

    她定睛一瞧,心下一动!

    一身苍月色华服锦袍,芝兰玉树,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腰间挂着的玄色黑铁扇,随着他的缓步而来,一步一摇,光华内敛,杀气逼人!

    小师妹忿忿不平道:“凭什么他们可以在这南山阵法禁制内御剑飞行?”

    十分可恶,竟敢让他们师祖熬这破船之苦!

    叶宣倒是淡定几分:“凭他就是这个禁制的主人。”

    李玥诧异道:“他,他就是……”

    叶宣点头道:“正是仙山之主,相里昀渊。”

    褚师白微微愣神!

    眼前的人,既有几分熟悉又十分的陌生……步履徐缓,气度沉稳,周身气息沉静如海,顶着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孔,哪里还有半分鲜衣怒马少年气的样子?

    刚才迎接上去那一群人,行至相里昀渊跟前,纷纷行了礼,开口道:“山主。”

    只见他极为矜持的点了点头,随后视线扫了一眼褚师白几人的方向,视线漫不经心,也不曾有半分停留,垂首问道:

    “有访客?”

    为首的富贵老者回答道:

    “应是刚下的船,还来不及询问。”

    那语气仿佛是在轻视地说着:应当是些无关要紧的人。

    叶宣以及李玥脸色都微微一变,这种被人轻视怠慢的感觉,就跟有人公然在你头上撒了一泡尿差不多,又热又燥又耻辱。

    尤其他们这种自恃高人一等的十大仙门,曾经还贵为仙门之首,那姿态往常都端得高高的,即使现在已经濒临穷苦潦倒,但底下的弟子可不多知情啊。

    但见,褚师白神情自若,并无半分不悦。

    她此刻倒真真像极了凡间矜贵的公主,微微抬着下巴,姿态十足地端着。

    叶宣在心底对老祖宗的崇拜又偷偷多了一层,果然还是老祖宗沉得住气,你看这气势就不输人半点!

    “师兄,我看这南山主也不怎么样,看来传闻都当不得真。”小师妹咬牙恨恨道。

    心里补充了一句,除了这位山主绝色容貌与传闻相差无几,甚至比传闻的更出色几分……但宗门不可辱,作为云梦宗扶月峰峰主的亲传弟子,去哪里不是受人客气礼遇几分?

    可不曾受这等鸟气!

    “师妹,不可妄言。”叶宣低声训斥着小师妹,但其实他心里拔剑的冲动都有了。

    可师祖不是在呢吗?他哪里敢妄动?

    相里昀渊方才扫了一眼,已经认出了那熟悉的弟子长袍,以及他们中间站了一位看着颇为年轻的少女,衣着素淡,细腰纤纤,宽袍及地,眉眼间还有一丝稚气未脱,额间的帝青色印记,倒像极了燃烧的火纹,明媚动人!

    这世间只有一种火是这种罕见的惊心动魄的颜色,那就是他本体的离火……

    他并不多言,抬脚朝山门走去,身后哗啦啦跟了一波人,从褚师白身边经过,也未多停留。

    褚师白莫名站得笔直,明明一刻前,那些魂痛还折磨得她腰都挺不直,任由两弟子搀扶着只想赶紧找地儿躺下当个咸鱼师祖!

    小徒孙容貌未多改变,但周身灵力与眼神变得沉稳,深不可测了。

    呵,出息了。

    褚师白暗自打量着,不料刚才迎出来的那些人中一位身着贵气的老者却呵斥道:

    “几位何人?既见山主,为何不跪?”

    少女苍白柔弱的脸色未变,倒是眼神微微凌厉:

    “我跪,他敢受吗?”

    老者与随从又惊又怒,竟是几个不知哪里来的傲慢小年轻!

    竟敢冲撞了山主?正欲开口驱逐!

    越过几步远的相里昀渊突然停了步伐,回过头问:

    “师祖迟迟不肯入内,莫非是在等弟子亲迎?”

    他嘲讽的语气密密麻麻地扎在褚师白的心上,而他身后随行的众人闻言脸色一变,有谨慎,有仇视,盯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真是十分精彩!

    她微微一笑:“那你迎一下?”

    ……

    论针锋相对,她还未逢敌手。

    然后就见,那位尊贵的山主居然气得拂袖而去。

    她依旧微微笑着,神情自若问出了心里的疑问:“我们是否有什么误会?”

    毕竟三百年不见了啊,小昀渊,不该抱着本师祖好好哭一会儿吗?

    兔崽子。

    “您意外身陨之后,这位就叛出了师门……”叶宣连忙一旁解释。

    若不是这位叛徒手上有可以疗愈师祖魂伤的灵石,他们云梦宗也绝拉不下脸面赶着来贴他的冷屁股。

    “叛出师门?”她微微出神。

    “云梦宗法规,弟子不管何故离开宗门,等同背叛,那可是要……”李玥惊恐地捂住嘴巴。

    叶宣点了点头,继续道:“外面传言,他生生受了七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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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道天雷,那场面惨不忍睹,差点当场灰飞烟灭,据当时亲自监督降罚的前辈说,他当时神情凶狠,几乎熬不过去时,提了许多次师祖名违……”

    褚师白愣住:“说了啥?”

    叶宣行了个端正的弟子礼道:“弟子不敢。”

    经历了刚才那一幕,褚师白此刻脊背一阵热一阵凉的,觉得这世间已经没什么是不敢的。

    “说吧,不怪你。”

    “有前辈听他反复言语:褚师白你最好别死得太容易了……”

    李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那天的夜里,百里山头的妖怪都沸腾了。

    他们中不少实力不容小觑的凶兽,不约而同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的天敌的味道:

    “是那位大乘仙尊褚师白?”

    “真的是她吗?”

    “我闻到了!一定是她,极其微弱的气息,定是有重伤在身?”

    “闻到了闻到了,莫非传闻竟是真的?云梦宗真能把他们祖宗折腾回来了?”

    “那咱此时不报仇雪恨更待何时啊?”

    “走!把她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众妖遥望着那巍峨耸立的最高峰之上——

    “她竟是躲在在天虞山主峰?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主峰何时加上了三重结界?”

    “不是,从前有谁见过这道结界吗?”

    “似乎,是最近才出现的?”

    “怎么偏偏是此时?竟便宜了那狗仙尊了!”

    “莫急,只要她踏出那峰头一步便等着粉身碎骨吧……”

    密密麻麻的妖怪不怀好意,龇牙咧嘴的,怨气深重!

    怪就怪这位师祖过去手段强悍,死在她剑下的作恶之妖,不计其数。

    天虞山主峰大殿,烛火通明。

    “山主,山脚下此刻妖气冲天,均是冲着那位祖宗来的。”

    “无妨,闹个几日就消停了。”相里渊源手中执笔落在失魂症几个字上,眉眼不抬地回答道。

    青冥一脸便秘: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青冥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山主,那云梦宗以前如此待您,今日竟有脸上门来求魂石,狗仙门的人果然无耻得很!”

    “那可是您近两百年历尽千辛万苦寻来治疗他们当初用雷刑对您造成的魂伤的……

    相里昀渊看着底下忿忿不平的紫衣少年,不知想什么出神,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不会白白用了,不急。”

    今日未曾落地就已经瞧见她的身影,灵魂破碎,傀儡之身尚不及凡人……曾高高在上的神明,如今一切那么的糟糕和狼狈!

    近看只有六七分相似,主要是比记忆中过分年轻了些……

    他不知不觉握紧了笔,黑墨失神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晕染,如同他心底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