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鬟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面如土色,浑身抖如筛糠,稍稍反应过来后就连滚带爬向外跑,声音颤抖:“杀……杀人了!傻子杀人了……”
情急之下,竟将她们私下耻笑江采采时取的绰号叫了出来。
江采采好不容易扑散眼前的飞灰,就瞧着那丫鬟落荒而逃的背影。
她低头垂眸,猛地对视上怀中人头空洞怨恨的眼睛,一时惊恐,却也不敢将人头直接扔出去,只好拎着人头上杂乱已然打结的头发丝小心翼翼将它放置在门前青石板路上。
甚至江采采还不忘将那血污糊满、表情惊恐的人脸转向屋内,顺势瞧了一眼屋内。
柴房中寂寥无声,弥漫着腐烂发朽的味道,门槛前的淋漓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她不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江采采回头——正是闻声赶来的江厌等人。
鲜红的血液顺着少女白皙的脸庞缓缓流下,配上她无辜茫然的眼神,仿若生啖血肉的妖魔。
更不要提她手上满是粘稠的血液。
周围赶来的小厮仆妇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其中胆小的,闻不得血腥味的甚至当场就要背过去呕吐出来了。
一瞬间,院子里臭烘烘的,气味杂陈。
江厌站在她面前,将她浑身血污的模样一览无余,黑曜色的眼眸宛如冰一般冷冽刺骨。
江采采可顾不上那么多。
她一闻见这刺鼻腥臭的鲜血味就头疼欲裂,心中更是惶惶,似是遗忘了什么不该忘的烦躁不安。
此刻看到了江厌,心中稍有慰藉。
即使江厌脸色冷沉,眸光中依稀可见厌恶与疏离。
江采采也不管不顾地紧紧抱住了他,连着将身上的血液也蹭在他身上了,声音颤抖:“阿兄,不是我!”
江厌能感受到少女的颤栗无助,却无动于衷,淡淡道:“松手。”
江采采不听,反而愈发抱的紧了——那种失去珍贵之物的感觉着实心焦。
然而江厌却不曾心软,垂眸片刻,便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语气平淡如寻常:“你杀了人?”
日光从他头顶倾洒下来,柔化了他的五官棱角,使他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还有点温情脉脉。
江采采却发自内心感到恐惧,紧紧抓住了他的腕骨,半是委屈半是乞求地说:“我没有。”
“夫君,你又何必与采采姊妹为难呢?你也知晓,她不过是碰巧被阿母罚过来的。”女子声音娇娇柔柔,如珠落玉盘,及时缓解了周遭紧绷的氛围。
是李春华,她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了。
奇怪的是周围仆从甚至一些护院都瑟瑟发抖,不忍直视这血淋淋的场面,她这位养在深闺之中的千金小姐却面不改色,仍笑意晏晏。
她将失魂落魄的江采采拉往身后,挡在了江采采的面前,丝毫不惧江厌身上的冷意,与他对视上,红唇轻启:“夫君,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尽快报官吗?”
“不可!”身后的侍卫应分沉声阻止道。
应分长得黝黑彪悍,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倒是不像中原人。此时他鹰隼般的双眸中眼神寒厉,盯着李春华。
他是江厌的贴身侍卫,向来只听命于江厌。
“此事事关小姐清誉,在府中尚未查清之前,怎能让官府掺和进来?何况官府人多眼杂,若有人趁乱诋毁辱没小姐名讳,更是防不胜防,”他向江厌拱手,完全掠过了李春华,语音坚定,“大人,让应分先查一查吧。”
江厌一言未发,只是蹙着眉盯着那血淋淋的人头,似是有些疑惑。
他上前两步,也不嫌那血污肮脏,将那头颅直接转过来了。
死去的人满脸惊恐,面目扭曲,不曾瞑目,似是临死之前受到极大惊吓。
“这……这……不是……隔壁的……林……林老爷吗?”后面一个小厮看见了脸,脸色苍白如纸,强忍着不适说到。
那人头上的头冠虽然样式平平无奇,但是纵使沾染了暗红色的血液也熠熠生辉的纯金材质却是少之又少的。
黄金,少见;能完整做成头冠的黄金,江府中大多数下人仆从只见过隔壁那位财大气粗的林老爷戴过。
那林老爷出身绿林,攒了万贯家财,仗着有点钱,靠朝廷捐献粮草将自己洗白,称仰慕江侍郎高才特地高价买了江府隔壁宅子,想要结交江厌。
但江厌素来淡泊孤高,对他的示好一直不冷不淡。
只是如今他莫名死在这江府,状况惨烈,尸首异处,着实让人心惊。登时院子里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
李春华饶有兴趣地看着江厌仔细翻看着那被鲜血糊了脸的头颅,专注的像是研读诘屈聱牙的古籍。
最终他还是吩咐旁边的应分去报官了。李春华无声地笑了笑,满是赤裸裸的嘲讽。
江厌撇了一眼她——这李二姑娘竟连表面的乖觉也懒得伪装了。
江采采也惊恐万分地发现身前长嫂不但不怕,反而还笑了,对着那血肉模糊的场面笑了。
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这长嫂好生怪异。
不料李春华突然扶额,捂着口鼻,向后倒下,面容憔悴虚弱:“夫君,妾身无用,从未见过此等惨绝人寰场面,也闻不得血腥味,此时恶心得很,不知可否让采采妹妹陪妾身先去休憩一会儿。”
江采采猝不及防地被迫温香软玉在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只感受到这长嫂似乎不如面上那般清瘦。
她又不禁想起刚刚见过,也是昨晚新房中的年轻男子。
可是又该怎么才能让江府众人相信她呢?
……
一连数日,江府都处于压抑惨淡中。
那日京兆尹与大理寺的人都来了,却只查明了不关江采采的事儿,然后在隔壁林府中找到尸首余下部分,让那林老爷不至于身首异处。
可是凶手却无丝毫眉目,怎能不让人心慌慌?
那几日府内熙来攘往,也不缺乏护院高手,却无一人听见呼救声或是看着任何可疑之人。
加上这几日里衙门的人时不时进进出出,却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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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江府中的人都紧绷起来了。
流言蜚语长势疯狂,如同见了春的竹胎,猜疑已经生根发芽。
其中猜的最多的便是关于江采采的。
虽然那天江采采矢口否认,江厌也勒令在场的人守口如瓶。可是府中本来讨厌江采采的人就多,这下愈演愈烈了。
甚至“江采采天煞孤星”已经隐隐有在京中传说的苗头了。
江采采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感到那些丫鬟婆子最近对她越来越避而远之。她也被变相地禁足了。
除了每日有小丫鬟给她送一些残羹冷炙勉强裹腹,她不被允许踏出西院。无人骂她,自然也无人搭理她,只能偶尔盼着大黄能溜进来陪她叫两声。
而同样被禁足的还有她的长嫂李春华。
与之不同的是李春华是抱恙。江厌称夫人是受惊吓过度,邪风入体,因此闭门不出。
江老夫人可心疼了。补品流水席地送进了东院,与西院的无人问津形成了天壤之别。
当天月黑风高的夜里,那个府中人人心疼,人人敬爱,柔弱娇贵的江少夫人就扣响了江采采的窗。
在府中风声鹤唳这个节骨眼上,李春华却顶风作案,肆无忌惮地敲着江采采房屋那扇摇摇欲坠的窗棱,生生将她唤醒了。
也幸得那些老婆子嫌江采采晦气,住的离她远远的,加上她们年事已高,耳聋眼花,这才让李春华有可趁之机。
今晚是凄清新月,万籁俱寂。
李春华已经变回了男子模样——他在江采采面前从来不屑于掩饰。
江采采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
眼前男子姿色秾丽,笑吟吟的,本应该是赏心悦目的美人。
只是这夜深人静之时,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虽说是敲过窗、得了许可才进来,但是仍然很像庄子上有个婆婆口中的山精野怪。
更遑论他要她此时陪同着去前两日那刚死过人的柴房。
“你就不想摆脱天煞孤星之名吗?我可以帮你啊。”李怀慈循循善诱道,声音低哑,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更像山野狐精了!
江采采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满是惊恐,不断往那已然开始泛黄的被褥里缩去,小小的一坨,甚是可怜。
见她无动于衷,李怀慈只好可惜地说:“既然采采妹妹不愿洗清罪名,只怕你兄长只能将你送出府了。”
少女听闻此言抬起头,懵懂迷茫地问:“兄长为什么要送我走?”
自然是你给他惹了麻烦呀,李怀慈一本正经地对着少女胡说八道,从天文扯到地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微凉的月光下,疏影横斜,那别人恨不能离三尺远的柴房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一位不紧不慢,长身而立;一位却是蹑手蹑脚,做贼心虚。
越靠近那间黑漆漆屋子,江采采越心慌慌,不停扯着李怀慈衣角示意回去,却是徒劳。
李怀慈铁了心要进去一探究竟。
突然两人眼前闪过一道残影,旋即一豆灯火就悬空飘浮在了那黑沉沉的柴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