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他纡尊降贵似的微微低头,避开这低垂的院门,走了进来。

    那花纹繁复的面具将他面容遮的严严实实,看上去颇为神秘。

    实际也是很神秘,因为在场没几个人认识他。

    傅茉糖下意识望向江厌,皱了皱眉,啧了一声。

    她的父兄是朝廷正儿八经能上早朝的命官,自然是认得此人的。

    不对,是认得此类人。

    昔年,废太子为儿女私情记恨当时的乾炎帝,私下勾结母族,趁圣体抱恙,意欲篡国。不料被人识破,殊死反抗终不敌,围困于山阴,以废太子自刎谢罪告终。

    后乾炎帝彻查此事,意外发现朝中百官竟有半数以上参与其中,龙颜大怒,流血漂橹。

    自此设立云锦卫,历朝历代只听命天子一人。可随意出入高堂明殿,替君视察,还冠冕堂皇道是帮助涤荡尽百官家中污秽。

    可明眼人都能瞧出他们是天子的一条忠心耿耿的狗,指哪打哪,负责监视百官的一言一行。

    而他们的标志就是那繁复古朴的花纹。

    在朝廷的命官都被要求识得此花纹,为的就是云锦卫行事之时不可反抗,否则一律视作忤逆反贼。

    之所以说他们神秘,那是因为他们几乎不在日间活动,常年戴着面具,大部分见过他们面的人也死了。

    只是不知一个小小商贾之死,竟然能引得神秘的云锦卫在白日现身?

    或许是林一穷的死还牵连其他,另有隐情。

    傅茉糖上前两步,意图挡住瘫软在地的林二白。

    只是她还未走两步,一支样式平平无奇的银钗就划破空中直直地插入她面前的地面,入土三分。

    傅茉糖收回未落地的脚,讪笑着试着狡辩:“大人公务繁忙,今日怎么得空来此?这人是我们大理寺抓到的一个小小蟊贼,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哈……”

    那云锦卫没有理她,他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的,院子里瞬时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这里是江府,但院子里正儿八经的两位江家主子却明显不在状态。

    一个面色煞白,失魂落魄,似是犯了癔症;一个面无表情,敛目垂眉,似是若有所思。

    反正都没有阻拦此人的意思。

    倒是大理寺的人,见着自家寺正被落了面子,又不认识此人,个个拔刀相助。

    刀光寒气充斥了这个不大的院落。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民宅!”大虎率先呵斥道。

    话音未落,那人已经行到众人中间。他一袭灰衣,看着毫不起眼,却又不会让人轻易忽视。

    如同一柄未开刃的宝剑。

    他开口,似乎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了,语气生涩,言简意赅:“此人,我要带走!”

    “你谁啊?大理寺抓的人,自是由大理寺审问,凭什么”,大虎话还未说完,就被傅茉糖拉住了。

    她面色灰白,似是深深地忌惮眼前此人:“大虎,这人让他带走!”

    大虎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看上去有点凶神恶煞,闻言眼睛瞪的老圆了,有点委屈:“凭什么,为了抓这个人,咱们好几个兄弟都受伤了。如今抓了嫌犯带不回去,少卿大人会怪罪的!”

    “邵大人知道实情后想必也是能理解的。”江厌在一旁突然不咸不淡开口道,“近几日,这一出闹剧在江府已经上演够了,该有个了断了!”

    邵大人就是大理寺少卿,傅鹤唐的顶头上司。

    江厌不在乎究竟是谁杀了林一穷,也不关心为什么要杀林一穷,只是不愿江府一直牵扯其中,恐被坏了名声。

    因此他巴不得云锦卫早些来把罪魁祸首带走。

    那云锦卫也爽快,微微颔首,动作利落,扶起了林二白就走。

    来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他带着昏迷的林二白,却身轻如燕,很快就消失在了重重青墙白瓦的京城。

    院子里的大理寺官差瞬间躁动了起来:“傅大人,这……这可怎么办?如何向邵大人交差啊……”

    “那人是谁呀?如此蛮横……”

    一时间江家这个小小的院落与晨市一般闹哄哄的。

    但大都是大理寺的人在急,江府的护院们却是头也不抬,大气不敢喘的。

    他们对江厌还是畏惧的,只盼着江采采不要突然胡言乱语抖漏出些什么……

    不少人都暗中用余光撇着江采采。

    只是她直勾勾地盯着那云锦卫远去的背影,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平静冷淡,然而死死捏着袖口的手指发白,似乎压抑着什么。

    她身上衣裳单薄,面无表情的时候,与江厌倒有几分相似——如出一辙的厌世冷漠。

    之前早上蹦哒的最欢的几人缩了缩脖子,尽量将自己埋下头去,减少存在感。

    江厌难得的没有一走了之。他瞧出江采采的不对来,蹙了蹙眉,上前扶住她,有些迟疑道:“你,没事儿吧?”

    江采采如大梦惊醒,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过一瞬间的茫然无措——她似乎见过一人来去自由,不必困在这四方院落里。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乖觉得很。

    只是若是在庄子上照顾她的婆婆瞧见了这个情形大概能辩识出来,这江小姐又犯了病,不记事,不认人。

    这还是她回了江府后犯病第一次这么严重,往日不过是头疼,举止迟缓,反应呆滞。

    这一次江厌却看着江采采冲着他笑了笑,全是讨好的意味,还未来得及开口,就从他眼前倒下去了。

    傅茉糖也头大,忙活了一上午,抓的嫌犯被别人直接带走了暂且不提,回头又看见江采采居然直接被刺激得晕过去了。

    早知不该叫她在这院子里呆着。

    傅茉糖悔不当初啊。不过还好江厌还有两分良知,没有任由他嫡亲妹妹摔下去,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担忧。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江采采,浓密的眼睫在如玉面容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那一瞬间傅茉糖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绝望的温柔。

    随即江厌抬眸,眼神冰冷不耐,说:“大理寺今日在江某府中当真是耍足了威风,还让舍妹搅和进来。江某今日可真是长了见识!”

    傅茉糖哑口无言。

    这院子里的一团乱麻,大理寺着实出了几分功劳。

    不等傅茉糖开口,江厌甩袖,留下一句轻飘飘的,“今日之事,我必会好好和邵大人讨要个说法”,就送江采采进了屋。

    屋内破帘随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风摇摆,发出“吱呜”声响。

    傅茉糖默然,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瞬间颓废了。她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说:“回去吧!”

    魏远担忧地看着她。他与傅鹤唐是朝夕相处的同僚,怎会认不出眼前人是其胞妹?

    只可惜他平日里都寡言少语,跟个闷油瓶似的,此时想要安慰人,也只挤出两句干巴巴的话。

    一句是“小傅大人今日格外的英明神武!”

    另一句是“来都来了,咱们要不去附近顺手抓几个小蟊贼充实一下本月业绩?”

    秉承着日行一善,夜扯一淡的原则,傅茉糖采纳了他的意见。

    既然抓的人被带走了,由不得她过问,那么来江府一趟,她得回去有个交代不是吗?

    不过须臾,江府西院人走茶凉,又恢复了平时冷冷清清的样子。

    却又显然与往日不同。

    尤其是当夜幕降临。

    今晚的夜格外漆黑,莫名的寂静,缕缕风绕在人的耳畔,让人忍不住直哆嗦。

    西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只是江府的其他地方却是黑压压的,如同其中隐匿着吞噬一切的巨兽。

    院子里地面坑坑洼洼的,依稀可见点点滴滴血迹,寒气逼人。尤其是在这深夜,更是让人寒毛直竖。

    院子里乌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人,为首的便是李副管事。

    江厌已经换了一袭玄色常服,站在最前面。

    他俊美的上半脸刚好隐藏在微弱灯火中,只让人看清那利落凌厉的下颌。

    他漠然地扫视过下面跪倒的一堆人,目光虚无,不曾将他们放入眼底,淡淡道:“今日早晨各位的高谈阔论江某略有耳闻,对于诸位的种种不忿,江某深感遗憾,却也无能为力。江府庙小,恐是容不下各位高才!”

    下面的人闻言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细瞧那些面孔,都是白日里来过这西院,或多或少拉踩过江采采的。

    没想到江厌一个也没放过!当时他不知情,可是知晓了就是雷霆手段,丝毫不容人。

    李副管事眼珠子滴溜滴溜,转的贼快。他来到江府不过半年,平日里偷奸耍滑的事儿干的也不少,却少见这阵仗。

    仍心存一丝侥幸:“大人,小的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冒犯了小姐,望大人明鉴啊!”

    说完,他就开始“砰砰砰”开始磕头,不一会儿,青石板上就多了一块血迹。

    夜风呜咽穿过众人之间,周围一群穿着黑色劲装的人隐入夜色中,虎视眈眈地监视着跪着的仆从护院。

    这群早上还颐指气使,嚷嚷着为民除害的人此时个个悔不当初,涕泗横流,跟着李副管事开始磕头。

    院落里听取“砰”声一片。

    他们没有李副管事的胆子,磕头还是会的。

    江厌眸中晦暗不明,依旧是面无表情,听见这嘈杂的磕头声,还微微叹气,极为可惜:“不护主之人,江府实在供奉不起!诸位,日后有缘再见!”

    那些仆妇护院刚松一口气——听江大人的意思,无非是发几个月月俸,逐出府去。他们也是能接受的!

    只是下一瞬,这些人的嘴角凝滞了。

    江厌不咸不淡瞧着底下的人开始欣喜,冷冷道:“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