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伴随着一阵金属碰撞声。
银剑出鞘,剑尖直抵柳百百喉咙。
但她很镇定。
与之相比,方淮天显得不淡定多了。
袖口掩住了他垂落抖动的手,而握剑的那只,却不敢移动分毫。
想再收回去,已经无从下手。
他不知道自己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但他知道,此刻他的表情一定很难堪。
事实确实如此。
方淮天紧锁眉头,一脸极其厌恶的表情看着面前的女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百百和他有灭门深仇呢。
虽然确实也算。
毕竟她是杀他师妹的“凶手”。
剑尖离自己仅有一个指头宽的距离时,系统已经开始在百百脑子里发疯。
过于激烈的话语就不展示了,反正大概意思就是——你为什么要去惹他!你活着不好吗?!!
其实百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来,可能她就是单纯想犯个贱。毕竟没什么会比死了三百年的仇人重新活过来还要惊悚的事了。
但她显然忘了,面前的方淮天能吊打她这个筑基小废柴。
就在系统准备列出无数条逃生方案时,百百突然灵光一现。
百百:统统~
【……说人话。】
百百:你还记得你之前能调取他心声的功能吗?
【记得。】
百百:嗯嗯,你懂的。
【……】
所幸这系统还有点作用,虽然饼画得有点大,但在那些能做到的事上还是有求必应的。
【任务对象方淮天数据调取中……】
……
对不起。
百百愣住了。
百百:你确定你没调错。
【请宿主相信本系统处理数据的能力。】
那现在……这是什么?
瞬时间,“对不起”三个字充斥着百百的耳膜,就像有数以万计的烟花在耳边同时炸开,烦扰又杂乱。
而这些混乱的数据,又无时无刻不在向百百传达一个讯息。
对不起。
这是方淮天想对她说的。
或者说是想对前世的她说的。
这样的感情十分强烈,强烈到足以将人困顿在这样的情感洪流中。
这对修炼极其不利。
百百好像突然知道为什么方淮天的修为会停滞在元婴大圆满了。
面前的方淮天依旧皱眉站着,剑尖不让分毫。
可此时的百百再看他,却莫名觉得好笑。
现在的方淮天,就像只纸老虎。
轻轻一推就会散架。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百百用指尖抵住剑尖,将微小的灵力聚在指尖,以免皮肤被利刃划破。
她推开抵在脖颈上的银剑。
方淮天正处在意识恍惚之际,剑尖很轻松地就被推开。
烛火映照在方淮天脸上,他很平静地看着百百动作,也并未抵抗。
一阵风从门缝中漏出来,吹得堂内的烛火将灭未灭。
烛火暗了下去。
暗色模糊了眼前女子的眉眼,女子束着高马尾,恍惚间,方淮天好像又看见了她。
就好像,三百年只是南柯一梦,女子站在他面前,一切如故。
那句“对不起”险些就要说出口。
好在店小二及时关上门,烛火重燃,堂内恢复光亮。
他如梦初醒。
他刻意移开目光,不与女子对视,这副窘态被她尽收眼底。
方淮天觉得没什么会比现在还糟的了。
不,也许下一秒会更糟。
因为他看见女子双唇轻启。
必然是些恶劣的话语。
他如此想。
就在方淮天以为百百要出声呛他时,百百却突然笑出声。
沉默的氛围戛然而止。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方淮天那副紧张的样子颇为有趣,她一时没忍住。
气氛轻松了些,百百也有心思逗弄他。
就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女子开口道:“没关系。”
“我原谅你。”
……
百百离开了。
方淮天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表面平静,握着剑的手却用力到指尖发白。
他难以突破元婴,师尊说他有心结。
其实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结是什么。
解开心结很简单,一句“抱歉”便可;解开心结又很难,即便他说千次万次,那人也不会听见。
他想向柳百百说“抱歉”。
但柳百百已经死了。
即便她还活着,他也没有立场去说出口。
因为柳百百杀了余韵,杀了他的师妹。
他应该是恨她入骨的,但本能否认了他。
当年的一切发生的太仓促,甚至在他们最后一次过招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她。
他们没来得及道别,连质问都无疾而终。
他很想问柳百百,为什么要杀余韵,又或者应该问,是不是她杀的余韵。
没人能给他一个答案。
根源被人斩断,自此,疑问便成结,久绕在心头不去。
三百年里,他每每修炼时,都会将自己与柳百百比对。
但他比不过,柳百百是天才,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他与她,就如同尘埃比拟高山。
他没比出个结果,反而将自己绕进去了。
就像钻入牛角尖一样,他开始回想自己与柳百百过招时,无一例外,满盘皆输。
除了最后一次。
柳百百跪倒在他面前时,他心中满是畅快。
他赢了。
刚开始他被这种喜悦冲昏了头脑,过后冷静下来,又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
一个靠师尊才能赢的人,是多么的恶劣。
但他已经不能再去与柳百百过招,也不能去质问她。
一切都一团乱麻。
他的思绪也是。
最后,这种自我厌弃转变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也不知道。
或许那时,他就不该出剑。
若是柳百百还在这,并顺利读取到他的内心活动,一定会高呼一句“有病”。
还病得不轻。
所幸,柳百百活了。
方淮天收剑,脸色终于不再那么沉重。
他会去质问她的。
为了她,也为了自己。
去问她是否杀了余韵。
如果是,他会亲手杀死她。
……
走出一段距离的百百,突感身后一阵恶寒。
但她没太在意。
借着微弱的烛光,百百凭着记忆找到厢房。
直到她推开门的一瞬,她还在想,客栈的布局有诸多不合理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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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这厢房就容易走错。
但好像怕什么来什么。
于是当她推开房门,看见赤裸着上身的俞囚时,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
嚯,好身材,想哔——
【?刚刚消音了什么?】
百百居然从那机械女声中听出了颤音。
这时她也才反应过来,顶着俞囚略显不自在的眼神,十分迅速地把门拉上。木门一声响,把俞囚那句“师姐”生生堵回嗓子眼。
走在客栈的廊道上,尴尬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回忆是模糊的,但尴尬事回想起来永远是高清的。
尴尬伴随着她,再加上自己晚上脑子不清醒,主动给方淮天爆马甲的事,让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捶胸顿足。
百百故意躲着他俩,开始了昼伏夜出的生活。
几天下来相安无事,连面也没见过一回。
但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十五”这天来得很快。
鬼哭节的前三天,会连开三天灯市,此时的沛城,便当得上“不夜城”的称号。而在鬼哭节当日,众人却要戴上青面獠牙的鬼头面具,不得以真面目示人,那是对“鬼”的不敬。
很奇怪的习俗。
百百见过奉神的,却没见过敬鬼的。
但既然来了此地,便要入乡随俗。
现已经是八月初七,明日便是鬼哭节,谢弋蹲点了几个晚上,终于抓住了出门的百百,并与她相约今日去逛灯市,再顺便买鬼头面具。
几日的时光足够百百消化尴尬,所以她同意了。
但等她赴约去往楼梯口时,她恨不得扇死当时的自己。
不是,有俞囚就算了,为什么还有方淮天啊?
她果然还是小瞧谢弋的交友能力了。
街道曝露在午后日光下,似乎就连空气都染上了一层粘腻的气息,人在这样的氛围下总是容易昏昏欲睡。
方淮天抱剑斜倚靠在门边,面对着街道,他沉浸在这样的闲散中,眼神柔和得像在看道侣,惹得街对面的女子一阵骚动。
人们总是对修仙者有优待。
百百收回目光,走向谢弋,她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刻意忽视来自俞囚的灼灼目光。
谢弋发现了她。
“你第一次做悬赏,应该也没来过沛城吧?”他一副东道主的得意表情,“那哥哥带你好好逛逛。”
百百忍不住想笑,又要维持人设,只能语气别扭地来一句:“走吧。”
“等等,还有个人。”
百百:“谁?”
系统播报回答了她。
【姬内好感-5】
她转身,正对上姬内的视线。
说来有些奇怪,百百总觉得姬内对她的敌意莫名其妙。
可能恶毒女配天生惹人嫌吧。
百百还没什么反应,旁边的谢弋已经迎上去。
“姬姑娘。”他摆出一副花花公子样,“你今日格外美丽。”
看了一眼身上的内门弟子服,姬内表示无语。
没话硬说。
百百也沉默了。
谢弋却不在意,转身像变戏法一样,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物件。
他伸手,带着浅笑道:“鲜花赠美人。”
掌心摊开,是一朵榴花。
丹红花瓣带着天然的褶皱,静静地躺在手心。
对谢弋来说。
榴花相赠,代表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