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昭朔撂下话来,压根不顾面前姑娘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而是将人孤零零抛在芙蓉池旁,拂袖而去。
转过几步便到了他素日所在的宁心阁,盛昭朔松了松神,刚推门而入,又被身后一阵闲逸的脚步声弄得心烦。
盛昭朔拧着眉扭头。
盛轩邈:“啧,瞧你这黑脸!”
见是自己二哥,盛昭朔方才松了口气,侧身将他让了进来。盛轩邈单手握着折扇,不紧不慢地在手心敲着,端详起他的神色。
盛昭朔没好气道:“二哥专程来看我笑话?”
盛轩邈揶揄一笑:“我怎敢?只是老七,你于男女之事上一窍不通,为兄少不得点拨你几句。你以为说两句重话,将姑娘撂在一旁,就能摆脱了?大错特错!”
盛昭朔冷声:“凭她如何折腾,我已经没精力奉陪。”
盛轩邈:“你没精力,人家可有的是耐性呢。我可全听说了,这佟大小姐已经和婶娘约好常来府中相陪,总能撞上你罢?一来二去,该有的应承都得有,婚约之事定下也未可知,到时哪由得你说个‘不’字?”
盛昭朔拧紧了眉,闭上眼,一副烦透了的模样。
许久,他终于低声下气:“求二哥教我摆脱之法。”
难得见到自家冷面小王爷这副模样,盛轩邈不禁笑出声来。
盛轩邈:“对症下药。对付面皮薄的小姑娘,你威严震慑两句,大约就能让她们知难而退。但对于佟大娘子这样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主,你须得用上些手段。譬如,佟青青出身相国府,有几分傲气,你越反复陈明自己不近女色,她反倒越挫越勇,最好的法子,其实是——”
风流倜傥的男人顿了顿,视线停在乌檀木案一角的某个物什上。
盛昭朔循着他目光望去,原来是那个陈平替人转送的缃色荷包。自七夕之夜后,他日日忙着查案走访,早将这东西抛在脑后。
如今再落入眼中,不由得让盛昭朔想到这荷包原先的主人,那个曾在斑羚渡口拦车,又在六仙桥正大光明地等他的女子。
近日是怎么了,总招惹桃花孽债。盛昭朔才有好转的脸色,又黑下去几分。
盛轩邈兴致勃勃地掂起那荷包,赞叹着流云锦的花样分外精巧细致,又替他拆开,从里面掏出了一串两相依纹样的乞巧手绳。
盛轩邈:“好精细的功夫。两相依的式样可不简单,还选了鸦青与鹄白作底,连配的珠子都不是寻常金玉,而是更合适你的黑曜石。老七,这是哪个姑娘送的?若非倾心你到骨子里,断不会有这番心思罢?”
盛昭朔听了兄长这番品评,剑眉揪成一团,咬着牙道:“是洛青云。”
盛轩邈浅浅惊呼了一声,却又觉得合理:“她能抛却名声,当街拦下你的马车,自然是爱慕你极深了。”
说罢,盛轩邈眼珠一转,一把抓过身旁男人的手,将这乞巧手绳轻灵灵地往他的腕子上一套,又将绳结胡乱一拉。
盛昭朔恼声低吼:“你做什么!”
盛轩邈朝他挤了挤眼:“信我,这招才最管用。快去打发了那佟姑娘吧。”
盛昭朔被他往屋外一推,恰巧,佟青青已经摸索到了宁心阁外,正欲叩门。
佟青青不愧是相国之女,颇能沉得住气,此刻似乎已经全然忘了自己刚刚被盛昭朔呛声回怼过。
佟青青若无其事道:“这宁心阁瞧着清雅素净,可是盛小王爷日常消遣时光的去处么?”
盛昭朔单手将门一带,漠然道:“我向来不喜欢外人进来,佟姑娘留步吧。”
佟青青忙端出懂事的架势:“青青并非有意涉足,请盛小王爷见谅……”
她缓缓收声,目光落在盛昭朔亮出的半截冰腕上,眼中一闪,陡然掠过难以置信的复杂神色。
一直锲而不舍地佟青青,终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仰脸望着盛小王爷。
盛昭朔凌然伫立在宁心阁门前的阶上,身姿清挺,面庞冷淡,如同偶落凡间的天神一般,与周遭的一切隔着淡淡的壁。
他若无其事地抖了抖袖,两相依的手绳只露出半截垂穗,从袖口探出来。
这显然是姑娘家的手艺。佟青青心知肚明。
原来盛小王爷所谓的不近女色,不过是幌子。他实则早已动了凡心,才与其他所有女子保持疏离?
佟青青骤然间偃旗息鼓。
恰在这时,盛王妃忽然被簇拥着漫步而来,见他二人站在宁心阁前,王妃心中大喜。
盛王妃:“才一会儿功夫就转到这里了?朔儿,和青青聊得可还投契?”
谁知盛昭朔仿佛完全看不见门前这一起女眷似的,冷嘲地哼一声,也不知是在嘲弄佟青青,还是在嘲弄一帮赶来凑热闹的人。
他重新推门而入,将一群人晾在门外。
佟青青难堪地独立在原地。盛王妃见自己这个儿子又犯了不留情面的老毛病,连忙上前替他圆场。
她执着佟青青的手:“青青不如留下用晚膳罢?既然你以后愿意常来,不如我叫人替你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天色晚了就干脆住下,日子还长,你们以后有的是机缘再叙话。”
身旁一众女眷面面相觑,纷纷听出盛王妃是着实喜欢这位佟相国家的千金,甚至已经有了希望她提前入府的意图。
只是佟青青毕竟是相国家的女儿,如此不算体面的事……众人齐齐瞄向那个被撂在门前年轻女子。
佟青青如同被架在火上烤,竭力装出温婉模样的同时,心里却忍辱负重,怒火中烧。
她不是不懂得忍耐与细水长流。若是没有瞧见刚刚那手绳,佟青青未必不肯如此稀里糊涂地入府。
可如今,她已知晓那盛小王爷有意中人,即使自己留下,也是自讨没趣,最终也许连个正妻也落不得。
赔上名节却一场空的买卖,佟青青还不傻。
佟青青心中一横:“多谢王妃美意。王妃和小王爷格外费心招待,青青已十分感激。只是青青脸面薄,并非某些人家那等不知廉耻的女子,今日我便不留了。”
她话说得难听,却未引得议论。盛王府的女眷们齐齐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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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头,心中明白,这都是盛昭朔脾性太古怪的缘由。
连王妃都只是讪讪一笑,说了几句客气话,让人送了佟青青回府。
外面风波渐息。盛轩邈在宁心阁内洋洋坐着,一副功臣的模样。
盛轩邈:“你对姑娘家也太刻薄了些。”
盛昭朔:“我最厌恶长舌妇。”
盛轩邈:“怨不得人家长舌。洛青云行事高调,将女儿倾慕的心思闹得沸沸扬扬,满城谁人不知?”
盛昭朔:“纵然如此,她这样背后嚼舌根,居高临下地评判几句,又算什么本事?”
言罢,盛昭朔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又收了冷色,转向盛轩邈,带了几分请教的姿态。
盛昭朔:“二哥既然这样有办法,不如再多教我几招,摆脱那个洛府的痴心女?”
正得意的盛轩邈一听,连连摆手推辞。
盛轩邈:“这你别来问我,我活了二十余年,也没见过她这样路数的女子。好在她缠上的是你这个冷面阎罗王,若是换了我,恐怕早就被她逼疯了。”
说着他便出了门,留盛昭朔一人在宁心阁中。
盛小王爷皱着眉,轻叹了口气。
他虽日日浸淫在盛王府的风流快活场中,却心如枯井,毫无波澜。
不是没有女子朝他示好过,可被他冷面无情地挡回去一二回,大多也都识相知趣,不再招惹。偏这洛青云特殊,一而再,再而三地上赶着来扰他清静。
连八面玲珑的老二都束手无策,这看似莽撞无端的洛青云,竟然成个难题。
墨眸烦闷地合了合,重又睁开,盛昭朔掀开衣袖,勾着腕上那两相依纹样的乞巧手绳,拽了几下,并未将它解开。
他从未沾过这等女儿家的玩意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又唤了莫祺。
盛昭朔伸出小臂:“帮我解开。”
莫祺硬着头皮上手,左扯一下绳结,右拉一下嵌石。折腾半天,不仅没把手绳解下来,反倒勒得更紧了些。
眼见面前玉骨冰肌的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莫祺心虚地抬头,对上盛昭朔深不见底的眸子。
盛昭朔凉幽幽地盯着他。
莫祺艰难道:“小王爷,我也解不开……”
他承认自己无能的同时,不经意往乌檀木案上瞥过一眼,竟然瞧见那个经了他与陈平之手送来的缃色荷包,正敞着口撂在中央。
莫祺惊异地眨了眨眼。又将目光收回到盛昭朔腕上的手绳,忽然明白了什么。
一刹那间,他不禁想到洛青云说的“心意到了就算了却心愿”,心中不觉跟着沸腾了起来——
莫非自己这位冷面主子终于生了怜悯之心,愿意接受洛娘子的示好了?
下一秒就被浇了盆冷水。盛昭朔背过身,声音清冷中带着几分愠色,又似乎夹杂了几分无奈。
盛昭朔:“信也就罢了。但这手绳是她的手作之物,务必要完璧归赵。”
莫祺俯耳听着。
盛昭朔:“你去帮我约那洛家娘子。就说,我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