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
郑椿将舆图放到烛火上,不过片刻就化为灰烬。
“大人嘱咐,舆图被毁过一次,后来再制时用了特殊材质,上面有南诏皇室进贡来的稀有涂料,刀火不侵。”
他看向满脸不安的曹舜鸣,眼底闪烁冷意:“你应该早点说出来,我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真是个蠢货,也不知义父到底看上他什么。
郑澜闭眼压下杀意,冷静分析:“确定是我将你从贤亲王府接走时舆图不见的?”
曹舜鸣自知闯了大祸,讷讷道:“是……我提前逃出曹府时候被人瞧见,灭口花了些时间,逃出来后又被高丞相派来的人追杀,我仗着了解地形挣脱出来,在昏迷之前我看过,真的还在身上。”
他吞了口唾沫,继续往后推:“……我杀了那个书童,然后就被你的人找到离开,一直到京郊,我想拿出来给你们的!”他仓皇看围着他的人脸色,触及他们压迫感十足的眼神,又唰的低下脑袋。
“后面,你们就知道了……我想抓他主子回来逼问舆图下落,谁知道这人居然又拿个假的诓我!那个书童跟他真是蛇鼠一窝!”他忿忿盯着宋愈,想起他昏迷前那个嘲讽的笑,心里恨毒了他,“这人不是个善茬,鬼肠子忒多,不如现在就杀了他!”
“……”
郑椿和他的下属都无语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必须尽快拿到真舆图,然后快速撤离京城。
他阴沉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宋愈,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去找个郎中,小心些,别被人跟上。”
“是。”
“……再派人佯装打扮,去打听打听黑甲军和大理寺有什么异动。”
这太像一场瓮中捉鳖的陷阱,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郑椿秀丽眉眼彻底沉下来,显出几分锋利,那就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
“你们不该把主意打到他身上。”男人第一次失去了稳重气度,森冷道。
“你们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大可尽数交由我,你们不该利用他。”
老道硬着头皮企图劝他:“京中白克狄已上报陛下,如今京中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再者,宋公子才略过人,这次以身作饵也是他的主意……”
“况且,小公子这番若成功将反贼引入圈套,那便是立下了大功,以后入了殿试,陛下也会高看他……”
这话尾音尚在口舌间,老道浑身汗毛都要炸起来。
要遭!
他急忙噤声,但来不及了,宋闵目光如有实质,利刃似地落到他身上像是要活剐了他。
“我的小郎君此生磨难重重,我千般求万般般愿,只恐他有闪失。”
“我同你们做交易,只希望黑甲军在京中能照拂我的小郎一二,如今是你们毁诺,我自然也不必遵守你的规矩。”
话罢,他翻身上马,背脊微伏,驱马疾驰而去。
“军师,主子走的是回京的路……眼下局势,若主子被发现,我们多年经营恐付之一炬啊!”
“您着实不该将此事告诉主子……”
老道没说话,眼睛望向宋闵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清那道高大又熟悉的身影,才缓缓道:“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唤人来,附耳嘱咐几句,黑甲卫应声而去。
“真是……”
老道轻叹:“时也,命也。”
.
京郊。
郎中把着脉,夹杂着白色的眉毛皱成一团。
片刻,他摇着头松开。
自称是病人哥哥的男人凑上前:“我弟弟什么时候能醒?”
郎中瞪了眼他:“他精气神太差,让他多休息才是,怎么还催着醒呢?”
病人兄长沉默不语,郎中从医多年,什么腌臢事没见过,见状也不便再说,低头取笔哗哗写成一纸药方,递过去。
“虽是寻常伤寒,但他脉象比常人弱上不少,似有不足之症,不过我观他脉象,虽弱但犹如流水一般绵长,想来是照顾得好。”说到这,郎中面色和缓了些,叮嘱道,“旁的到没什么,都是些寻常药材,但有一味秦艽,哪怕京中都少见,还需费心。”
郑椿应下,一手接药方,一手塞给郎中一粒碎银。
郎中一瞧,吓得连连摆手:“不必不必,诊金三十文,这太多了。”
郑椿却坚持给他,说了些花言巧语糊弄他收下了。但等郎中出门,他便唤来人。
“跟上,找个没人的地方。”
“杀了。”
宋愈意识飘忽不定,耳边仿佛幻听到宋闵唤他小郎君,让他等他来,语气很急,宋愈却想笑。
他说:“别担心我呀,晚些我就回去了。”
宋闵却似乎没听到,一直很着急地唤他,宋愈的坏脾气全在他面前展现了,催他半天,却见他不听话,就开始有些生气:“快回去啊,你别来,回去!”
宋愈半梦半醒间仿佛听见马蹄声停下,他松了口气:“我在做一件大事,这可是为国为民之举,你来了我便会分心。”
他哄人的话张嘴就来:“等我有了功名,我就去请奏,给你挣个诰命……”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一声轻笑:“男人怎么封诰命夫人……”
宋愈哪管这个,一心只想把人糊弄走,“这就要看为夫的本事了,你且安心在家等着吧。”
那边连叹息都微不可闻,但宋愈就是知道他妥协了,一如以往。
“那小郎君快快醒来吧……”
醒了醒了,我在醒了。
他不耐烦嘟囔。
宋愈眼皮下疯狂颤动,嘴里似乎被灌进了温热液体,他后知后觉出辛辣苦味。紧接着他拼命想要睁眼,但在外人看来那只是掀开了一条很细的缝。
周围守着不少人,见他有反应,瞬间围了上去。
为首那人阴柔眉目间平和,等他半睁开眼,才叹道:“宋公子,都是误会。”
“曹舜鸣已经被我下令关押,他擅作主张害了你,你若想报仇,都可以随你,只要留他一条性命。”
宋愈想笑,却笑不出来,他从第一次见面就下意识笃定这人就是所谓的曹府婢女“春桃”。
他仔细打量眼前人的五官轮廓,这次光线充足,他得以将之前没能看到的细节都看清楚。
“……”
他心坠了下,这人乍一看很是有种大梁人特有的温润谦和,但细看之下却能瞧出他眉眼属于异族人的深邃,凑近了还会发现他瞳仁是墨绿色……
荆州多商贾,他父亲年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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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走南闯北,见识颇多,曾同他提及南诏的皇室,眼睛瞳仁多为墨绿。
但南诏皇室怎么会悄无声息出现在大梁境内,还偏偏被幽州盐铁使郑澜收为义子。
见他迟迟不出声,郑椿了悟似地哦了声,朝属下使了个眼色,很快,曹舜鸣被带上来。
“你们想干什么?!给我松开……啊啊啊啊啊!!”
宋愈思绪中断,骤然眼前一片血红,登时僵在原地。
郑椿笑着甩掉刀身上的血滴,丢来一条血肉模糊的胳膊,“这是我的诚意。”
“当然你也可以看做是我为你的美丽所折服而献上的祭品。”
曹舜鸣双目失焦瘫倒在地,不住抽搐,有人快速上前粗暴在碗大的伤口处撒上止血的药粉,之后就放任不管。
宋愈再次对这群人的残忍刷新认知,他沉默了几瞬,很久没开口的嗓音沙哑:“你想要什么?”
“我只是想博取一个同你交谈的机会,”他一笑,眼睛就成了月牙,月牙浅如幽波,只能盛的下眼前一人,“我去打听过你的过往……请原谅我,我只是太想了解你了,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为你而……”
宋愈忍无可忍打断他的疯言疯语:“你想从我嘴里知道真正的舆图在哪里,别白费力气了。”
郑椿幽幽叹气:“那东西果然在你手里。”
宋愈脸色骤变。
“大梁朝廷积弊已久,你想通过科举入仕,太难,单我在曹府短短几月就知道不下十人来找过曹千山。”
他轻叹:“你说,他们会聊些什么呢?”
“是田垄收成,还是堤坝水利?”他突然嘲讽哈哈笑起来,“都不是!他们在聊科举这层遮羞布下的另一条路,聊日后入了仕如何互相包庇,如何欺上瞒下!”
“宋兄,你年岁比我大一些,我便这么称你了,你需得为自己谋划啊……”
“我在上京赶考的贡生里听过宋兄的名声,虽年少时为病体所累,但敏而好学,博闻强记,极有希望进士及第……可惜世上并不公平。”
郑椿看着宋愈在他的话里微微变了脸色,惋惜神色下闪过一丝不屑。
宋愈看向他,清润眸子像是濒临破碎的冰面,“我可以向陛下陈明此事……”
多么单纯的羔羊,遇到不公第一反应居然是向创造不公的源头寻求帮助。郑椿皮囊下冷冷注视着他,但他脸上还在笑着:
“皇帝会因为你的一面之词,便对自己信任的重臣心生怀疑吗?”
宋愈白了脸色。
郑椿险些抑制不住心底的恶意,但目光触及半卧在床的那张白纸似的脸上,半含着泪,贝齿咬紧褪色花瓣似的唇瓣,眸子像是浸满破碎冰块的冰湖。可怜极了。
他莫名泄了火。
“……别怕。”
“只要你能交出真正的舆图,我可以将此作为你的投名状,带你去幽州,等成就大事,你自不必担心这些。”他暗示宋愈。
只要他如传言般聪明,就会知道这是一条多么充满诱惑的路,没有任何读书人能拒绝。
“……”
“可是,”宋愈抬起那双还残留着泪意的眸子,在郑椿微微失神时,慢吞吞道,“可是,我不就跟那些私下走后门的学子没有区别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