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您该跟我回去了。”山羊胡子老道苦口婆心劝道。
被劝那人却无动于衷,指尖细长刀刃蝴蝶似地纷飞,木屑窸窸窣窣往下掉,“不去,我还要服侍爹娘。”
“还有,我叫宋闵,不是你找的侯爷。”
他吹了吹手中的碎屑,专心落刀进行收尾。
老道这些时日快被他磨的没脾气了,有气无力指责他:“你既然不承认自己是镇北侯,为何这些时日黑甲军中传来的公务你样样处理?你不认为自己是另一个人,又为什么肯吃我给你的恢复记忆的药?”
宋闵淡淡道:“这难道不是交易吗?你给我治疗我家小夫郎的药方,我按你的要求办事。”
“你!”
宋闵将新雕好的木雕平举在眼前,对着光仔细瞧了瞧,确定没有容易划伤手的木刺才包好收起来。
老道也瞧清楚了,是一尊活灵活现、仰首摆尾的鲤鱼。
老道:“……”
你用你拿刀砍人的手干了什么?!
宋闵把这人当空气,拍掉身上不慎沾上的木屑尘土,转身就走。
老道立马急了,追问他又要去哪。
宋闵头也不回:“去绣庄查帐,有事等我回来处理。”
“……”
“你瞧见了没?”老道双目呆滞,朝刚从阴影里走出的身穿便装的黑甲卫问,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道,“裴二,完了,你家主子彻底完了,他以前可是对绣花雕木什么的嗤之以鼻,现在失忆了倒好,不仅把自己卖给人家当童养媳,瞧着还乐在其中,你看那绣工,还有刚雕的鱼儿……”
老道心情异常复杂:“我都在军中缝缝补补那么久,都干不出来那么精细的活……”
裴二在暗中盯了不少时间,对自家主子种种行径自是知道的,他沉默了会儿,说:“我家主子自然是天赋异禀。”
老道:“…………你阴阳谁呢?!来啊,我打不过大的,还收拾不了你这个小的了……”
裴二不跟这个老顽童计较,他从袖中掏出一截细竹筒递过去。
“白将军飞鸽传书来的。”
盯着密信半晌,老道轻哼了声,接过来打开,目光缓缓沉下来。
裴二见状问道:“齐王有动作?”
老道仔细收起纸条,长叹一口气,“不是,算不上坏消息。”他顿了下,“甚至对我们来说,还是个好事……”
“既然是好事,军师为何皱眉不展?”
老道又叹了口气:“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对现在的主子而言,怕是一个不妙的消息。”
“宋愈,被人劫走了。”他沧桑的嗓音沉沉,像一场风雨欲来的前奏。
.
宋愈再次睁眼是在一个陌生的屋子。他记忆停留在出殡的漆黑棺椁被人从医馆里送出。
耳边声音嘈杂,依稀听见有人在议论。
“这书童这辈子能风风光光下葬也算值了。”
“可不是,听说主人家心善,还找人给他擦洗了身子,换了新衣,寻常人家死后哪有这待遇……”
“哎,等我没了,你也给我弄一套这样式的。”
“吃屎去吧你!”
……
这些天京城风声鹤唳,五仁的葬礼也没太过铺张,远在千里之外,举目无亲,只有宋愈一人帮忙操办,周围人多是热心帮衬的邻里或是凑热闹的百姓。
宋愈夹在他们中间,不慎遭了黑手。
雪化了不少,窗外屋檐不停往下滴水,吵得不行。他想挣扎着起来,手却摸到一堆潮湿的稻草。
“宋公子,久仰大名。”那声音说着久仰,里面的恶意却藏也藏不住。
宋愈起身的动作顿住,抬眼循着声音看去,昏暗角落里有一少年人阴森森盯着他,见他看过来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曹舜鸣?”宋愈一字一顿吐出来人名字。
曹舜鸣哼笑着从暗处走出,“宋公子见到我似乎很惊讶?”
宋愈不答话,反问他:“是你杀了五仁?”
提起这个,曹舜鸣脸上神情居然是遗憾的,“我拉拢他,谁知道他居然说担心你,非要回家侍奉你……我能怎么办呢?他已经知道我的行踪了,我就只好……让他永远也不能说话。”
他笑盈盈俯身蛇一样紧盯着宋愈那张漂亮冷静的脸,不错过他的任何神情变化,但他注定要失望了,宋愈出奇的平静。
曹舜鸣没见到他失态的样子,虚浮的笑意沉下去,转而想到什么,神经病似的又笑起来,轻轻拍他脸:“猜猜我怎么把你弄到手的?”
“够了,”门打开一瞬又很快关上,宋愈懒得去看,刹那射入的金灿灿的残阳打在他冷若冰霜的侧脸,纤长浓密的、一颤一颤的眼睫却被染成暖色,进门那人脚下一顿。
曹舜鸣像是被抓到后颈的猫,爪子猛的收回,等他看清楚来人才放松下来。
他不满抱怨:“郑椿,你就是我哥身边的一条狗,凭什么管我!”
“大人让属下管束你,若有不满,等到了幽州属下自去请罪。”
曹舜鸣眼神阴鸷,这人仗着是兄长的亲信,在京中便事事阻拦于自己,如今到了这步田地还敢拿兄长压自己!到幽州……他冷冷瞥了眼郑椿,恐怕他到不了幽州了。
宋愈自打郑椿进来就没再说话,将两人神色尽数收归眼底,不动声色垂眸。
“我们什么时候走人?”曹舜鸣嫌恶看着所处的茅草屋,“这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
“算好的,你父母妹妹在狱中可比这惨,地上全是蛇虫鼠蚁,日日见不到光,餐食发霉变馊更是常有的事。”
郑椿走近了些,宋愈这才发现这人声音粗犷低沉,长相居然意外秀丽,不说话时更有女子特有的沉静。
“留在京中的探子刚传来口信,黑甲军又掺和了进来,眼下京城周边城镇村口都有人在查,一时半刻我们逃不出去。”
曹舜鸣不耐烦,“当初是你应承我,只要我把我爹卖了,你们就立刻带我去见我兄长,难道要食言?!”
“暂时按兵不动,”郑椿面无表情说,“这也是郑大人的意思。”
曹舜鸣也不是个傻的,嗤笑:“你们被抓了尚能脱身,我可是被大张旗鼓满街通缉的罪臣之子,你可别忘了我手里的图纸……”
他在威胁郑椿,也是在赌这张被他从父亲书房密阁里偷出来的矿点图在他们眼里的重视程度。
良久,郑椿妥协似地说:“最迟后天晚上,我会安排人带我们离开。”
曹舜鸣这才满意。
他们一来一往交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锋,宋愈佯装体力不支晕倒在地,他们两人居然也没有避开他。要么是确信他听不见,要么就是认定了他就算知道也没机会说出去了。
宋愈心思急转,不着痕迹触碰自己内衫下靠近心口位置,那里不似寻常衣料的柔软,反而有些硬挺,被掩盖在厚实冬衣下,从外面完全看不出他藏了东西。
郑椿只是过来说一声,但郑澜这弟弟实在不是个安分的主,他不得不出去继续部署。临走时,他问起宋愈:
“从京城重重包围中遁走本就艰难,你还执意要带上这个病秧子,为了抓他,我们还暴露了不少暗线。”
“你得给我一个过得去的理由,不然就算你是郑大人的亲弟弟,也得按我说的立刻把他杀了……”
曹舜鸣又摆出那副不耐烦的面孔:“本公子只跟兄长解释,你算什么东西!”
郑椿不气不恼,只是看他的眼神很冷。曹舜鸣被刺了似的大吼:“滚出去!”
门吱呀打开,又吱呀关上,门内恢复黑暗。
曹舜鸣僵站了几息,背对着宋愈抖着手从身上摸出来一道密封的信,里面就是他同郑椿密探时说的标注了矿点的舆图。他无视上面的印泥,粗暴撕开,信纸散落一地,有些落到宋愈脸上。
这下他没办法再装晕了,睁眼拿起一张,上面竟然是空白!
曹舜鸣不知何时靠近,蛇似地阴冷盯着他。
“那张图你藏到了哪里?乖乖把它给我,我可以考虑放了你。”
宋愈同他对视,目光平和:“我怎么会有你要的东西。”
“别特么给老子装傻!”曹舜鸣顾忌着外面的人,声音压的很低,但双目犹如厉鬼般赤红:“是你给五仁那个狗奴才收的尸!你敢说你不知道?!”
“那个狗奴才居然趁我半晕从我怀里偷走了舆图,还拿假的哄骗我,若不是我将图交给那群人之前谨慎又检查了一遍,现在死的就是老子了!”
他脖颈额角青筋暴起,一把掐住宋愈的脖子,“说,到底在哪?”
“咳咳咳——”
宋愈清楚感知到胸腔里的气息开始变得稀薄,眼前一阵恍惚。
“在、在我的衣、襟内侧!”
下一刻,钳制他的手松开,放到了他心口,不管不顾扯开外面的衣服,直到漏出信封的一角。
宋愈被甩开,后背重重砸到墙上,登时刺痛蔓延全身,脸色白了一瞬。但他完全顾不上这些,眼睛死死盯着曹舜鸣的动作。
他这次谨慎了很多,小心拆开,反复确认,宋愈瞳仁抑制不住地颤动,那是紧张的表现。
终于,在第三次展开翻转后,曹舜鸣终于停下了,将舆图仔细叠好放到自己身上。
他心情正好,没注意到宋愈也跟着重重松了口气。
赌对了。
宋愈油然而生一股后怕,神经后知后觉察觉到心脏的刺痛。
“咳咳——咳咳咳咳!”他无法抑制地爆出一声声咳嗽。这声响太大引来了外面的人推门进来查看。
“你可别想讹我,老子可没对你做……艹!”
只见青年衣衫凌乱,像是被人狠狠蹂躏了一番,整个人面无血色,苍白唇边缓缓溢出点点血沫,越来越多。
宋愈在对曹舜鸣震惊的目光中缓缓竖了个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