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阳光明媚,滋润庭院中的一草一木。炽热的阳光落在平静的水面上,顿时与水光交织,很是刺眼。

    只见一矜持清冷的少年缓缓走来,漆黑如夜的双眸细细打量着安国公府中的一切,恰如幽深的古井,让人捉摸不透。

    宁云倾等人看着少年的颀长的身影,直至宛若谪仙的面容在面前逐渐变得清晰可见。安国公夫妇脸上由愁转喜。

    至少,这少年看着像是一表人才。

    待将人请了进来以后,安国公扫视了其一圈,只见少年形貌昳丽,面冠如玉。哪怕身着洗的发白的青色鹤纹长衫,也难以掩盖其身上散发的光芒。

    安国公越看越是满意,他和颜悦色问道:“今日请燕公子前来,一来是谢燕公子昨日奋不顾身将小女救起,二来则是想要商讨小女与燕公子的婚事。不知燕公子意下如何?”

    怕燕陵潇误会,安国公又解释道:“燕公子亦是读书人,想来也是知晓女子清誉的重要。太后娘娘生辰宴上,燕公子已然和小女有了肌肤之亲。如此一来,唯有成亲方可堵住悠悠众口。”

    京城如今皆在盛传燕陵潇与宁楹泠两人的事情,眼见谣言四起。有好事者更是造谣两人早早便私定终生,所谓落水救人不过是情根深种罢了。

    燕陵潇坐在梨花黄木椅上,听到安国公的话并不意外。他轻抬眼皮,开口说道:“个中缘由,燕某自是清楚。只是这般草草成亲,可会委屈了宁二小姐?”

    见燕陵潇并不抗拒与宁楹泠成亲,安国公悬着的心终究是放下。

    事到如今,又如何能提委屈二字?

    他连忙摇了摇头,笑着道:“或许这便是天定姻缘,又有何委屈?自是到底是婚姻大事,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知可否与令尊令堂相见?”

    少年盛着天光的双眸黯淡了,他抿了抿唇,随即苦笑道:“不瞒安国公,家父……家慈已然过世。燕某家中如今唯剩下燕某一人!”

    安国公脸色微僵,看向燕陵潇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同情。

    如此想来,这少年一路走来定然不易。

    周氏忙打圆场道,“那成亲后,想来令尊令堂在天之灵定是欣慰。还有一事……”

    宁云倾见周氏支支吾吾的样子,走上前开口道:“这么说来,燕公子家中定然是冷冷清清。若是燕公子入赘宁家,想来人丁兴旺,也能热闹些。不知燕公子可否愿意?”

    燕陵潇沉默不语,只看着放在紫檀木白泽纹案几上微热的茶盏上。碧绿的水面上倒映着男子丰朗俊貌的模样。

    周氏心急如焚,面上却依旧沉稳。

    安国公附和道:“不瞒燕公子,小女岁岁乃我们的掌上明珠。夫人的提议,也是爱女心切,绝没有别的意思。”

    “一切皆由安国公做主!”燕陵潇将茶盏握着手心中,茶水苦涩,但不过几息便回甘。

    得到燕陵潇肯定的回答以后,周氏大喜。这已然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这燕陵潇看着谦卑有礼,落落大方,想来亦是个良人。

    更重要的是,他同意入赘。这便意味着岁岁不用离开安国公府。

    至于感情,兴许也是能培养的!

    ……

    芳华榭。

    得到宁云倾的宽慰后,宁楹泠心情已然平复不少。她倚靠在朱红色的圆柱旁边,急切地看着长廊,渴望看到宁云倾的身影。

    辰砂看出她的心情,哄道:“事关二小姐的终生大事,大小姐这才会耽搁许久。星罗想着将功赎罪,已然跑去月华堂打听消息了。”

    想起昨日的事情,皇亲贵胄们齐聚一堂,湖水碧蓝,开遍了初夏第一场青色的荷花,加之锦鲤在荷花从中穿梭,让人爱恋。

    众人纷纷站在桥上,想要抓住初夏的美好。可偏生那拱桥这般狭小,加上旁人的推拉,星罗没能及时拉住她也着实怪不了星罗。

    思及此,宁楹泠有些内疚,她咬了咬唇,小声问道:“星罗在外头跪了这般久,想来定是辛苦。待会你去药房那儿拿些上好的药膏给她送去。”

    辰砂见宁楹泠不再生星罗的气,笑眯眯道:“二小姐最是善良。奴婢待会便去。”

    谈话间,长廊处赫然出现一道长长的斜影。星罗无精打采地走了过来,见到宁楹泠,星罗加快步伐。

    “老爷夫人如何说?”辰砂很是焦急问道。

    宁楹泠看着星罗毫无笑容的脸,心中已然猜测到七八分。眼皮在此刻又跳了起来,更是惹人心烦。

    星罗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宁楹泠,哽咽道:“听芳华榭那边的消息,老爷和夫人决定让那燕公子入赘宁家。三日后,便要成亲!”

    耳畔响起晴天霹雳,宁楹泠险些昏厥过去。辰砂眼疾手快,连忙在后头扶住了她。

    星罗见宁楹泠反应这般大,“扑通”一声便跪在面前,“是奴婢无用!若是奴婢在昨日拉住小姐,小姐也不会被人群挤下水,也不至于会落得今日的结果。”

    宁云倾赶来之时,正好看到面前的一幕。

    “岁岁!”她小跑上前,拉着宁楹泠在锦杌坐了下来,苦口婆心道:“这已然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宁楹泠怔怔望着宁云倾,见她脸上很是心疼。眸中蓄满的一汪清泉喷涌而下,泪花晶莹剔透。美人垂泪,恰如画卷中的人一般。

    宁云倾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知。

    约莫一炷香左右,宁楹泠彻底冷静下来。她接过宁云倾递过来的手帕,擦干脸上的泪痕,“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或许这便是命吧!”

    她与姜庭屹到底是不可能了。

    见宁楹泠勉强接受这一事实以后,宁云倾不忍看着她这般颓废,哄道:“姐姐知晓你自幼便爱慕姜公子!如今米已成炊,怎么也是改变不了。方才在月华堂,姐姐也见过那燕陵潇。相貌堂堂,颇有君子风范,眉眼之间有几分姜公子的神韵!”

    燕陵潇与姜庭屹有几分相似?

    宁楹泠不可置信,想来这定是宁云倾哄骗她罢了。

    她苦笑道:“姐姐莫要诓我了!”

    宁云倾看向方才跑去月华堂打听消息的星罗,星罗立刻领会,“大小姐没有诓骗二小姐。奴婢方才前去月华堂的时候,看到那燕公子与姜公子着实有几分相似。”

    宁楹泠抬头,望向两人的双眸,见她们并不似说谎,有些半信半疑。

    宁云倾见她动摇,笑着道:“燕公子如今正在月华堂中,岁岁若是不信,不妨前去看看?”

    ……

    乌金西坠,天边的晚霞已然被残阳染成粉红色,粉扑扑的霞光落在大地上,让绿意盎然的大地增添了一抹粉色的光芒。

    宁楹泠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缓缓走进月华堂中,见正厅里头甚是安静,她有些失望。

    星罗跟在宁楹泠身后,见她不喜,小声道:“想来那燕公子已然走了!或许,唯有在成亲那日方可见到。”

    落水之时,场面杂乱不堪。宁楹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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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跌入冰凉的湖水中,挣扎几番便没了力气,险些昏迷,以至于她根本不知晓星罗她们口中与姜庭屹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燕陵潇到底是何方人物。

    “罢了!”宁楹泠难掩失望,看着空荡荡的月华堂庭院轻叹一声,“不管见与不见,反正都是注定了的。”

    辰砂看着二小姐这几日闷闷不乐,于心不忍。

    正当她想要开口劝慰之时,只听到一道宛若玉泉击石的声音从水榭那处传来。众人闻声望去,只看着一满脸粉扑扑天光恰如画中谪仙走出的少年出现在面前。

    少年步伐沉稳,面对安国公夫妇不卑不亢。几人交谈甚欢,根本没有留意站在鹅卵石小径上的宁楹泠一行人。

    周氏眼角一瞥,这才注意到宁楹泠,“岁岁?”

    燕陵潇顺着周氏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身影窈窕的少女赫然站在桃花树下。清风徐来,娇弱的花蕊不偏不倚地落在少女乌黑柔顺的青丝中。

    只见她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黑,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灵气。一身桃红色蜀锦月牙百褶裙,上罩月色竹影褙子,腰间的艳红色平安结随风摇曳,足以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

    风声呼啸,将少女的裙裾吹得沙沙作响。

    四目相视,尽是惊艳。

    宁楹泠小脸一红,赶忙将头低垂,不敢直视燕陵潇的双眸。

    燕陵潇喉头滑动,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失了神。

    “女儿想起有东西落在月华堂,这才想着来找寻。”宁楹泠解释道。

    周氏何尝不知女儿的心思?她笑眯眯地看向女儿,看破不说破:“可是昨日娘亲为你做的荷包?说起来也不知被我放哪儿去了。老爷,你可知晓?”

    安国公手肘被周氏轻轻一碰,当即领悟,“年龄大了,倒也忘记了。星罗,辰砂不若一同去找寻?”

    几人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偌大月华堂庭院中便只剩下两人。

    宁楹泠低垂着头颅,想起宁云倾的话,咬了咬唇抬起头颅。面前的少年光风霁月,容貌与姜庭屹各有千秋。而眉宇之间着实有几分相似。

    望着望着,宁楹泠双眸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燕陵潇虽说与姜庭屹有几分相似,可到底不是姜庭屹……

    “昨日燕公子舍身相救,小女感激不尽!”宁楹泠想起昨日落水的场景,人人皆在看她的笑话。唯有面前名不经传的少年,毅然扑到水中将她救了起来。

    她的声音愈发低,对着燕陵潇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只是,我两原先本无交集。婚后或许做不到两情相悦,但我定然会与燕公子相敬如宾的!”

    毕竟,燕陵潇的姻缘实际上也是因为救她而被毁了。说起来,燕陵潇也是可怜人。

    燕陵潇微微一愣,看向宁楹泠的眸子多了几分欢喜。

    原来,宁二小姐这般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燕某亦然会恪守为夫之道!必然不让宁二小姐受委屈!”燕陵潇微微一笑,恰如深渊中绽放的花朵,令人惊艳无比。

    听到燕陵潇这番话,宁楹泠愈发愧疚。

    燕陵潇这般好的男子,来月华堂的前一刻,她甚至还想着将他当作姜庭屹的替身。

    如此想来,倒是她狭隘了。

    “我相信燕公子!”宁楹泠轻轻抚摸腰间上挂着的艳红色平安结,暗暗下定决心。

    年少绮梦终究如同水中月,镜中花,到底是虚妄之物。

    是时候将她对姜庭屹多年的倾慕之情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