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争吵
    出乎她意料,女佣兵很反常地抱着手臂,安静倚靠在背后的树干边。

    “罗丽丝?”卡桑德拉疑惑。

    “……我没想清楚。”向来干脆利落的佣兵这次回答得含糊其辞,她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她的腰间不再佩剑,那把武器会伤到毛茸茸的幼崽。

    野兽幼崽很脆弱,完全就像小时候的玛莎一样,软乎乎的爪垫,细腻软塌的绒毛。罗丽丝已经逐渐适应这样平和的生活,她不再需要为赚钱而提着铁剑四处狩猎,也不需要忍耐不爽和谁合作。

    乔尼和威廉要怎么死?难道他们的死亡能给谁一个教训?

    “我希望能够毁掉那个赌场,它害了太多人,如果能让威廉和乔尼去蹲大牢就好啦。”

    曾经威胁炼金术士杀人的佣兵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实在让卡桑德拉大开眼界。她一步步逼近罗丽丝,像个咄咄逼人的猎手:“难道你忘记他们想要你的命?不止一次,是两次……如果那个被设计的人不是你,是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她会死得很惨。”

    罗丽丝举起惯常用剑的手,向卡桑德拉展示自己手掌上的粗茧:“我用铁剑杀死过强盗,也杀死过很多动物……因为杀掉他们能让我过得更好,我一直以为我胆子很大,不会因为别人的死亡发抖。”

    她接着说下去,语气有些迷茫:“可是我最近不用举剑也能过得很好,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喜欢我,他们的母亲会给我叼来猎物。原来我也有这么多余的感情,如果现在让我回去打猎,我不知道……我可能会下不了手。”

    卡桑德拉点点头,她的语气很平和,听不出怒气:“我给了你别的选择,你发现自己更喜欢这种生活?”

    罗丽丝猛点头,她的红棕色卷发很干净,应该在溪水里清洗过:“我发现我的力量不仅仅能够破坏……我也能守护那些小东西,把他们举过头顶。”

    “听起来是我多管闲事了。”卡桑德拉忍不住愤怒,她将话一抛,转身打算离开,“我的打探根本毫无意义!因为你觉得他们不该死,只要关进监狱就行了!哈哈哈,真希望其他死在威廉算计下的人也会觉得他无辜!”

    “你以为他会被关进监狱,像个乖宝宝那样毫不反抗?他有这么多钱,完全可以贿赂所有人!那个教士,你们的镇长,甚至是上一级的领主!我打赌,他这么熟练,绝对不止干过一次!那些受害者怎么办?他们的骨头会烂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而罪魁祸首在酒馆里数着金币!”

    饱胀怒气像个失败的火球术一样炸开,她咬紧嘴唇,不愿相信自己信任的朋友居然变得畏畏缩缩,变得这么软弱!

    女佣兵不再像个战士,她彻底变成了照顾小动物的奶妈!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被指名道姓报复的风险去赌场打探消息,居然换来这样的答案——她,卡桑德拉来到镇上交的第一个朋友,不愿意担当杀人的风险!

    而她自己是个蠢货!她傻乎乎地以为她们是站在一边的!罗丽丝肯定能理解她的心情,能理解她的付出!

    罗丽丝叫嚣麦克该死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难道受到伤害的不是她看重的人就不重要吗?她就这么看轻自己?

    罗丽丝察觉到炼金术士的怒气,她慌张地跑近,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这个姑娘的愤怒。

    劳拉的脾气很好,很少发这么大的火,总是发脾气的是罗丽丝自己……快啊!让她想想,以前自己生气的时候劳拉是怎么哄人的?又是怎么哄玛莎的?

    卡桑德拉依旧冷着脸,从小接受的教养不允许她过度大吼大叫——

    但女佣兵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她,炼金术士的身形瘦长,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女性曲线,偏偏五官又是很英气的秀丽,乍一看很像个长得不错的少年,正在往青年的阶段蜕变。

    罗丽丝学着以前劳拉的样子,笨拙地一下下拍着卡桑德拉的背,努力把可靠的炼金术士想象成一只炸毛叫嚣的幼豹。她能够感觉到,怀里的姑娘从紧绷的状态慢慢松弛,软化下来。

    她主动接住卡桑德拉的怒火,虽然接得稍微晚了一点:“我知道,小卡桑德拉,可是如果他杀过这么多人,不是更加危险了吗?”

    如果要选择复仇,卡桑德拉要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敌人?满腹算计,富有,人际关系复杂,遍地都是同党和朋友,他打造了一方小小的金钱窟,然后伸长手臂,把所有能够到的家伙都拉进来,用利益联结他们。

    这是一条嘶嘶叫的毒蛇,冷不丁就能从黑暗里窜出来咬人一口,每次都是致命的毒性!

    炼金术士闷闷地挤出一句话:“罗丽丝,他们想要你死,我只是想为你报仇……他们还想要劳拉的店铺,我不能看着你们被他耍得团团转,我不希望你们被欺负。”

    罗丽丝把她抱得更紧,佣兵的体型高大,像一座充满力量的小山,她的力气也没轻没重,勒得卡桑德拉肋骨发痛,但让人安心:“我明白的,小炼金术士,我们都很感谢你,你是个好孩子。”

    卡桑德拉将脸埋进女佣兵的臂弯间,她好像要把伪装和打探时背负的压力全部发泄出来,以至于疲惫到说不出话,只能留着耳朵,听罗丽丝慢慢解释。

    她说,卡桑德拉,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劳拉肯定也感谢过你。如果没有你,我和劳拉可能早就死了,她死在家暴的丈夫手下,我会死在算计里,可能在睡梦中被豺犬啃光骨头,就像那些卑鄙的家伙算好的一样。

    我会和那些女人一样,连骨头都不配埋进坟墓,甚至没人知道我为什么死去。但这不是理由,你不用把我和劳拉受到的伤害背到自己肩膀上,你太累了。

    你有没有因为把毒药交给劳拉怪过自己?她这样问,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干呕了好久,还掉了眼泪,祭司说你看起来很好,很坚强,你比我厉害多了。

    卡桑德拉抱住罗丽丝的手臂,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我不知道该给劳拉什么答案,我也怕她责怪自己……可是那个混账!如果他不死,劳拉总是防不胜防!”

    “不要怪你自己。”罗丽丝的眼睛在夜色下显得温和很多,或许在森林中度过的时间确实让佣兵有了别的想法,她像个靠谱的长姐,嚷嚷着实话,“杀掉麦克不是你做的决定,是劳拉。”

    “我们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是我轻易信任了乔尼,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不靠谱的队友,也是我被你救回来之后没有听劝,如果我不回到镇上,你就不用担着风险去酒馆救人。”女佣兵的话掷地有声。

    卡桑德拉回过头,她的眼睛在月光下像浅灰色的剔透冰块:“那也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想要坑害你,就会竭尽全力除掉你。”

    “对,但是我没有死,你救了我,我并不希望我的朋友面对这么可怕的敌人。”女佣兵袒露真心话,她脸上带着担忧,“劳拉的杂货铺刚刚休整过,你也好不容易能平静地生活一段时间……不要为我对上那些卑鄙的家伙。”

    卡桑德拉说不出话,她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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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有那种熟悉的感觉——嗓子里好像哽着一团柔软的棉花,鼻腔里酸溜溜的,眼睛发热。

    她的朋友完全清楚自己行动的危险性,并且笨拙地希望自己为了安全放弃复仇。罗丽丝并不是瞻前顾后的家伙,但是人不是铁块,只要脱下盔甲就会有弱点。

    她爱着劳拉,所以宁愿自己背负罪名也想杀掉那个家暴的丈夫,却又顾虑朋友的心情没有固执己见;她同样爱着卡桑德拉,因此才为她担忧,惧怕她会惹上可怕的敌人,哪天无法保全自己的生命。

    “我知道了。”卡桑德拉好不容易克服掉眼泪的冲动,尽量克制着回答,“我不会去做危险的事情,向你保证。”

    她莫名其妙地想起自己已经去世的母亲,总在小卡桑德拉出去疯玩的时候为她遮掩,亲自拿着手帕替调皮的女儿擦汗。如果她还活着,时不时也会这样担忧她?

    会不会因为她需要背井离乡抛弃家族而失落?会不会逼着她结婚?

    或许失去母亲太久也不是好事,卡桑德拉总在身边的女性身上看到自己母亲的影子,温柔的劳拉,真诚的罗丽丝,信纸上谆谆教诲的阿西娜老师……母亲已经永远无法睁眼说笑,卡桑德拉愿意付出代价去保护这些人,不希望她们受到伤害。

    杀人当然是难熬的,在劳拉关于“我们做的是否正确”的问题里,卡桑德拉也没有找到答案,但她也没有找到好的解决方式。好像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人心就是无法改变。

    她可以治好劳拉五次,十次,一百次,但是麦克只要找个由头就会对着妻子又打又骂,她不能时刻守在劳拉身边——只有死亡才能换取新生,就像炼金术的本质,草药的死亡会换来熬制好的药剂。

    那个失败丈夫的鲜血会成为他妻子加冕的地毯。

    卡桑德拉想到这里,突然也明白了罗丽丝的意思,威廉和乔尼确实卑鄙无耻,但她们并不该具备审判这些人的权力,那是法律该做的事情。酒馆老板也有家人,乔尼也有父母,只有时刻与他们相处的人才该做出决定。

    如果要杀死所有犯罪的人,她们是在和绞刑架抢生意,风险也太过巨大。

    但是……卡桑德拉眼神一动,微笑的嘴角下撇,她想,难道开设赌场的威廉就是什么好人?难道他对妻子女儿就好到优秀模范?不见得吧。

    她会靠近,会观察,会戴上若无其事的面具,去挑拨对这两个男人心怀杀意的家伙——谁说他们就能保住命呢?

    那个帮忙点单的玛丽是威廉的女儿,但她三番五次地试图阻拦其他人上赌场,她不断怀孕的母亲身体也未必健康。这都算她打入敌营的机会,聪明的猎手只需要抓住缝隙,总有机会咬死猎物。

    但这些没有必要告诉罗丽丝,卡桑德拉眨了眨眼睛,她轻轻拍着女佣兵结实的手臂,温声软语地安抚自己的朋友,却完全没打算放弃继续探查。

    威廉开设赌场本来就已经是犯罪,但这样地头蛇的家伙一般不会被抓进监狱惩处……这点她在王都就已经明白了,法律只是王冠上闪闪发亮的点缀,必要的时候才用来杀“需要死去”的人。绞刑架上的人或许罪行累累,也可能清白无辜,反正收紧绳子的人从来不用看清楚死人的脸。

    罗丽丝担心她的安全,那么她也愿意暂时放威廉一小段时间,而不是直接用毒药血债血偿——但如果是其他人想要这个酒馆老板的命,她会收取报酬,然后心甘情愿地帮忙出谋划策,甚至必要的时候推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