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替嫁
    辰时。

    燕京皇城敲响了第一声钟响,那是君主廖余庆在为齐国百姓祈福。

    入了皇宫,那钟鼓的轰鸣之声,越加震耳,扰得人心绪烦躁。

    “单姑娘随奴家来。”高福已是习惯,笑吟吟走到单穆霜跟前引路。

    他走得极快。

    单穆霜提裙紧跟。

    要不是平日里跟着父亲练功,怕是早看不到高福的背影了。

    穿过小径,随高福来到养心殿门口,就听见一声娇嗔的呻/吟。

    高福面色从容,“单姑娘且在门口稍等。”

    单穆霜规规矩矩点了点头,连忙将目光瞭向远处。

    脖颈处的绯红,已经爬到了脸上。

    她压了压喉口,不似在意的步子往旁后退了两步。

    抬头,八层高的祈福宝楼上,有几名小僧围坐诵经。

    晃动的铜钟发着残余未消的“嗡嗡”之音。

    单穆霜望着楼塔出了一会儿神。

    尤记得几月前,阿爹说君主委了一项重任给他,命其在短短数周内,于皇宫建造一座“祈福宝楼”。

    祈福宝楼未建成,便迎来了西渚霸主夏国挑起的崤周山之战。

    守城一月不足,齐国就缴械弃了城。

    齐夏两国合约签署后,宝楼继续修建。

    百姓敢怒不敢言。

    可这样一座楼,真能指望它破千军敌万马吗?!

    *

    殿门打开,高福从里屋退了出来。

    屏风后,只见两名穿红戴绿的女子,虚晃而过。

    单穆霜微愕,看向高福。

    高福只笑着道,“姑娘快请吧。”

    “嗯。”单穆霜点头。

    刚踏入大殿的门槛,身后一阵冷风袭来。随着闷闷的“轰”的一声,殿门关了上。

    正此时,一个自带压迫感的男声,乘着穿堂风迎面扑来。

    “来了?”那声音远远地道。

    单穆霜深吸一口气,颔首行礼。“小女单穆霜,见过君主。”

    “抬起头来。”

    金丝云纹赤色舄徐步走来,停在单穆霜的眼下。

    单穆霜缓缓抬眼,顺着赤舄由下而上,只见廖余庆一身紫衣宽袖大袍负手而立,正威目凝着她。

    “好一张美人脸!”廖余庆暗称。

    他笑着眯起了眼。

    而后以拳击掌,搓了搓手。

    哎!

    棋子已落,布局既定,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呐!

    回过头来讲,倘若他没有这布局,那少少鸿羽也早就和单穆霜定了娃娃亲。

    且说这少、单两家,在齐国,那都是有门望、有地位的将门,即便他要生生抢美人,也得好一番筹划。

    罢了罢了!

    廖余庆“咂”了一声,背过身去??,一圈一圈把玩着手中扳指,“护国夫人近日身体可好?”

    单穆霜眉心微微一蹙,抿唇回礼道,“劳君主挂心,我母亲身体尚可。”

    “嗯,那就好。”廖余庆若有所思,转圜身,面上是担忧之色,“你父亲一向忠心耿耿,为人清廉,没想出了这样的事。寡人怕你母亲知晓后,身体受不住。”

    他那里分明设了局,又是话里有话,可却偏偏作出一副关心的模样,不禁让人一阵反胃。

    单穆霜低了低眉,“君主分明知道我父亲的清白,今日叫小女来,恐怕也不单单只为了关心我母亲的安康。”

    “呵!”廖余庆轻笑,手中的扳指只差一用力就掰了断,“你这可是在质疑寡人吗?”

    “小女不敢。”单穆霜袖下的指尖攥得发白,面上波澜不惊,可后背已经浸出细汗,“若是如此,君主现下已经知晓我母亲的状况,小女便告退了。”

    廖余庆怒目视向单穆霜,且看到单穆霜楚楚动人的模样,压在喉间的话生生转了一个调,柔道,“你父亲一事,寡人也是公事公办。”

    大殿上的气氛些许有些缓和,他又叹了一声道,“有人上了奏本,说单老将军私下克扣军饷,且在修建祈福宝楼时,收受了贿赂。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事,寡人包庇不得。但若你肯开口请求,寡人定竭尽所能保全你父亲的性命。”

    “小女先谢过君主。”单穆霜咬唇,作了一个大礼,语调却依旧平静得好似水面。

    她正了正身,“可君主素来明察秋毫、深明大义,若是小女真当开了这个口,怕是激起朝廷上下和百姓的不满。更何况我父亲的罪尚未定夺,也未有实证,何苦惹君主叫小女开口请求呢?!”

    “好一个伶牙俐齿,是个聪明人。”廖余庆哼笑一声,甩了甩衣袖,落座在椅上,“你这等样貌和才智,去了夏国吃不了亏。”

    他取下拇指上的扳指,煞有介事地对着烛灯把玩起来。

    透过扳指的镂空圈环,那只微眯的眼睛就这样品鉴着单穆霜的反应。

    “小女不知君主是何意思?”单穆霜的胸口一紧,身体几乎发颤,纵然她极力遏制,可还是禁不住打了一个颤栗。

    “寡人想你已经猜出来了。”廖余庆颇有滋味地将扳指翻了一个面,上下看着单穆霜婀娜的身姿,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惋惜。

    哎,看她这模样,我见犹怜!

    “你该是知道,齐国与夏国的合约,有一条是和平亲善,如今寡人身边只剩青儿一人。可青儿自小娇纵惯了,若是去了夏国,只会徒增两国之间的矛盾。”

    廖余庆见单穆霜不语,又道。

    “你若是自愿代青儿去夏国,那是最好,若是不愿,那你父亲,寡人可保不齐会是什么结果。”

    虽意料之中,但是听得廖余庆的话,单穆霜当下还是一怔,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扣出红指印,颤抖的身子几欲站立不稳。

    她微不可查地调整了身型,站稳,抬眸,望向廖余庆。

    “咳咳。”廖余庆嘬了一口茶,余光间扫到单穆霜,差点被她的眼神呛到。

    他讪讪连转了几圈扳指,“寡人让你替青儿去夏国,自然也不纯碎为了私心。齐夏一战,我齐国损失惨重。寡人听闻你才貌双全,又能文能武,若能嫁给楚成公子,以美人计诱之,届时你暗中取了夏国崤周山的地图,那我齐国夺回失地便指日可待。”

    “这也正符你父亲的意愿,你说不是?”

    单穆霜低下头,努力克制着袖下微颤的指尖,紧抿的唇齿咬出一丝血口,却是面不露色。

    廖余庆见惯了他人伏低卑微的姿态,可她那里偏偏低头不语,垂着头,更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便又加重了口气道,“此事,成则生;不成则亡。若是成了,寡人保你单家荣华富贵;若是不成,那可不光是灭门了。你要知道那夏国的二公子不是一般人,若是你行迹败露,灭国都未可知。”

    他抬头,微微眯起眉眼又打量单穆霜一番,“你,当做好赴死的准备。”

    大殿内,忽而空荡无音。

    默了半晌,只见单穆霜缓缓抬起头,目光灼灼,语气是骇人的平静,“只要君主说话算数,小女自愿代公主替嫁。”

    “好!”廖余庆拍手点头,“寡人自是说话算数,倒是你,可别临阵退缩。”

    他半阖上眼睛,不再看单穆霜。

    长着倒是美,却是一个不懂折腰的冷美人。

    “离夏国迎亲的日子还有三日,你这几日便留在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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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凰阁。叫从前在萧夫人身边的勤媪,教你些夏国的宫教礼仪,免得到时出了差错。”

    睁开眼。

    见对面人的神色依旧淡然,与他却甚是无趣。

    “退下吧。”他有些不耐,又有些不甘,拂了拂袖道,“楚成公子不像寡人这般怜惜美人,你可好自为之。”

    ……

    *

    单穆霜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大殿。

    跨出殿门时,差点一个趔趄摔了去。

    大殿外,高福已经弯身恭候着。

    “单姑娘,凤凰阁在西边,随奴家来。”

    单穆霜纳纳地点了点头。

    此时,只听几丈外,有金钗银铃细细碎碎碰撞的声音。

    “单穆霜,你给我站住!”一个嘹亮的女音道。

    随即,视线中出现一抹艳丽的红色。

    “明珠公主。”高福低腰作揖。

    高福心下已觉出廖菲青来着不善,且分明是冲着单穆霜来的,便提了嗓子道,“明珠公主,君主正在养心殿,需要老奴替公主禀告君主一声吗?”

    “本公主是来找她的。”廖菲青手指着单穆霜的鼻尖道,“你,把子宁哥哥的玉佩交出来。”

    单穆霜浅浅作了一个揖,“我不知殿下说的是什么?”

    “单穆霜,你别给本公主装糊涂。”廖菲青道,“你如今都要嫁去夏国了,还纠缠着子宁哥哥,就不怕人笑话吗?!”

    单穆霜少有心情对付她,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我与少将军的事,应与长公主殿下无关吧。”

    廖菲青被堵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指着单穆霜的脸,半响只挤出两个字,“无礼!”

    大殿的正门此时“吱呀”打开,高福捏了把汗,连道,“君主,是公主殿下来了。”

    廖菲青见廖余庆来,当下露出一个笑,小步至廖余庆身旁,挽着他的胳膊肘,嗔道,“父君,你看这单穆霜太不识好歹了。依父君看,我该怎么处置她比较好呢?”

    “君主、公主殿下。”单穆霜颔首,并无慌色,“好戏需做全套,方不会露陷。小女既已经答应君主,那便从跨出养心殿时,就已经做好入戏的准备。还请君主和明珠公主配合。”

    “父君,你看她,不过是个赝品,就想爬到我们头上了。”廖菲青重重地扯了一记廖余庆的宽袖,双目几欲快瞪了出来。

    廖余庆拍了拍她的手,本想说道两句,那里又听到单穆霜道,“听闻夏国的使臣翌日就要到齐国,如果君主和明珠公主还想依计行事,小女便奉劝明珠公主一句,若不想暴露身份,这几日请委屈公主在别宫稍避风头是为上上策。”

    “单穆霜!”廖菲青跺了一记脚,架势十足,声音却是虚了不少。

    “哎……”廖余庆稍叹了一声,说得倒是句句在理,便拍着廖菲青的手背道,“我的好青儿,你何至于和她一般见识,气坏我儿的身子可就不值当喽。”

    廖菲青正想着将气发作到廖余庆身上,恰听有锦卫兵来报,“君主,夏国使臣已到。”

    廖余庆转了一圈扳指,点头道,“先安置在宿绣殿,告诉他们,寡人马上就到。”

    那人拧眉,侧身附耳至廖余庆身旁,又小声嘀咕了几句。

    只见廖余庆脸色大变,整了整衣衫,道,“备宴,速去!”说时,已经大步欲行。

    转身,又对廖菲青道,“青儿,这几日你务必待在别宫,听为父的话。”

    “怎么了呀,父君?”廖菲青侧目瞪了一眼单穆霜。

    怎么父君也帮这个狐狸精!

    正生着闷气,便听廖余庆甩下一句话,急匆匆离去。

    “夏国二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