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台宫院中幽梅暗吐芬芳,单穆霜站在窗前,指尖轻触冰凉的窗棂。她的目光越过院墙,落在远处模糊的山影上。
禁足的日子如同这个永无止境的冬天,看不到尽头——自那日凌璟琏去了都城后,新台宫院就多了一支兵队禁守,专为防止她跑了似的。
她“呐呐”叹息。
此生,难道就真就如这金丝雀般,逃不出这方牢笼吗?
“吱呀”一声,屋门打开,打断她的思绪。
“公主,喝药了。”勤媪从屋外端药入门。望着单穆霜心事重重的模样,她是心疼又是无可奈何。
虽说单穆霜还是记不得以前的往事,也不再一味追究从前,但是自她恢复智力后,便再不见她无忧无虑的笑颜了。
“阿姆,屋外阳光正好,我们出去走走吧。”单穆霜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药苦,她却是连眉头都步皱一下。喝完药,便拿了披衣往屋外走。
这两日,她唯一的可行动范围,就是这处四方小院了。
小院内,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落青石板上,为庭中的梅树镀上一层金边。
单穆霜走至梅树下,伫立良久。
这是院内唯有的风景。
这一颗是红梅树,那星星点点的红花,缀在妖娆的枝干上妩媚异常,不似后院内的那颗丰硕、洁白,是冬日里难见的艳丽明媚。
她想起两日前她在那颗白梅树下许的愿,不禁轻嗤一声。
许那样的愿望,可真是可笑。如果不为走出这禁锢的院子,她连片刻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更不愿讨好于他,亏得她还像个傻子一般许了一个要天长地久的愿,真是疯了。
她转眸不再看梅,更不愿再想起那张一想到就令人不悦的臭板脸。
她转身,在石铺的□□上踱了两步。扫眼看向院门,只见不远处,凌璟琏派来的两名婢女春儿和秋儿正在整理花草,她们的动作看似随意,却总是不经意地瞥向她。
“她俩许是公子来监察公主的。”勤媪幽声道,“公主在此二人之前,务必行事谨慎。”
“嗯。”单穆霜点头。找了回廊的一处石凳坐了下。
“春儿,秋儿……”单穆霜忽然开口,声音轻柔中带着一丝亲切,“你们辛苦了,过来歇歇吧。”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有些受宠若惊地走了过来。单穆霜示意她们坐下,从袖中取出两个精致的荷包:“这是我闲来无事绣的,你们拿去玩吧。”
春儿和秋儿惊喜地接过荷包,手指不由自主地抚摸着上面精美的绣案。单穆霜微笑着看着她们:“对了,我听说后院的梅花开得很好,你们可曾见过?”
春儿小心翼翼地回答:“回公主,那梅花确实开得很好,只是那里是公子常练剑的地方,平日里很少有人去的。”
“是吗?那真可惜。”单穆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公子常在那里练剑吗?”
“是呢。”春儿道,“公子不喜人打扰,有一次有个新来的家丁,不小心迷路走到了后院扰了公子,公子竟一剑就刺死了他。”
秋儿用力扯了扯春儿的衣袖,神色紧张地使了个眼色道,“不要乱说。”
“无妨的,这里都是自己人。”单穆霜露了一个柔和的笑:“对了,听闻郾城的酥糖很好吃,你们可否帮我去集市上买一些来?正好,我的胭脂也快用完了,再帮我去采一些上好的胭脂来。”
秋儿连忙应道:“公主放心,我们今日也无要紧的事,这就去。”
单穆霜从袖中取出两锭金子,分别递给秋儿和春儿:“这些应该够了,剩下的你们留着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春儿惊讶地看着手中的元宝,连连摇手,道,“公主,这太多了。我们消受不起的。”
“是啊!酥糖和胭脂用不了那么多的。”秋儿将手中的金子送回到单穆霜手里,说道,“就一锭金完完全全够用了,剩下的,我和春儿再转还给公主。”
以她们的月钱,不吃不喝半辈子,也未必能攒到这么多呢。
单穆霜笑,温柔地牵过秋儿慌乱的手,将那一锭金子又送到了她的手上,“我初来夏国,不光生活起居需要麻烦你们照顾,有些规矩和习俗不懂的,还要全靠二位。这是你们该拿的,否则,是全拒了我的心意。”
秋儿见单穆霜如是说,便不好再拒,扭捏了三番,才将金子收下。
“照顾公主是奴们应该做的。”秋儿有些动容:“往后只要公主开口吩咐,奴一定竭尽所能替公主效力。”
单穆霜牵起秋儿和春儿的手,抚了抚,“有你们在,我和阿姆在这里便不觉得孤单了。”
勤媪点头,“主荣,则奴耀。只要公主能受到楚成公子的恩宠,以后就都是我们的好日子。只可惜……”勤媪将目光投向秋儿和春儿,希冀得到共鸣,“可惜……这两日公主被禁足在此,见不到公子,只怕是相思成疾,也不知公子回来了没?连个音讯都没有。”
春儿望了一眼秋儿,待秋儿默许,才道,“平日里,我们就甚少见到公子,即便见到了,也是匆匆一眼。还没有公主那几日昏迷时见得多哩。”她鼓了鼓嘴,若有所思,“不过,今早才听饲马的福儿提及,说公子的烈风不在,饲养马儿的活就轻松多了,所以,奴猜测公子应当还未回来。”
“春儿可知公子去了哪里?何时回来?”单穆霜又问。
其实,她不问也知道,这两个小丫头应是不知的。
“这个奴就不知道了。”春儿果然如是回。
“公主或者去问问那逍遥公子,他是李令尹的儿子,平素常来这里,与公子关系是甚好的。”秋儿道。
秋儿口中的逍遥公子,说的既是李俊。他没事,就喜欢到宫里吃喝玩乐,更喜欢扎在凌璟琏的竹屋里琢磨兵书。
“哦,是这样啊。”单穆霜点头,平静的面色中暗藏着一丝欣喜:“你们若是路上遇到逍遥公子,就说我想邀他来小院品茶赏字。他若是不应邀,就说公主还有一样好东西要赠与他,想他应该是个年轻有为的少年才子,若是与此物失之交臂,往后想来必是要遗憾的。”
春儿和秋儿应声而去。
二人走后,勤媪不禁赞叹道,“公主真是聪慧过人。先是笼络了春儿和秋儿,若是此后也能将逍遥公子拉到我们这一边,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能与凌璟琏相交的人,应不是那么好拉拢的。”单穆霜摇头道,“阿姆,帮我准备些笔墨纸砚来。”
勤媪微微一愣,虽不知单穆霜要做什么,但是应声利落得就去准备了。
不多时,勤媪带来了文房四宝。
单穆霜将其放置在石桌上,开始专注地书写。笔尖在宣纸上游走,时而疾如奔马,时而缓若游丝。院中的梅香随风飘入,她的笔下似乎也沾染了几分清雅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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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院门被轻轻推开,李俊踏着碎石小径而来。
“逍遥公子来了?”单穆霜放下手中的墨笔,起身相迎。
李俊耸了耸肩,“公主叫我来,是有何事?我想不止是品茶赏字这么简单吧。”他嘴角微微勾起,落身重重地往石凳上一坐,拿了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不知公主还有什么宝贝,能让本公子有遗憾的?”
他又呷了一口茶。
其实,他来,纯是好奇那宝贝是什么,还有这公主壶里卖的什么关子。
单穆霜淡淡一笑,却是不急着接话,只是静静地给他沏上茶。
“我叫公子来,主要是为了感谢公子。”单穆霜笑道,“自受伤后,我还记不清过往。但偶听阿姆提起,说曾有两次,我差点失了性命,纯是因这逍遥公子和楚成公子二人,我才好好地活到现在。实不相瞒,约公子来,实是为了想满足我本人的好奇心,我其实很是好奇逍遥公子是怎样的少年英雄,正如公子好奇我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般。”
她说得诚恳,竟是毫无保留,且毫无修饰地扯去了李俊身上的遮羞布,好似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想什么。
“啧……”李俊挠了挠后脖,食指捏了一记鼻尖,“我……可那,那么想哈。”
“你是我多想了。”见他面色微红,单穆霜抿嘴低头一笑,将方写好的字画展开送到李俊眼前,“公子觉得,如何?”
李俊此时还在心虚中,只敷衍瞥了一眼,心思全不在字上:“不错……嗯,不错。”
“公子再仔细瞧瞧。”单穆霜眼眉温柔,看着他。
李俊定了定神,接过字画仔细端详,眼中闪过惊讶之色:“这...这不是钟悉知的《岚山直表》吗?”
“公子再看。”单穆霜指了指字画下的落款。
李俊随单穆霜的指尖往下看去,但见落款人写着“廖菲青”三字,不由“啧啧”称赞道:“公主这临摹功力,当真令人叹服。若不是看到这落款,我几乎要以为这就是真迹了。”
单穆霜微微一笑:“多谢公子夸奖。”
“公主何以对书法造诣如此之深?”李俊左右仔细欣赏字画,看到细致之处更是称绝不已。
“逍遥公子是忘记我失忆了吗?”单穆霜露出苦笑,“往事不可追,不过,好歹是手上的功夫竟是没丢。”
李俊收了画,“啧”了一声,见单穆霜面色微凝,又干干咳了一声,故作松快的口吻安慰道,“往事虽不可追,但是未来可期呀。上了年纪的人,才喜欢追忆过往,忘了就忘了呗。”
“公子说的是。”单穆霜举杯展颜,“谢谢公子百忙之中还能抽时间到这里听我絮絮叨叨的。青儿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
“嘿……忙倒是不忙,也就瞎忙。”李俊挠了挠头,“嫂子客气了。”说时,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甚觉甘甜。
单穆霜忽而“咯咯”笑了起来,一边凝着李俊一边为他沏上茶:“我看你们两兄弟是一点儿也不像哩。楚成公子好似平日里都不爱言语,有一种生人勿近之感。反倒是公子你喜笑于色、招人喜欢,又学多识广、乐于助人的,据阿姆说逍遥公子你武艺还尤其高超,真是少年豪杰,着实让人钦佩。”
李俊踌躇地捏了捏手中的茶抿了一口:“我哪里比得上楚成兄……”他挠了挠头,脸上捎上的红好似醉了酒:“我兄弟可比我强得多了,他只是天生不喜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