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都娶了那廖菲青了吗?还找我阿姐来做什么!”单丹阳面上神情显然不悦到极致。
都说人心不可测,非到了最要紧的时候是看不透的。
从前他也以为子宁哥哥非他阿姐不娶,可如今看来竟是他错看他了。
*
那是正月初四,单府上下忙碌不已。单丹阳早早起床,穿上崭新的青色长袍,心中既期待又忐忑。自从单穆霜被高福带走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今日,按照齐国的习俗,新娘在出嫁前,必须接受家人的祝福,再由新郎迎亲接至夫家,他总算是日盼夜盼将她盼回来了。
单丹阳站在府门口,看着一辆辆穿丝戴红花的马车驶来。
突然,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停在门前,车帘缓缓掀开。
“阿姐!”单丹阳激动地喊道,快步上前。
一个身着嫣紫色嫁衣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她头戴金冠,盖着红色盖头,举手投足间透着不可亲近的陌生感。
“明月公主驾到!”高福高声道,“单将军可真是有后福之人,今日双喜临门,恭喜恭喜啊!”
高福说的双喜临门,正是两日前廖余庆提笔赐婚单少两家,又以替单家正名补偿之由,将“单穆霜”认作干女儿,赐名号为“明珠公主”。
“高公公说笑了,我荣德无能,全仰仗君主圣恩。”单荣德作揖回礼。
单丹阳心中一惊。明月公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强压下疑惑,上前搀扶“阿姐”。
自从单穆霜去了皇宫后,但凡是单家人或与单家有关的人,都被变相地禁足了。直至今日的大喜之日,才得以解封。
此事本就很蹊跷,初一阿姐被请去皇宫,初二君主就赐婚少单两家,可却偏偏不见阿姐回来。婚事办得也极其仓促,且所有关于婚礼的事,单家都不允插手,美其名曰,是皇家赐婚,全由上负责。而哪怕是初二就洗了单府的罪,可偏偏还是有兵队禁止他们出入府门。一问阿爹阿娘,却是闭口不谈,只道是圣意莫测,勿要轻举妄动。
他虽总觉得哪里都怪怪的,却也觉得再忍两天就能见到阿姐了,不要惹是生非才好。总归所有的事按目前的状况来看,都是一切向好的。
十里长街的嫁妆,将天地围上喜色;喧天的锣鼓声,轰响整条燕京石街,热闹非凡。
“阿姐,你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是嫁人就变了?”单丹阳调侃道,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
“公主”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回应。单丹阳暗自安慰道,可能是结婚习俗,新娘不能说话吧。
按照礼节,单丹阳引导“公主”进入府中。一路上,他仔细观察着这个“阿姐”。她的步伐比记忆中的阿姐更加轻盈,手上的举止行动也略有不同。
进入内院后,一位老媪上前道:“公主,按照习俗,您需要在此受礼,接受家人的祝福。”
“公主”点头应允,随即被引入一间精心布置的厢房。单丹阳见状,灵机一动,说道:“我去给阿姐准备些点心。”
他匆匆跑到厨房,特意挑选了些阿姐平日里不爱吃的食物,比如苦瓜酿肉、芥菜饼等。端着点心回到厢房时,单丹阳故意问道:“阿姐,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我特意让厨房准备的。”
喜服大袖下,有两指伸向芥菜饼,不一会儿,似是用食完毕。
“阿姐,好吃吗?”单丹阳探着头,望着她。
红色喜盖下,只见她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单丹阳微愕。
阿姐明明最讨厌吃这些东西,怎么会点头,还将它都吃完了?
若不是有习俗说新娘的盖头一定需要由新郎揭开,不然,他早就跳起来要看看那盖头下的到底是何人了。
可话又说回来,这不是阿姐又会是何人呢?何况,有谁吃得这么无聊,在这种喜日里做这样的恶作剧。
“阿姐,你抬头看看我。”单丹阳心有疑虑,想再试探一番。他转了一个圈,拂了拂他的青色长袍:“阿姐,你看我穿着的这一身长袍是不是也像个大人了?”
眼前的人还是不语,只是顺着他的意,抬起了下巴,然后点了点头。所有的回应都好似带着拘谨的敷衍。
他望向她微扬起的脸,盖头下,是她露出的下巴,然而却没有那颗熟悉的小痣。
阿姐的下巴上有一颗小痣,他是再清楚不过了的。
或许,只是因为描了妆的关系?女子那脸上抹的白色玩意儿,总能盖住些斑斑点点的,何况是阿姐这粒小小的痣。
单丹阳如是想着,而又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阿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后花园的那棵老梨树吗?你总是爬到最高处,然后不敢下来,每次都是我去叫阿爹来救你。”
“公主”沉默了一瞬,然后轻轻点头。
单丹阳心中猝然一紧。那棵梨树是他临时编造的。阿姐从小就害怕高处,怎么可能爬树?
他强装镇定,又问了几个只有他和阿姐知道的小秘密。比如他们偷偷藏起阿爹的官印,结果惹得全府上下大乱的事;还有阿姐为了哄他开心,偷偷把自己的点心藏在他枕头下的习惯。但“公主”的回应都是简单的点头或摇头,显然是在搪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明月公主,该行拜别父母之礼了。”
眼前的人身体微微一僵,身体的本能反应全在说着“抗拒”。
她不是阿姐!
单丹阳握拳,怒意几欲冲顶。
可若是他判断出错,扯了“阿姐”的盖头,会不会让阿姐往后都不顺遂?
“阿姐,我去请阿爹阿娘!”单丹阳找了一个借口匆匆离开。
方想起这几日的古怪,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他决定去找子宁哥哥,让姐夫先把明月公主的盖头扯了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
在前厅,单丹阳找到了正在和其他宾客寒暄的少鸿羽。他一把拉住少鸿羽的袖子:“姐夫,我有急事要和你说。”
少鸿羽微微一怔,看出了单丹阳的异常,遂对宾客们说:“诸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单丹阳将少鸿羽扯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姐夫,”单丹阳压低声音说,“那个人可能不是我阿姐。”
少鸿羽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轻轻拍了拍单丹阳的肩膀,柔声问道:“丹阳,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单丹阳将自己的观察和试探一一道来:“她的气质和行为举止都和阿姐不一样。而且,她不记得我们之间的秘密。最重要的是,她的下巴上没有阿姐那颗小痣。”
少鸿羽的脸色变得苍白,但他的声音依然温和:“丹阳,你听我说,这件事非常复杂,也很危险。你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谨言慎行。”他舒了一口气:“此事,今日不说,你也早晚得知道的。”
“到底怎么回事?果真如我猜测吗?这人是谁?”单丹阳急切,声音不自觉都提高了些,“那我阿姐呢?”
少鸿羽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慎言,丹阳。”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那个人不是你姐姐。她是明珠公主。”
单丹阳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了一步:“什么?那阿姐呢?”
少鸿羽伸手扶住他,神色没落暗淡:“霜儿...她被送去夏国了。”
“什么?”单丹阳几乎要喊出声来,幸而被少鸿羽及时捂住了嘴。
“冷静,丹阳。”少鸿羽轻声安抚道,“这是机密。一旦泄露,我们全都会有生命危险,包括霜儿。”
单丹阳强忍着内心的震惊和愤怒,低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少鸿羽简单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利弊要害,话语中尽是无力和苍白。
“但是为什么?”单丹阳不解地问,声音中带着哭腔,“为什么这个人要是我阿姐?!”
“这关系到两国的政治平衡。齐国和夏国一直有领土纷争,这次联姻是为了缓解两国关系。可虽说是联姻,更是如质子。加之明珠公主喜欢我,不愿意嫁到夏国去。所以......”
“所以就牺牲我阿姐?”单丹阳愤怒地打断了少鸿羽的话。
少鸿羽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真相。相信我,我和你一样很难受。”
单丹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不敢相信自己的阿姐就这样被牺牲了。
“我们必须救阿姐!”他望向少鸿羽,眼神中是升起的最后一丝希冀。
少鸿羽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冷静点,丹阳。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最重要的是保护你的家人。如果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单家就完了。”
单丹阳咬紧牙关:“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阿姐受苦吗?”
“我们会想办法救她的。但现在,我们必须配合这场婚礼。只有我们都安全了,才能有机会救你姐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预示着迎送新娘的吉时已到。
少鸿羽轻轻拍了拍单丹阳的肩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持冷静。为了你姐姐,为了你的家人。”
单丹阳深吸一口气,勉强点了点头。但内心的怒火和不甘仍在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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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
婚礼如期举行。单丹阳强忍着内心的痛苦,机械地完成了所有的礼节。看着“阿姐”和少鸿羽拜堂成亲,他的心如刀绞。
婚礼结束后,单丹阳再也忍不住了。他冲到单荣德和魏萍面前,声音颤抖着问道:“阿爹阿娘,你们知道吗?那个不是阿姐!”
单荣德和魏萍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丹阳,不要胡说八道!”单荣德怒目厉声道。
听此,单丹阳已然再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了:“你们知道,对不对?你们知道阿姐被送去夏国了,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几日,你们都瞒着我,究竟要瞒我到何时?!”
魏萍含着泪水,紧紧抓住他的手道,“丹阳,小声点。”魏萍抽泣:“我们就是担心你太孩子气了……你可知我哪里舍得你阿姐,她可是阿娘肚子里掉出来的心头肉。”
单荣德抚了抚魏萍的后背,声音沧桑了些许:“丹阳啊,要成大事,需忍着些。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这关系到国家大事。”
单丹阳方听得魏萍的话,悲从心来,又听得单荣德的话,不禁悲中生愤:“什么国家大事?阿姐的幸福就不重要吗?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她?”
“丹阳!这件事牵涉到两国关系,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战争。“单荣德那缓和的声音又变得严厉,“你还小,不懂这些。如果你真的在乎你姐姐,就什么都不要说。”
单丹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亏他还把他的阿爹当作是保卫国家的英雄,可是他连区区的小家都保护不了,还谈何护国?到底是谁不懂?不过是世俗的趋利避害罢了!
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失望。他甩开母亲的手,大声喊道:“你们的幸福都建立在阿姐的痛苦之上!我不要这样的家!”
说完,他转身冲出了房间。他跑出府邸,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只知道他再也不能待在这个充满谎言的家里了。
单丹阳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他想起阿姐平日里对他的疼爱,想起她总是在他被罚跪的时候,偷偷给他塞点心,也想起她在他生病时彻夜陪在他的床头。可现在,这一切就这样没了。而在这里的所有人,无论是知情和不知情的,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他们不知也不在意是否这样的喜悦下是有人背负了所有的。
如此种种想来,他后知后觉恍然明了。
——那明珠公主可真是好算计,做回了明月公主,抢了他阿姐的夫婿,又胜负为国献身、和亲远嫁的美名,可私下受苦的却是他那个无名无姓、无人在意的阿姐。
*
夜幕降临,单丹阳发现自己来到了城郊的一片树林。他便坐在一棵大树下,抱着膝盖哭泣。突然,他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单丹阳警惕地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马而来,是赫鹏。
赫鹏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单丹阳身边:“丹阳,我找了你一整天。大家都很担心你。”
单丹阳抬头看着他:“赫大哥,你也知道吗?”
赫鹏点点头:“是的,我刚刚才知道。”他缓步走到单丹阳的旁边坐下:“我方得知此事身时,也觉得很愤怒。丹阳,我完全理解你的感受。”
听到赫鹏的话,单丹阳黯淡的眼神,瞬间如星火点亮,他目光灼灼望向赫鹏:“赫大哥,既如此,你能帮我吗?我们一起去找阿姐!我要救阿姐!”
赫鹏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枯草,沉声不语。
自认识单穆霜起,他的心底就有了她的影子。可三人行,总是他在看她,而她的眼里一直都是子宁。
他又何尝不想立刻动身去救她。但是作为一个成年人,他也明白事情的复杂性和危险性。
“可以吗?赫大哥,我和阿姐眼下就只有你能投靠了。”
赫鹏心中一触。
若霜儿能嫁得如意郎君,他会在远处默默祝福她。可那人偏偏是夏国的二公子。虽说那凌璟琏没有传闻中的可怖,却也离传闻八九不离十了。
他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
思绪回转,今望着单穆霜和凌璟琏离开布庄的背影,竟分辨不出这凌璟琏到底是个什么性情的人。
说他冷漠无情,却陪着她在逛街;说他辣手残花,可方见着他为她花钱的阔气,也不似那般的不怜香惜玉。
刚见着单穆霜无恙时,赫鹏是打心眼里高兴的,可再见他牵起她的手离开时,眼底却不由闪过一丝晦色的落寞。
霜儿,你与他在一起,过得究竟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