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凌晨。
夏国都城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中。
单穆霜坐在马车里,因着夜里咳嗽得厉害,便索性起了身。
她掀开帘子向外望去。只见路边的树木在风中摇曳,枝叶沙沙作响。行了几里,但见不远处,一座寺庙的轮廓若隐若现。
马车停下,凌璟琏翻身下马,大步向青云寺走去。
“他是去祭拜林睫夫人了吗?”单穆霜心道。
忍着因风寒而感的头晕目眩,她当下就拿起手抄的金刚经,跟着下了车。
“公子,请等等青儿。”她柔声道,伸手想要挽住凌璟琏的手臂。
凌璟琏侧身避开,脸色阴沉:“你在外面等着。”
那脸上分明写着“你又来做什么!”的字样。
单穆霜垂下眼眸,说时,又泪眼楚楚望向眼前威冷的男子:“青儿是公子的妻,虽未过门,可也算的上是堂堂正正的。若是到了寺前还不去祭拜夫人,怕是做儿媳的不懂规矩了。”
她的指甲掐着食指指尖,低头咬唇,楚楚可怜。
心下道,古语有言,要成大事先需忍。
可一个“忍”字,恰是一把刀子插在心上,那最苦的还是心里留着血,面上还得装着可怜和迎着笑。
李俊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楚成兄,林睫夫人看到明珠公主,一定会很高兴的。况且嫂子还带了亲笔抄写的金刚经呢,亲手送去才叫灵!”
“我不信这些。”凌璟琏冷声。
李俊才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拿了单穆霜手中的金刚经,在凌璟琏面前晃荡了几下,称奇道:“啧啧啧!这可不是钟悉知大师写的金刚经吧?!”他表情浮夸,“这确实是嫂子所写?”
他说时,挑眉挤眼迅速扫了一眼单穆霜,单穆霜连接话道,“逍遥公子好眼力,确实是青儿所写,临摹的是钟悉知大师的字。”
李俊见凌璟琏不为所动,甚至连正眼都不看一下那经卷,见着他要走,便故意拿着那经卷挡住了凌璟琏的去路,“啧!楚成兄,嫂子这字临摹得实在是堪称一绝。听起我父亲说,林睫夫人在世时,也曾热衷描摹钟悉知大师的字帖。夫人若是见了这卷金刚经,不知会何等惊喜。”
凌璟琏凝眸扫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舒展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从李俊手中拿过经书,“给我吧。”遂转身大步走向寺院大门。
“啧,瞧瞧,还得是我逍遥公子推波助澜一番。不然,待到猴年马月了,都未必能见到我干儿子。”李俊怀抱双臂,耸肩摇头,“原道我那兄弟是不解风情,没想竟是这样的不解风情。”
单穆霜面色一红,而后浅笑低声道,“好歹他拿了。”说时转头看向李俊,“逍遥公子不一道去吗?”
“啧,一道去不是找死嘛!”李俊一惊,连摆手。望着合拢的寺院大门,若有所思道,“还是让他一个人安静得和夫人待一会儿吧。”
*
寺院外,寒风刺骨。单穆霜紧了紧衣领,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李俊见状,连脱了自己的氅衣:“嫂子,你穿上吧,在这冷风口站了许久,别着了风寒。”
单穆霜摇头:“这样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自家嫂子嘛。再说马上要见君上,可不能带病气过去。”李俊笑道,“我兄弟也不知什么时候出来呢,不如嫂子披着这氅衣去马车上等。”
单穆霜点点头,正要接过,却见凌璟琏突然从寺院里走出来。他眉头一皱,一把扯过李俊的氅衣扔了回去:“你几天不洗澡,衣服脏得很。”
李俊一脸茫然,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楚成兄,我天天洗澡的啊。”他忽然恍然大悟,笑道,“啧!原来楚成兄是要把自己的氅衣给嫂子,那我当然要把衣服收回去了。”
凌璟琏脸色一僵,咳嗽两声,那刚落在盘扣上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掸了一记衣襟。
“不是给你买了许多衣服吗?都不够你穿?”他冷声,斜视睨了一眼单穆霜。
单穆霜扶额道:“青儿大抵是烧糊涂了,怎忘了这件事。”
他墨色的眸子发沉,面上虽不显,却是能感觉出他周身的低气压:“她糊涂,你也糊涂了不成?”他指眼厉声向勤文。
勤文一哆嗦,也不知道这二公子发的什么疯。
这是心疼公主病着了?——可看着不像。
难道是小鸡肚肠,心疼那买衣服花的钱。——倒也不至于。
是吃李俊的醋?——那更不可能。
“是奴倏忽了。”勤媪低头道,“只是当时在来时天还未像这般冷,买的都是些薄料子。且公主随带的衣物刚好都留在了郾城。没有照顾好公主是老奴失职。”
凌璟琏一听,面色更是阴沉,“看来是嫌不够了。”
李俊见着气氛比这天还冷,连忙扯了话题道:“嫂子今日落脚了,要早点休息,养足精神,病才能好得快。”
凌璟琏冷声:“有病就得吃药。见完父君,我会安排医师过来。”说完,他拂袖而去。
*
都城承德殿。
单穆霜和凌璟琏在殿门口等候。此时才卯时初刻,天色依旧昏暗。单穆霜困倦不已,强撑着站在凌璟琏身边。
忽然,一个高亮的声音传来:“二哥也来了?”
凌璟琏转身,只见三公子凌皓泽笑吟吟地走来。他拍了拍凌璟琏的肩膀,语带讽刺:“听说你第一件事不是来见父君,而是去看林睫夫人?看来你心里没把父君放在第一位啊。”
单穆霜见来者不善,抬头看向凌璟琏,却见他一语不发,而脸上的表情却是强压下的克制。
虽然不知他是何情绪,单穆霜只觉这来人若是再言语刺激,怕是他下一秒就把拔刀杀人了。
“我和公子一路奔波来宫里,到的时候才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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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只怕是太早过来请安,会惊扰夏侯。况且在齐国,死者为大,哪怕是我的父君,也会尊让死者和死者家属几分,更别说楚成公子是夏侯的儿子,林睫夫人是夏侯的妻子,夏侯宽宏,定能体谅的。”
凌皓泽冷笑一声:“这里是夏国,不是你们齐国。”
“润沐,礼仪不分国界。尊重死者,是为人之本。你若连这点都不明白,还如何立足朝堂?”凌璟琏凝视向他,一身赤红色的衣裳在天地下,好似散发着血红色的杀意。
凌皓泽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悻悻地看了单穆霜一眼,转身走向旁边。
单穆霜遥遥看了一眼凌皓泽的身侧,心道,这人看着与凌璟琏一般大,应是夏国的三公子凌皓泽了。
不过,从整体的长相气质上来说,明显凌璟琏要老成些。
忽而,又想起来之前在奉京见的王氏,提起她的丈夫贺棋背叛凌璟琏一事。想必这背后一定藏着巨大的暗料。今日再看三公子与凌璟琏并不对付,莫不是与他有关?
单穆霜如是想着,琢磨起凌璟琏是不是有很多仇人?毕竟他这么不讲人情,除了那李俊一天天傻呵呵地跟着他,哪个常人还愿接近他,也就还剩她这个被生活所迫的人了。
若是如此,那她在此处,岂不是又要受着凌璟琏的威胁,还要受着凌璟琏敌人的危险?
哎,想到此,她的头就更痛了!
正思索间,承德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内侍走出来,恭敬地说道:“二公子、三公子,君上已经醒了,请进殿。”
内侍最后看向凌璟琏身旁的单穆霜,躬身行礼道:“想必这位就是明珠公主了。夏侯请公主也一道进殿。”
单穆霜点头应声,随凌璟琏步入承德殿。
殿内檀香袅袅,帷幔低垂。夏侯凌玟棣躺在龙床上,面色苍白如纸,深凹的眼窝陷在两汪黑洞中,若有似无的呼吸好似须臾就要登仙。
床边,君萧夫人正为他细心擦拭着额头,见几人进殿,俯身至夏侯耳边,低语道:“君上,他们来了。”
夏侯看到凌璟琏,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挣扎从床上坐起来,形容枯槁,声音沙哑:“璟琏,你来了。”
凌璟琏快步上前,作揖道:“是的,父君。”
他的语气恭敬,话语间透着生分和生冷感。
凌玟棣点点头,伸手去够凌璟琏的手。凌璟琏却低垂眼帘,像是不注意似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都下去吧,成儿留下。”凌玟棣缓缓又扫了一眼病床前的几人,将目光定在了单穆霜身上。
单穆霜感受到那一束眸光,微抬眸,对上那一双已经凹陷,却依旧炯炯如鹰隼般的眼睛。
第一眼,她觉得凌璟琏像极了夏侯,简直就是老去的凌璟琏。浅薄的唇,凌厉的五官,剑眉,黑眸丹凤眼,甚至连表情都有些相似。
“你也留下。”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