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平静上了几天课,像是蛰伏着尚未冒尖的春笋,关于余樵和孟修榆的热闹传闻终于消停了下来。到清明节放假前最后一天上课,学生们期待放假的心情才又鼓噪起来。
到下课,同学们比平时散得更快。
谢若辞拉扯住正要往教室外走的叶曲桐,伸直手掌捂紧着嘴巴说:“我今天带了化妆品来,我们找个地方化个妆怎么样?”
叶曲桐不是没见过她化妆,或者说她其实见过不少女同学化妆,大多数是在暑假同学相约吃饭聚餐或者是去KTV的时候,不过也都不敢张扬,连涂个唇釉都是很淡很薄地涂一层,有人问起来,也都是拿“买错了有颜色的润唇膏”说事。
叶曲桐说:“……怎么好端端想化妆了。”
谢若辞从书包里扯出一个中号布袋子,另一只手仍握紧叶曲桐的手腕,生怕她跑开一样,“当然是要去书店偶遇余樵啦!我们好不容易知道的‘补习情报’,今天化好妆惊艳亮相一下。”
叶曲桐轻轻笑出声,“你确定只有我们知道这个‘情报’吗?”
“那更得化个妆了。”
谢若辞领着叶曲桐去了一家校外的居酒屋,学生基本上不去,除了餐食价格贵、分量小以外,上菜时间也比较慢,不是很适合短暂的时间去吃,隔间和大厅是一样的收费标准。
谢若辞跟叶曲桐并肩而坐。
一人点了一份炸猪排饭,另外省事点了一份炸物小食拼盘,叶曲桐本想看看价格,谢若辞已经强行把她手中的菜单合上,扬声满不在意地说着:“我来买单!你请我喝奶茶就行!”
“不用,我们正常A一下。”
“才不要,是我拉你来的嘛,再说了,我经常去外婆那边蹭饭吃,你也没跟我计较啊。”
谢若辞确实不在意这些繁琐的账目,谁多一顿谁少一顿也差不了多少,她心思都在鼓捣这些化妆品上,很多是小样,但更多是瓶瓶罐罐,用谢若辞的话说,“别看这么多东西,其实我们要化的是伪素颜妆,放大眉眼的优势,让人一眼看过来觉得这个女生好清纯、好自然哦,就成了!”
叶曲桐不自信地低头看了眼彼此的校服,“真的有可能吗?”
“我不一定,但是你肯定没问题,你化个妆的话,眼线都不需要涂,我给你上几层睫毛打底就可以,再配一点枯枝玫瑰色的腮红,绝对看起来特别自然,还能放大你五官的精致感!”
“不用了吧,反正是你去偶遇……”
“来嘛!我保证给你弄得漂漂亮亮的。”
叶曲桐拗不过她,为难说着,“那只能简单一点的,我家里没有卸妆油。”
“我给你带了小样!怎么样?我贴心吧?”
叶曲桐被她推销式的说法逗笑,随她去了,任由她往自己的脸上涂抹。
中途,谢若辞往后退开上半身,仔细打量着她的妆容时,眉心拧在一起,还一高一低,令叶曲桐忍不住笑出声,恼得谢若辞一巴掌轻轻拍到她肩膀上,“别动!再笑给你画成蜡笔小新!”
“好好好,听你的。”
等两个人吃完饭,倒腾完妆容,已经是中午一点二十,太阳正压在颅顶的时候。
叶曲桐有些犯困了,一出来面迎着阳光便生理性地打了个哈欠。
“哎呀!打哈欠会有眼泪水的!”谢若辞拿指腹小心地在她的眉眼下按压了几下,颇为欣赏自己的杰作,“真漂亮!下辈子换我长这样!”
叶曲桐向来不把她的夸张夸赞当回事,笑着说:“快走啦!我都快不知道怎么眨眼睛了。”
“你可别眨眼!我好像看见孟修榆了!”
叶曲桐忽然紧张得板起一张脸,恨不得立即转身,总觉得她化了妆还是太过明显,低着头重新往居酒屋里钻,“我还是进去洗手间洗掉吧,有点不太习惯,下午还要考试。”
胳膊肘却被谢若辞用力往回一拽,“洗什么呀!又不会有其他人看见!只有好看!”
叶曲桐整个人被谢若辞突如其来的力道拉回得踉跄了几步,刚好面对着长街对面,那棵繁茂的、她走过无数次的梧桐树下,就站着那个依然被人围堵在中心的人。
谢若辞四处张望了一下,感慨说:“怎么没看见余樵啊?虽然孟修榆更好看,但是他不是我的菜,他对卢艺婕这样浓颜系大美女都是冷冷淡淡的诶,我不喜欢太有距离感的帅哥!当然了,我不是在说我不如卢艺婕好看,我只是没有她那种时间和精力打扮自己而已。”
叶曲桐的目光只有在这样不被对视和察觉的时刻,才敢直接炙热的看向他。
见叶曲桐没出声,谢若辞拿胳膊撞了撞她的,嫌弃说:“拜托!卢艺婕是什么小蜜蜂转世吗?怎么孟修榆走到哪里她就在哪里啊,难得一个午休,就她问题多。”
叶曲桐实事求是地说道:“不是也有其他同学在。”
“又不是在真的请教问题。”
叶曲桐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心里有一点隐隐的羡慕。
她很想说,她更喜欢物理题,她也喜欢讨论复杂题型。
孟修榆站在树下,浓绿的苔藓沿着粗粝的树干饶了一圈,延伸到下水井盖周围,带着点暮春暖意的风灌进他今天穿的黑色衬衫里,衣料顺着风贴紧他的腰线。
他神情还是那样淡淡的,开口并不多,大多时间抿着唇,但仍能让人觉得很有耐性。
这一刻是属于少年的梧桐树和晚风。
他被远处传来的叫声惊扰,忽地抬起头,只是微微侧身,轻轻扬起眉骨。
先看到的却是正对面的街道。
猝不及防地,叶曲桐看见了他难得展露的笑容。
竟是能令她看清和挪不开视线的弧度。
谢若辞敏锐地张了张口,却没出声打断这一秒的静谧,她将目光从对街转移到叶曲桐身上,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臂,眯起眼试探说:“我怎么觉得……你们好像认识呢?”
*
那天,叶曲桐简单跟谢若辞解释了下她和孟修榆的事情。
抛开陈郁芸资助那些涉及到隐私的事情不谈,大致上只能归结为偶然。
谢若辞尽可能克制着自己哇哇乱叫的欲念。
等梧桐树下那些人散了,她才死命摇晃着叶曲桐的胳膊说:“那你有加孟修榆的联系方式吗?他能不能给你、或者我们单独补习啊?我现在觉得他越看越帅,他是不是其实还挺好说话的啊?”
“没有联系方式。”
“那你们也算是两家颇有渊源喽?”谢若辞盘算着,“那我们这也算是近水楼台了!不行,我们不能就这样浪费机会啊,要不然你主动加他吧?我觉得他肯定会通过你的,我有预感……”
叶曲桐摇摇头:“不要了吧,多尴尬。”
“怕什么!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叶曲桐被这些问题砸晕了,赶紧敷衍的说着真话:“真不知道,只是认识,不是熟悉。”
逆光而行,连风都更偏爱孟修榆。
一句话说得比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潮涨潮落的心情还酸涩。
*
到清明。
叶曲桐一大早就起床复习,她自从进入高三开始,一直保持着固定的作息,极其自律,只有在大考之前才会调整复习节奏,尽量将复习项目跟考试时间安排相配合,以达到最佳手感。
逢清明必阴雨的规律也没在今年打破。
外婆白天正常出摊,但风湿犯了,顾不上去山上收拾垃圾。
这算是社区给外婆补给的一点私活儿,政府早有规定,山上不能明火烧纸,也不能点香烛,但这里是老城区,又保留了一部分土葬,本地人还是经常偷偷燃火。
尤其是这山的背面还有座观音庙,虽说不是什么著名景点,但管理得当,人流量在节假日还是有一些,这都属于外婆需要打扫清理的范畴,烧成烟灰的纸钱被雨水打湿,死死地贴在土地和水泥墓地上,呈现一大片由内向外的焦黑色印记,是最难处理的那一部分。
叶曲桐主动承担下来,起初外婆固执得不答应,生怕耽误叶曲桐复习,但实在是苦于腿脚疼痛,肉眼可见的连脚背和膝盖骨都浮肿了起来。
叶曲桐想也没想,穿好雨衣留下一句“不差这点时间”就上了山。
这山海拔不高,也不算陡峭,连孩童都能蹦蹦跶跶来踏青,但枝木繁杂,尤其是高耸,到夏天遮天蔽日的,很容易在叶曲桐用拖把清理墓地的香炉纸时,刮到各种木刺和枝条。
她俯下身用手去仔细挑拣出来,不然拧水时手掌心很容易受伤。
她这几年没少吃苦头,尤其是清理到后半段,只想快点结束回家洗澡,格外心急,橡胶手套一丢直接上手把拖把的水一把拧干,结果手指中钻入了尖刺也没注意,到第二天发现时已经彻底红肿了起来。
“要帮忙吗?”
“啊?”
挑拣的大概过于专心,以至于大脑放空时突然有人出声,这声音便显得格外空灵。
叶曲桐猛地一抬眼,差点冒星星,惊愕地神情愣了一秒,才缓慢出声:“孟修榆,你……怎么在这?”
“祭拜家人。”
“对哦,今天是清明节。”
她又在问什么蠢问题,叶曲桐懊恼地想着。
她手上还攥紧着一把枝条,身上穿着连体的塑胶背带雨衣,额前已经被雨水打湿,索性被叶曲桐直接撩到了耳后,露出整张精致的脸庞,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狗。
孟修榆忽然笑了下。
叶曲桐不解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有些窘迫地说:“……我在清理垃圾。”
“嗯,我帮你。”
“啊,不用,不用的。”叶曲桐捏着拖把的木棍,用力到发疼,“我来吧,这些很麻烦的。”
叶曲桐低下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下意识将刚整理好的拖把又放到地上左右拖拉了两下,几颗冰凉的雨滴落在她的眉头,惊得她动作一滞,敏捷地眨了下眼。
头顶的雨帽总是被风吹到脑后,歪歪斜斜地堆在颈后。
忽然有伞没过,遮蔽起一方青灰色的安全天地。
叶曲桐倒吸一口气,明知道谁在为他撑伞,却因为气息比以往都要靠近,茫茫然地抬起头,凉风在吹,枝杆和腐灰乱窜,一些求姻缘的竹签在观音庙落地声响。
她恍惚间好像看见——
孟修榆抬起了另一只没有拿伞的手。
他刚刚是想摸自己的头吗?
她赶紧摇摇头。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