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以为是城堡,原来是监狱
    这一趟去的还是值的,就是包里的家伙没派上用场有点可惜。

    江后福复盘刚才在江家的表现。

    既表明了态度,又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还对他们展现了最大的礼貌(?)。

    关系还是不能弄得太过分,毕竟有些事是说不准的。以后说不定她还会和江家,和女主见面。

    谁知道呢。

    比起这个,她还是对没有问到亡夫的名字比较失望。

    捷径是没有的,最后还是得给他找眼睛交换名字。

    江后福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外面的街道下了车,朝道路的另一边走去。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日落西山,行人们的影子拉的很长,走动间聚成起落的潮汐,各色的声音交织成无形的川流与她擦肩而过。

    江后福吃饱喝足,心情大好,背个包悠哉地往回走。

    越靠近住的小区,周围就越安静,路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

    直到一阵警笛声响起,打破这氛围。

    一辆救护车迅速超过她,呼啸而过,方向与她相同。

    等江后福进了小区,远远看见救护车停在三栋楼下。

    走近时,正好瞥见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出来,躺在上面的人被紧紧束缚住。

    那人的眼部被裹了厚厚的纱布,血还在不断渗透出来,晕染成两朵斑斓的花。

    是眼睛受伤了吗?

    江后福歪歪脑袋。

    她没有过多停留,径直回了公寓。

    书包扔在沙发上,她先去客房查看亡夫的灵牌。

    窗帘被她走之前拉上。香早已燃尽,房间失去光源,配上柜台上的灵牌,显得整个房间阴森恐怖。

    比起江家那奢华的装横,她这儿确实是穷酸了不少。

    感情她这亡夫还是屈尊留在她家里了。

    江后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把血玉取下,轻轻放在灵牌旁边。

    想了想,又从衣柜里挑了件面料好、看着就贵的衣服给血玉垫着。

    给面子到位但敷衍。

    江后福拍拍屁股走人,时不我待,她打算今晚就开始锻炼计划。

    令她没想到的是,在诡异反哺的加持下,这具身体的各方面机能都上升了几个台阶,甚至以她现在的力量单手制服一个成年人也不成问题。

    在意外的同时,她心里也升起了忧虑。

    经历这么多事情,她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系统的强大——对诡异的压制、伤势的自愈、身体素质的增强……这一切完全脱离了她先前的认知。虽然这个世界有诡异这种存在本身也很离谱,但系统似乎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工具。

    不靠谱,但能提供些必要的帮助和指引。

    比起和她绑定的诡异亡夫,这个来路不明且不稳定的后宫系统对她而言才是最大的威胁。

    最后打完一套军体拳,衣服早已湿透。

    她想试试卫生间里的浴缸,长这么大还没泡过澡的。

    给浴缸放满水,试下水温,温度刚刚好。

    水刚好没至肩膀,全身肌肉的酸痛得到缓解,江后福不由发出一声喟叹。

    反哺的力量虽好,却不是百分百掌握在她的手中。等哪天系统跑路,后宫契约解除,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被诡异杀死的命运不可避免。

    所以,她选择锻炼,选择加入诡异处理局。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快变强,强到可以解决任何威胁。

    即使是系统和它背后的存在。

    江后福隐隐感觉有目光通过系统这个窗口投射在她的身上,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

    “未免有些过于变态了。”她撇撇嘴,洗澡都没有安全感了。

    躺上床,刷会手机看看这个世界的各种新闻,江后福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看见的是面前变大的积木,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色彩,所有的东西似乎都高大了几倍。

    视线变得不一样了。

    江后福看到自己的短手短脚。

    是个小小萝卜头。

    这种情形她都见惯不怪了。

    在她的视角下,一个胖胖的女人将她抱起,轻声说:“以后他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了。”

    小小的脑袋转过去,她看见了一个熟人。

    江善始,不过看起来要更加年轻,青年的锋芒尚未褪去。

    挽着他手的是一位漂亮的女士,江后福没有见过。但她能猜到这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原身的“母亲”。

    “我们会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的。”江善始向院长做出承诺,年轻的夫妇二人看起来非常欣喜。

    江后福就这样被接到了江夫人的怀中,三个人坐在车里,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家庭一样。

    “就叫后福吧,她是我们家后来的福气。”江善始握住方向盘,似乎松了口气。

    “月月有救了——”女人抹了抹眼泪。

    幼小的江后福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手好奇地贴向女人的脸。

    手心感受到滚烫的湿润。

    女人似有触动,眼神刹那间变了变,最终还是将怀中的女孩放在了另一边座位上,别过脸去整理面容。

    “我们不能对她投入太多的情感。”江善始注意到妻子的异常,提醒到。

    “我知道的,”女人将头发挽至耳后,“只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呢?”

    “……”江善始沉默了一阵。

    “我们不能失去月月。既然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那就由我们来改变。”江善始的语气决绝,不容置疑。

    只有懵懂无知的“江后福”还趴在玻璃上,对车窗外五光十色的景色感到新奇。

    看到这一切的江后福只有无语,大大的无语。

    献出自己女儿不行,换别人就行。

    江后福不理解也不尊重。

    跟随着女孩的视角,她再次回到了江家大院。

    只是在小女孩的眼中,江家巨大的别墅更像是一栋城堡,比她搭过的任何一个城堡都要大、都要好看。

    她还有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房间,在她看来已经足够漂亮,但是江家夫妇许诺可以给房间加上她任何想要的。

    “真的吗!谢谢爸爸妈妈!”院长教过女孩要怎么称呼她的新家人。

    她毫无防备地喝下了新爸爸送给她的牛奶。

    “晚安,爸爸,晚安,妈妈。”

    牛奶有问题。

    江后福意识到女孩的意识在迅速模糊,眼前漆黑一片,陷入了深度睡眠。

    虽然什么也感觉不到,但她还是能猜到发生了些什么。

    供奉后代的传统久远而残酷,出于诡异的存在以及一个大家族对辉煌延续的贪欲,适当的死亡无法避免。

    可是,在不计代价的情况下,总会有人能得到鲜为人知的方法在供奉的选择上进行一些小小的改变,更不用说处于星城顶端的江家。

    江善始夫妇比她预料的还要早离开。

    别墅只剩下了“江后福”和常驻的佣人。

    她小心翼翼地逛着每一个房间,跟在负责打扫的佣人屁股后面。

    这种感觉很新奇,因为每一扇打开的门背后都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江后福”每天都要喝上一杯苦涩发红的药水,然后含一颗糖果,拆开父亲和母亲托人送来的礼物——即使之前的礼物已经塞满了房间。

    照顾她的阿姨告诉她不要叫爸爸妈妈,要叫父亲母亲。

    她听话地乖乖答应,家庭老师留下的每一份功课也都认真完成。

    因为院长和阿姨都说只有听话的孩子才能获得父母的喜欢。

    不过,她还是希望父亲和母亲能多来陪陪她,哪怕是听她唱一首歌的时间。

    但他们总是很忙,忙到有时一周都见不到一次。

    江后福数过。

    她一周顶多见江善始夫妇两三次的样子,每次来都还只是为了应付江家闻风而来的其他人。

    她也偶尔见过几次江怀灵。身为前任家主的她不赞同儿子的行为,也不让江后福叫她奶奶。

    但身为一个母亲的她还是默默为儿子隐瞒了一切。

    在前任家主的威严下,江家其他人在表面上停止了讨论,让流言蜚语在暗处传递。

    “江后福”被保护的很好,她对周围发生的关于自己的一切毫不知情。

    她的每一天都很快乐,即使她只能在江家大院中活动,即使陪伴她的总是那些兢兢业业的大部分时间沉默着的佣人。

    虽然刚开始一天都逛不完的房子现在半天就能走完,但她还是喜欢在房子里到处走动,这就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只要不是后院的那座恐怖的房子,她可以在任何地方闯祸,没有人会严厉地指责她,甚至偶尔还能得到父亲和母亲的关注。

    刚开始可能还只是出于无意,但当她长大到足以意识到这一点时,行为变得大胆放纵。

    迈出的每一步距离都在不断加大,她开始肆无忌惮地在走廊奔跑,在房间里横冲直撞,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大喊大叫。

    她为有很爱很爱自己的父亲母亲和三个帅气的哥哥感到骄傲。

    他们送的东西已经堆到了第二个房间,有时候佣人甚至还能清理出已经腐烂的没来得及拆开的礼物。

    “江后福”有时候会为这些被遗忘的礼物感到一点伤心,即使她已经有了很多一样的,即使父母和哥哥们常常连自己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堆积到腐烂的礼物让江后福觉得可笑。他们宁可用这些所谓的爱弥补自己对原身的愧疚,也不愿意打开心灵用最简单的方式打动一个渴望爱的小女孩。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江家人的厉害,到现在都没有透露过一点关于江淮月的消息。

    直到原身十二岁那年的冬天,星城罕见地下了一场几年一遇的大雪。

    此时的江家来了许多陌生的客人,大人们都在房子里聊天。“江后福”则一个人偷偷跑出去玩雪,她想堆一个在书上和电视上才看到过的那种雪人。

    但她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行动力,忙活了半天做出来的东西完全看不出形状。

    正当她沮丧时,一道陌生的女孩声音响起。

    “我们和你一起堆吧。”

    居然是小版江淮月。江后福倒是没有想到。

    和她一起的是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

    人多力量大,三个孩子就这样开始一起堆雪人。

    刚开始他们的气氛还有些尴尬,但很快消失。三人最终齐心协力,堆出了一个比他们三个都要高的雪人,还一人给雪人提供了一件装备。

    男孩贡献出自己的手套,江淮月将围巾围在雪人几乎没有的脖子上,最后由江后福给雪人戴上她的新帽子,完成封顶仪式。

    虽然在这之后感冒了,但那天还是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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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福最开心的一天。她第一次和小月还有小陆一起堆了雪人,还第一次听别人讲上学的有趣故事。

    也是因为这件事,她恳求父亲和母亲送自己去学校读书。

    父母不同意,她就说要去找小月和小陆带她一起去上学。

    然后在来年初秋,她终于实现了去学校上学的愿望。不过令她失望的是,这儿没有小月和小鹿。

    好在她的初高中六年来还是交了许多朋友。他们羡慕她每天全身上下不重样的名牌,羡慕她不用天天来上课、无需在意成绩和学业的好坏,羡慕她出生在江家衣食无忧。

    她随手送出的一个包包就能得到朋友们争先恐后的示好,而他们的奉承也极大地满足了她空虚的内心。

    在江后福看来这只是一群狐朋狗友,甚至可能连狐朋狗友都算不上。

    而且在高考之后,“江后福”就再也没见过这群所谓的朋友了。

    站在江家别墅几乎遮天蔽日的阴影里,原身抬头看了很久。

    就算是她也明白了,她并不是住在了城堡,而是困在了巨大的监狱里。

    没有太多的难过,毕竟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十八年。

    她按照和父亲母亲的约定不再随意出入,按要求定时进入后院的祠堂上香供奉江家的家灵。

    她每天必须一个人在大堂中跪上一个时辰等待香火燃尽。

    门窗紧锁,火光摇曳,只能听见风的声音。一个时辰下来,她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湿透。

    两年持续下来,这种恐惧不减反增,身体日益消瘦,皮肤变得苍白没有血色。

    冥冥之中她感觉一股危险将要来到她的身边,她常常从睡梦中惊醒,然后深陷于黑暗中未知的恐怖之中。

    但出乎意料的是,比危险要先来临的是六年未见的小月。

    她早就从陆哥哥那里知道了小月上大学的消息,看到小月再次出现,她感到惊喜而诧异。

    可是,她带来的不是童年那弥足珍贵的一场回忆。

    “江后福”被迫直视被自己遗忘的出身、自己拼尽全力都无法真正获得父母的爱的原因。

    然后不属于江家的她被赶出了江家。江淮月给了她很大的一笔财产,足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原身愤怒又难过。

    可是,在被迫离开江家的那一天,当她走出江家大院的范围,那股未知的恐怖力量似乎并没有跟上她。这是她两年来第一次感觉到身体如此轻松。

    但她还是很生气。

    不允许她进江家,她就在聊天网站上疯狂给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们和陆哥哥发信息。

    在这种近乎癫狂的失态中,她有一天绝望地发现先前江家的那个存在再次找上了她。

    她在睡觉时突然惊醒,然后听到耳旁另一道不属于自己频率的呼吸声。

    晚上锁好的门,早上醒来又是敞开的状态。

    找不到来源的敲门声刺激着她的神经。

    当她想要向江家求助时,却发现自己早已被拉黑。

    而陆哥哥也因为上次她去江淮月的大学闹事生气而拉黑了她。

    她真的孤立无援了。

    “江后福”站在镜子前双手绝望而无助地捂着脸。

    等江后福的视线再次清晰,她发现自己又有了幻境中身体的控制权。

    不对——这是她上辈子的那具身体!

    历经风霜的双手长满老茧,皮肤晒得黝黑,是她原来的身体无疑。

    而镜中的女孩瘦弱而苍白,双手仍然紧紧地捂着脸,血泪从指缝溢出,哭声变得越发尖利。

    江后福礼貌地敲了敲镜子。

    “这吓不到我的,”她不用系统提示都能想到是谁在作妖,“出来一下,我想和你谈谈。”

    哭声戛然而止,镜中的“江后福”放下双手,原本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她的手缓缓指向了江后福的背后。

    江后福只觉背后汗毛竖起,在幻境中毛骨悚然的感觉也如此真实。

    “你找我。”

    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似乎贴的很近。

    镜中也浮现出另一个黑色的身影。

    吸取上次的教训,江后福知道过久地看这个亡夫会影响自己的精神状态。

    她强打精神,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她的声音比起上次已经镇定了许多。

    “你需要了解一下,”修长而冰冷的手把玩着她的头发,“毕竟你不是她。”

    “你很厉害,连我原本的身体都创造出来了。”

    他发出短暂的低笑。

    “留在江家的那颗头颅骨,是江善终吗。”江后福的语气不像是疑问。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亡夫的右手捂住了她的双眼,“或许这次真的能够成功。”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江后福眼前一片漆黑,他的掌心冰冷刺骨。

    “那是我送给他们的一个小小的礼物,只不过还要等上些时日。”他的语气中带着恶劣而残忍的戏谑。

    “你只需要找我需要的东西。”江后福的脖子再次遭殃,“你会听话的,对吗?妻主。”

    最后两个字的尾音拉的很长。

    “知道的。”江后福面对亡夫唯命是从。

    只不过,她不仅要找他的眼睛,还要找能杀死他的方法。

    她这个人从来和听话挨不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