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寂双眼微眯,他定定看着从门口进来的张竞,准确来说是他鼓起的胸膛。
“你胸前藏了什么?”
顾寂手搭在刀柄上,黑色云盘纹靴子一步步逼近。张竞眼里闪过慌张,手下意识地护住胸口,背靠在门上开口辩解道,
“顾小侯爷,就是几个肉包子。我今日出府早,未曾吃,在包厢坐了一会儿就饿了,实在熬不住出去买了几个肉包子。”
“是吗?刚好我也饿了,你给我一个。”
“这,这,这等粗食小侯爷怕是吃不惯,小侯爷要是饿了,我这就去给小侯爷点上一桌天香楼的好菜。”
张竞连忙掐媚做揖,作势要出去给顾寂点一桌,顾寂越看他越有鬼,鱼若不是爱乱跑的人,她胆小,又喜欢热闹,相比一个人,她更喜欢坐在人多的地方,享受别人对她容貌的惊艳。
而现在鱼若不见了,张竞还从外面回来,联想到鱼若单纯的性格和极美的脸,顾寂锐气的眉眼冷下来,星晨般的眸子寒意一点点涌出。
“不用了,我就要包子。”
屋子里大家见气氛不对,连忙道:“张竞,顾小侯爷要你还不给,你真是胆子大了,还不快拿出来。”
你们知道什么?要是顾寂看到他怀里的东西,他绝对会被打死!不,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家族。
不能让他看到!
张竞手紧紧捂住胸口,弓起背夺门而出。
“你还敢给我跑!”
顾寂一声大喝,足尖轻点,黑袍像空中的飞舞的蝴蝶,一个翻身落在跑了一步满脸慌张的张竞面前。
手里的刀柄在张竞脚上重重一敲,张竞惨叫一声扑通跪倒地上,顾寂毫不客气拎起张竞后颈的衣领,将他提起。
“唔……唔……”
脖子传来窒息感,张竞被拖着往前,他的脚死劲在地上挣扎手扳着顾寂的手,这些挣扎在军营长大的顾寂眼里,撼动不了他一分。
他拖着张竞越过门,一把将他摔在墙上,啪啦啪啦,桌子被撞飞,茶壶水杯砸下,发出轰然声。
张竞倒在一片狼藉中,怀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一双软段海棠花绣花鞋,小巧,精致,美丽,和她的主人一样。
顾寂瞳孔一缩,他大步流星走过去,手掐住还在咳嗽的张竞的脖子捏紧将他举起,没有呼吸,张竞眼白翻起,脚在空中蹬着,顾寂手背青筋暴起,面目狰狞,一字一句质问:“你把鱼若怎么样了?你要是敢动她,我空手撕了你!”
“唔……我,我……”
张竞想要撒谎,可是顾寂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一拳一拳捶在他胸口。
“顾寂,快放开,你要把他打死了!”
与顾寂交好的苏戚见顾寂打红眼,张竞血疯狂往外流的样子,生怕他杀死了人,赶紧上去阻拦。
顾寂已经陷入癫狂,他根本不敢想象鱼若是有多害怕。
对她说话重了几句,她都要哭半天,现在遇上这种事,她岂不是已经哭肿了眼,或许她还祈祷他来救她。
“我要杀了你!”
顾煜一把扔下张竞,刷拔出刀,银白的刀身印着张竞苍白的脸,张竞这下真怕了,在刀落在他身上时,他赶紧脱口:“我什么都没有做,我还来不及做,她就被人救了,眼下她怕已经回府了。”
“顾寂,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鱼娘子!”
苏戚凑上来劝阻,顾寂依言收回刀,张竞呼出一口气,下一刻刀光剑影,鲜血涌出。
血顺着刀嘀嗒地上,顾寂居高临下看着张竞惊慌失措捂着断掉的手,漠然道:“这是你碰了她鞋的下场。”
一旁的苏戚张大嘴巴,面对乱糟糟的场面和顾寂背影,他忍不住扶额。
说好不喜欢鱼娘子,你都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苏戚十分怀疑顾寂之前的话。
顾寂出了门,急匆匆坐上马车直往鱼府去。
壹号间。
晏嬴把乱动的鱼若扔在床上,柔软的被子贴在身上,本就浑身滚烫的鱼若仿佛进了火炕,她细眉微皱,在床上扭动,嘴里骂骂咧咧道。
“该死的狗奴才,竟然敢扔本娘子,我要很很惩罚你。”
“你要怎么惩罚我。”晏嬴站在床前,神色不明。
晏嬴生平最讨厌仗着身份为虎作伥的人,回忆刚刚小姑娘撞到他,瞪他一眼的情形。
晏嬴对她仅有的怜惜荡然无存,他还是温和的语气,眼里却并无一丝温度。
“你要怎么惩罚我,是千刀万剐,还是万箭穿心,亦或是五马分尸。”
后面的莫公公听到鱼若的话后,眼珠都要吓出来了,还未平复心情,又被主子的话吓得战战兢兢跪下,大气不敢出。
普天之下,谁敢对主子动手。
屋里的一片静默,静的连根针落到地上都可闻。
鱼若又哼唧了几声,被子被她踢到地上,在晏嬴越来越冷的目光中,鱼若气势汹汹出声:“我要喊哥哥和父亲,罚你一个月不准吃肉。”
晏嬴楞住,地上的莫公公也愣住。
半响,晏嬴被鱼若这番孩子般的话惹笑,他眉毛舒展,第一次觉得自己太阴谋。
不过是一个被府里宠爱的小姑娘,有些小脾气正常,自己何必如此想她。
床上被冷落的鱼若,只觉得越来越热,脑海一片迷雾,可是她已经放狠话了,也没有人理她。
她脑海里闪过,早上走廊下他们和和睦睦的一幕,花园哥哥对鱼卿的维护,厢房里顾寂的指责,还有丑八怪的恶心视线。
今日堆积的委屈,再也压不住,一一涌出。
她嘴巴一抿,“哇!”哭出来。
“呜呜呜,你们都不喜欢我。”
“呜呜呜,我讨厌你们!”
小姑娘的声音透出无限委屈,她还年幼,声音软糯,委屈时哭得让人心碎。
晏嬴只带过男孩子,他们因为身份十分畏惧他在他面前往往十分恭敬,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大哭。
晏嬴走过去,把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姑娘抱起,拖着她的背,让她靠在怀里,学着记忆中后妃哄孩子的样子,不熟练地拍着她的背。
没有想到,鱼若哭的更大声了。
鱼若原本是躺在床上,不知道谁把她扯过去强硬让她靠在他怀里,她只觉得自己的腰要被扯断了,疼得难受。
她呜呜呜呜哭泣,向来被夸赞的陛下,头一次有些手足无措,莫公公上前小声道:“主子,你可以把她抱在怀里。”
晏嬴依言将鱼若抱在怀里,果然有了舒适位置的鱼若不在大声哭泣。
她头靠在晏嬴胸前,吸了吸鼻子,好凉快,贴近他,身体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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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些消减。
可是很快鱼若就不满足这点凉意,她手扒在晏嬴胸口,摸索往上,葱嫩的指尖试探往衣襟里探。
“不行。”
晏嬴低头,握住鱼若的手,鱼若小脸一皱,嘴巴一撇,张开嘴又要哭。
晏嬴从来没有觉得带一个孩子这么难,比处理政事还难。
鱼若眼底水光潋滟,望着人时,没有了以往的扯高气扬,反而清透无辜,让人心肠软。
“武七。”
晏嬴遮住鱼若的眼睛轻声唤道,一道黑影出现。
“属下在。”武七跪下。
“给她瞧瞧。”考虑到鱼若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思量后晏嬴掏出怀里的帕子搭在鱼若手腕。
武七上来后搭在手帕上,跪下禀告道:“禀告陛下,不过普通春药,吃下解药就好。”
“解药。”
武七掏出怀里的药双手呈上去,晏嬴接过药拿到鱼若嘴边,谁曾想闻到苦涩的药味,鱼若头一下就扭开了。
“乖,吃药。”第一次哄人,饱读诗书,出口成章的陛下,居然干干巴巴说不出。
话到了嘴边,晏嬴就挤出一句,“吃完给你糖。”
后方的莫公公难得看见陛下这副样子在心里暗想要是干爹知道岂不是要惊掉下巴。
被哄得鱼若十分不配合,感受到这个药味,她鼻子一缩,手脚并用就要爬出晏嬴的怀抱,晏嬴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
眼见人不配合,晏嬴干脆用手捏开鱼若嘴巴,鱼若的脸十分柔软,她还未彻底长开,脸颊两处婴儿肥,捏上去手感极好。
晏嬴也忍不住捏了几下,察觉到怀里的人又闹脾气,晏嬴赶紧把药塞进鱼若嘴里,莫公公端来水晏嬴给她喂下。
确认她吞下解药后,晏嬴松开捏住她脸颊的手,这时鱼若忽然拉住晏嬴的手,晏嬴诧异,下一刻鱼若一口咬住晏嬴的手。
“主子!”莫公公惊呼。
晏嬴摆摆手,莫公公无奈咽了下去,晏嬴慢慢拍着鱼若的背,对着莫公公道:“这孩子定然是受天大委屈了。”
就因这一句话,鱼若情绪稳定下来,慢慢松开嘴,她抬头与晏嬴视线对上,上者温柔看着她,在这双眼里鱼若看见了独属她的温情,她心涨涨,在这双眼里睡了过去。
“武七,你留下来保护她。”
确认小姑娘无碍,晏嬴在床前守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离开前想到这是黑市,怕她一个人不安全,晏嬴把武七留下来保护她。
然后,他深深看了一眼鱼若,出了门。
鱼府。
顾寂飞跃下了马车,径直走到大门前,门口小厮赶忙进屋通报。
这时从学堂回来的鱼卿,远远瞧见门口的顾寂,她神色微动,挂上了笑容上前。
“小侯爷安好。”
“鱼二娘子,你没有看见你姐姐。”顾寂看见鱼卿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鱼卿状似惊讶道:“姐姐,不是去了流殇阁吗?”
流殇阁京都最出名的青楼之一,不过里面的不是姑娘,而是男子。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鱼卿连忙捂嘴道:“不,小侯爷你听错了,姐姐没有去找流殇阁花魁,我刚刚说错了,姐姐是去学堂了。”
京都谁人不知,鱼若从不去学堂,这话一听就是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