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母亲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腰部闪到了,需要住院好些天。

    应缇回去时,家里正吵得不可开交。

    哥哥和爸爸在吵。

    哥哥指责爸爸不干人事。

    爸爸指责哥哥没用废物。

    哥哥说:“都怪你,这下好了,谁来给我们洗衣做饭,妈妈去住院了,家里这些破事谁来整理。”

    爸爸说:“你不会整理啊?养你这么大,还不如养块叉烧,好的不学,就净学会赌博了,怎么不跟你两个妹妹好好学习。”

    哥哥说:“你真以为我不想啊,我又没小慈那个脑子,读不来书。再不济我还想去卖屁股呢,那也要有人要啊。你也真是的,当初怎么不把我生成女孩?还不是为了你老应家有后。爸你也太自私了。”

    这话说得爸爸直接抄起桌上的锅就要往哥哥身上砸去。

    应缇明白,他们吵架无非就是过个嘴瘾,好应付接下来的生活。

    但应缇同样更加清楚,家里的女人在他们眼里就只有劳碌的命。

    爸爸这口锅要是砸下去,回头还得等母亲出院才能收拾。

    她适时抬手敲门。

    父子俩听到声音,都是愣了一下,随后又双双笑眯眯朝她走来。

    那眼神就跟看财神爷没什么两样。

    应缇说:“我过来拿几件妈妈的换洗衣裳。”

    哥哥应游倒是个勤快的,蹬蹬跑回房间,再次出来时,他手上多了一个袋子,说:“小缇这是妈妈的衣服,我收拾了五套,你看看。”

    妈妈的衣服这些年都是她在买的,知道直接给妈妈钱,大概她又不舍得花,到头来又被父子俩拿走了,所以但凡妈妈需要个什么东西,她都是买了送到家里。

    她大致看了眼,拿过袋子就要走,被哥哥叫住:“先等下,才刚回来,喝点汤再过去,我待会送你。”

    应缇知道他这是要和自己说钱的事,“我是为妈妈回来的,没时间和你扯。”

    她说完随即离开。

    应游恨得牙痒痒:“以前怎么敢这样跟我讲话,跟那个谁才没几年,就这样硬气了?”

    应久德说:“硬气点好,硬气点才能在那样的人身边站稳脚跟。”

    应游听了就笑了:“你不会觉得她能嫁进去吧?”

    应久德说:“怎么不行,我的女儿要相貌有相貌,要有才有才,现在赚钱也不差,怎么就不行了?天皇老子来了都要可以。”

    应游嗤笑了声:“别想得太美了,要是人家真的愿意娶,能五年过去了也没个声音?”

    应久德呵呵了声:“我女儿又不是离开他就不行了,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呢,人又不能吊在一棵树上。”

    应游说:“我看妹妹就只想吊在这棵树上呢。”

    这话惹得应久德拿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说:“赶紧的,去医院伺候伺候你老娘,或许你妹妹看在你的孝心上,还能给你漏点。”

    应游并不觉得啃老吸血妹妹就是什么摆不上台面的事。

    人来一世,活得就是个快乐,有人成功,就有人失败,有人力争上游,就有人碌碌无为。要是这个社会人人都成功了,成为世人眼中的理想型,那未免太和谐了些,哪还有秩序可言。

    应游立马带上新煲的鸡汤出门,准备给操劳的妈妈补补。

    也顺便在妹妹面前好好表现表现,争取多拿点钱。

    -

    应缇在医院待到了晚上,她专门给妈妈订了间单独病房。

    也才几个月不见,妈妈好像又老了许多,按理说,她这个年龄不应该这么老才对。

    应缇给她削了个苹果,说:“妈妈要不要和我去北城生活?”

    李开珏说:“不了,人生地不熟的,我都活到这个岁数了,很难再去适应新的环境了。再说了北方都下雪,还是临城待得舒服。”

    她笑着说:“妈妈很怕冷的,你也知道。”

    应缇说:“以前我也很怕冷的。”

    李开珏说:“是,以前那么怕冷的一个人,现在也能适应北城那样的气候了,上回我看你在大雪下拍视频,竟然面不改色的。”

    又问:“真不冷吗?”

    应缇说:“衣服有贴暖宝宝的,而且……”

    像是想到什么,也觉得那话不好说,她止住。

    妈妈也没问,而是说:“你确实过得挺好的,这回回来,看着人气色又更好了。”

    应缇就想能不好吗?

    当初刚认识那会,她气色是真的差,吃不好睡不好,人哪还有脸色可言。

    后来和楼淮在一起了,他专门请了资深的老中医调理她的身体,又给她请营养师合理搭配饮食,经过一年多的调养,她终于焕然一新。

    有时照镜子看着里边的人,应缇也会想,这还是当初那个头发干枯燥黄、瘦得像根竹竿的小女生吗?

    现在,她身上已经很难看出当年的模样了。

    她的蜕变全是来自于那个人。

    应缇说:“社区有个老中医,治腰伤很不错,明天我请他上门给你看看。”

    李开珏知道,女儿说了就是要,她也没反驳,就说:“好,我这边赶紧好,你才能快点回去,别耽误你工作了。”

    应缇笑笑。

    晚上她要留在医院陪床,李开珏不肯,应游也不肯,说有他个大老爷们在,他能行。

    应缇毫不掩饰:“你确定?”

    应游说:“我是不靠谱,但是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可以的。”

    应缇回酒店。

    赵亮那边给她找了个新的剧本,也是特出。因为她才刚拍完戏,威亚掉了那么长时间,得好好恢复下身体,再者最近剧本参差不齐的,赵亮挑了很久,才给她挑了一个特出的角色。

    其实也是为难赵亮了。

    应缇对拍戏没什么太大的追求,在如今靠着曝光扩大知名度,好拿代言和更好的影视资源的时代,她倒好,拍完戏就玩消失;而且明明背靠楼家这么大一个背景,想拿什么资源没有,却从来不伸手和楼淮要什么。

    这可把赵亮急坏了。

    但急也没用,他委婉抱怨过几次,应缇次次不上心,时间长了,赵亮只能另辟蹊径。

    既让她想着安静拍戏,那就尽量多找些有质量的剧本,让她少休息。

    是以这些年,应缇在不少质量不错的剧里出现过,虽然是都是特出居多。

    但将近五年的合作,两人也是磨合过来了。

    到了下榻的酒店,应缇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然后拿着手机到露台和赵亮打电话。

    临城的夜晚不比北城的喧嚣,它总是平静和缓的居多。

    这里是个很适合生活的去处。

    如果没有家里这些事,如果后来没有遇到楼淮,应缇还真的很想在这边久居。

    视频拨通,赵亮就说:“是个白月光的角色,整部戏下来出场就不到半小时的剧情,就是导演比较计较,大概拍个半个月吧。”

    应缇说:“那我后天回去。”

    “阿姨情况如何?”

    “还行,医生让修养两周。”

    赵亮是知道她家里的事,说:“阿姨真不肯过来和你生活?你妹妹以后应该也就在北城了,那么一个高材生,再加上你,还怕未来养不活她?”

    应缇说:“她有她的顾虑,就这样吧,我到时多给她找个人帮忙店里的事。”

    李开珏厨艺很好,早年前是开路边摊的,因为生意好,有固定的客源,后来随着名气打开了,前来打卡的人不少,这些年更是因为网红打卡热,她的生意更好了。

    只是应家的两个男人没跟上,不然家里的生活肯定过得更好。

    有时候,应缇想,他们不拖后腿就算好的了。

    因为父子俩常年在外面赌,欠了很多钱,那些人拿不到钱就上李开珏的店里闹。

    像这次闹得这么厉害的,以前并不少见。

    只是后来父子俩不知怎么的就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最近又开始心思活络起来,想搞些偏财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亮说:“行吧,也只能这样了,”末了又说,“明明那边家里有点事,你的助理工作暂时我来接替。”

    两人说了会剧本的事,这次的戏是在杭城开拍,应缇到时就不回北城了,直接飞杭城,届时他们在杭城碰面。

    挂完电话,应缇不免想到楼淮。

    早上她才给他发信息为不能去接他的事道歉,现在却又因为新的工作安排,短时间内不能回北城了。如若放在平时,应缇和他说明情况,撒撒娇,这种事也就过去了。可偏偏时机不太对,她才刚和温家小女儿闹得不愉快,还是在他和温家大小姐谈婚论嫁期间,她这时候离开,反而有种借题发挥的意思。

    也是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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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缇无比懊恼。

    她应该沉得住气一些的,在温书渝贴脸开大时,用别种方式解决,这会她的处境都不会那么难过。

    可是一想到妹妹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因为她的事,被人那般欺负为难,她又觉得当时的做法实在解气。

    应缇冥思苦想许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对策。

    她很想给楼淮发个信息解释,可看着聊天界面上两条如同石沉大海的消息,又退怯了。

    外出拍戏回来的那晚她就试探过他和温家大小姐的事,后来去度假村,也有旁人问起,可无论如何,他还是没就温家大小姐的事和她说过半句,哪怕是随口一提也行,只留她自个在那胡乱猜疑。

    应缇想,她确实有错,明明知道他和温家的事,却还跟温书渝直面杠上,让他不得不出面帮她解决,甚至还提前回国。

    可撇开这件事,他似乎也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和态度,好让她心安。

    像极了两人的关系,相比他的平静不在意,她更惴惴不安许多。

    想到这,应缇悬在半空的手终究是收回了。

    她给他发了两条信息,他都不回,她再给他发第三条,也不见得他就会另眼相待回复。

    既然如此,她没必要庸人自扰了。

    虽然她从不对他食言。

    但偶尔的一次,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况且,他放她鸽子的事还少吗?

    尽管多少能猜到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但或许是温家的事还是刺激到她了。

    应缇倒有点想知道,楼淮回了北城,却没见到她人,他会怎么做。

    想罢,应缇退出聊天界面,吹干头发入睡。

    -

    次日清晨,她早早醒来,稍作洗漱,她出门给妈妈买早餐,然后前往医院。

    八点左右,她请的中医也到了。

    帮妈妈看了会,又和这边的医生说了下情况,开始给妈妈进行热敷,然后是施针插背后的部位。

    那么大的一根针,就这么进入妈妈的身体,妈妈很痛,但又咬牙忍住,应缇看不得母亲这般隐忍,别开脸走到一旁。

    施针完毕,便是活络筋骨,最后是正骨。

    一整套程序下来,费时半个钟头,母亲全程隐忍,没有哭叫一声。

    医生感慨:“我给这么多人扎过针,你母亲是第一个全程不吭声的。”

    妈妈就是这样,要是她会叫,她早就离开这个家庭了。

    应缇送医生下楼,和医生说了谢谢,又约定了之后的上门治疗时间,她就要往回走。

    余光瞥见什么,她不可置信一般,停住转身的动作。

    怕被人瞧出来,她带了口罩,又带了一副眼镜。

    这下为了印证心里的猜测,她摘掉眼镜,就那么看着不远处站在路边的人。

    确实是楼淮。

    她昨晚睡觉前还在心心念念的人。

    她那会绞尽脑汁想的都是这人回北城没见到她,之后会怎么折磨她。

    以前这种事也有过,楼淮的处理方式相当简单粗暴,先是在床上折磨了她许久,随后就是长时间的出差,让她联系不上他,最后还是她追过去同他撒娇低头,这事才算过去。

    但毕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应缇不得不承认,她有自己的私心,她想证明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到底有多重,相比从前是否有别样的变化。她自顾自揣测,想了好多种可能,想到楼淮可能会怪她把事闹得难堪,在他回来后她又因为工作当了逃兵,放他鸽子。

    明明当初他出差时,她说好了会在家里乖乖等他回来。

    她想过许许多多的可能,却唯独从没有料到,他会直接来临城,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的世界,她的面前。

    应缇所有的小聪明,所有的算计和计较,此刻,全然塌陷,继而一泻千里。

    更有甚者,她都顾不上这是在车流如织、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了。

    她破罐子破摔,心想,被认出来就认出来吧,被拍到就拍到吧。

    那又怎么样?

    这些年要说她真的迫切想要过什么,恐怕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她从始至终要的就是这个人。

    而今他在她最迷茫不确定的时候出现了,这就够了。

    其他的,就见鬼去吧。

    她跑下台阶,朝他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