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声音，邱小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这男人正是轩。
轩今日着一身玄色窄身锦衣，一头乌发高高盘起，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
邱小黎许是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轩，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轩大侠，你怎么会来洛城？”
轩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反问道：“小黎姑娘，你说我为何来洛城？”
这段时日来洛城的，不是参加遴选，就是观看遴选，而轩显然是后者。
这时，邱小黎想起她第一天来洛城时看到的那个背影和轩很像的人，便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我前几日在住所处看到了一个人，是你吗？”
可是轩却摇头否认：“小黎姑娘，你那日应当是看错了，我是昨日才到的洛城。”
说完，他哑笑道：“路上有一些事耽搁了，差一点就错过遴选了。”
原来如此。
不过邱小黎倒是没有想到，行走江湖、杀伐果断的轩竟然还会对舞乐感兴趣，这与她先前认知中的侠士形象很是不符。
也正是出于这点，邱小黎觉得轩并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反而从他身上看到了许多人情味。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何我会对遴选感兴趣？”轩似是看出了邱小黎心中所想。
邱小黎轻轻“嗯”了一声：“我以为像你们这种江湖侠士不会对这些感兴趣的。”
轩立于身侧的拳头握紧了几分，“小黎，其实人是有很多面的。”
话语中竟听出了几分沉重。
“哦？”邱小黎嘴角上扬，半开玩笑道，“那轩大侠还有哪些我不知道的一面？”
轩突然“哈哈”一笑：“我能有哪几面呢，现如今连我爱听乐看曲都被小黎姑娘知道了，我对小黎姑娘算是毫无保留了。”
邱小黎注意到，轩刚刚紧握的拳头又悄悄松开了，整个人又变回先前那副豁然的模样。
“刚刚你看了遴选，有没有什么想法？”
邱小黎原本是想问轩对廷北楼的表演有何想法，但是想了想，还是换了个问法。
轩蹙眉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我觉得你们廷北楼的表演最是令我惊喜。”
听到这话，邱小黎欣喜之色难掩于面：“那你说说，有哪些地方令你感到惊喜。”
她准备将轩说的内容记下，等回到京城以后再好好复盘。
“你们廷北楼的那几样新乐器，着实令人耳目一新，那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耳目一新那是自然，毕竟按照正常时间线来算，这儿的人们少说也有几百年后才能见着这些乐器。
不过邱小黎不想将这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她如实告知：“那些乐器都是我家乡那边的，我只是找人按照它们样子的仿制出来罢了。”
轩听后，眼眸一亮：“小黎姑娘不是大璟人，那是来自哪儿？”
这已经是邱小黎穿越之后，数不清第几个人问她来自哪了，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早已轻车熟路：
“是的，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地舆图上也找不到，当时我漂洋过海坐了两个月的船才到了大璟。”
一般人听到邱小黎如此胡言乱语，也不会再多追问，轩亦是如此。
不过，他似乎对邱小黎家乡的这些乐器很感兴趣，便一直追问：“除了今日表演时的那些，小黎姑娘家乡可还有什么其他大璟不曾见过的乐器？”
邱小黎想了想，又说了几个，譬如架子鼓、贝斯，等等。
轩又问邱小黎这些乐器的具体样子，邱小黎只能翻开那本乐器图集，给轩描绘了起来这些乐器的样子。
她心里默默想，现在她倒是真实地感受到轩对舞乐的喜欢了。
等说完乐器的事，轩突然问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上届众国盛宴文南楼是第一，你觉得文南楼今日表现如何？”
邱小黎看出轩对舞乐略懂一二，便将今日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轩：“说到文南楼，我倒是发现有一个发现。”
“嗯，说来听听。”
“今日我发现，文南楼他们的表演，可以很好地带动观者的情绪，这恰恰是我们廷北楼所缺乏的。”
说完，邱小黎问轩：“轩，你有没有发现这点？”
轩轻抬眉头，嘴角微微弯曲：“我虽喜舞乐，但说到底也是个门外汉，倒是不曾发现过这些。”
邱小黎想了想，的确，轩只是来观赏乐团表演罢了，并不会像自己这般去细究每一个乐楼的技巧。
二人一边往前走，一边讨论着今日的遴选，不知不觉竟聊了近半个时辰。
“时候也不早了，”轩停下脚步，“小黎，我先走了。”
邱小黎以为轩是要回客栈，便问：“你住在哪个客栈，离这儿远吗？”
“我马上回京城了。”
“今日就回去？”邱小黎震惊。
轩有些无奈地说：“京城还有些事，我必须得快马加鞭赶回去。”
“那你路上一切小心。”
“好。对了，小黎，”轩犹豫了片刻，缓缓说，“上次你说，只要我愿意，你就会是我的朋友，这话还作数吗？”
“当然作数。”
邱小黎眼眸弯了弯，嘴角勾起。
轩主动提起这事，莫非是他愿意与自己做朋友了？
“那我们从今以后，就是朋友了。”
“好，那我们从今以后，就是朋友了。”
——
等邱小黎回到住处时，见顾北尘已经回来了。
顾北尘见邱小黎一步一跳地进来，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便问道：“怎么这么高兴？”
后者故作神秘：“你猜猜，我今日碰见了谁？”
顾北尘摇摇头，“莫非是你在京城里结交的什么朋友？”
“你还记得当时在小巷子中救我的那位轩大侠吗？”
“嗯。”
“我今日碰见他了。”
“你碰见他了？”顾北尘的目光中带着些错愕，音量不禁提高了半分。
“是的，我没想到，轩大侠居然也对众国盛宴感兴趣，竟不远万里跑到洛城来看遴选。”
顾北尘抿了抿唇，问邱小黎：“这位轩大侠现在在哪，可否带我见见他？”
邱小黎颇有些遗憾地说：“刚刚同我道别以后，轩大侠就回京城了。不过，若是下次在京城碰见了，我带你去认识一下他。”
“好，”顾北尘想了想，接着说，“只是防人之心断不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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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轩大侠，在不了解他底细的情况下，也不可完全相信。”
“顾大楼主放心便是，轩大侠也就和我聊了几句他今日看完遴选的感想，旁的也没有多说。”
“那就好。”顾北尘才稍微放下心来。
“对了，小黎，遴选已经结束，这两日不妨我带你在洛城逛逛，可好？”
邱小黎却还有更重要的事。
“顾大楼主，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回去瓮中捉鳖了，我们明日就出发回京城。”
顾北尘明白邱小黎话中的意思：“也好，这事也困扰我们许久了，若是早些回去解决，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翌日，廷北楼一行人启程回京城。
陈才听说顾北尘今日要回去，连忙出来相送，嘴里还一直“啧啧”惋惜：
“我还准备这两日请顾二公子和小黎姑娘聚一聚，怎么你们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下次见面，怕是要等到来年春天的二次遴选了。”
顾北尘客气地笑道：“楼中有要事，只能先回去了。等来年的二次遴选，顾某一定请陈大楼主好好喝上一杯。”
陈才听罢，脸上立刻堆出笑来：“哎呀呀，顾二公子当真是客气了。若不是我们南方前段日子的水患，现下四处都是流民，我就请顾二公子和小黎姑娘来我们阮笙楼玩两日了。”
“我听说过南方水患一事，不曾想陈大楼主居然是从南方来的。”邱小黎听到陈才的话，开口说道。
"确实如此，不过这事儿说来也怪，"陈才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旁人后，故意压低声音道，“前两年朝廷开恩，特地拨了银两为我们那儿重新修建水利设施。按理说应当是足以抵御此番洪涝之灾的。只是未曾想到，这些新建的水利设施竟还不如旧时的坚固，当时雨还未下大之时，就已经抵挡不住了。”
二人听闻，颇为惊讶地对视一眼。既是新修建的水利，怎会脆弱至此？
邱小黎问：“那朝廷有没有派人来查明此事？”
陈才点头：“此事蹊跷，朝廷自然不会不管。前段时日，丞相大人亲自来南方探视灾情，我听闻他实际是受皇上所托，来查明此事。不过丞相大人并没有查出什么，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说完，陈才一拍手：“哎呀，你瞧瞧我，净是多说些废话，怕是耽误你们回去了。”
顾北尘对陈才作揖：“不打紧，不过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要启程了，陈大楼主，下次见。”
“下次见。”
等上了马车，邱小黎问起刚刚陈才所说一事：“你怎么看待南方水患这事？”
顾北尘悠悠道：“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当年修建水利时，有人从中贪墨。”
邱小黎也认同顾北尘的说法：“而且我觉得，不止有人贪污修建水利的钱，就连这次朝廷下拨的救济款，也有人贪污了。”
“何以见得？”只是顾北尘刚一问完，就想起陈才方才所说的流民一事，心中也有了答案。
“不过，南方的事有朝廷操心，我们现下还是想想廷北楼那事吧。若真是她，你准备如何处置？”邱小黎望着顾北尘，期待着他的回答。
顾北尘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我倒觉得可以先不声张，不如反客为主，让她在明，我们在暗。”